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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228节

袁世凯只淡淡笑着,踌躇满志,言下之意,意味深长:“此惊弓之鸟罢了。”

袁世凯的秘书长梁士诒同样不精马术,只是短暂骑了一会儿马,大腿内侧就被磨得受不了。他翻身下马,和杨度一样扯着缰绳走到袁世凯身边。

“大总统,芝泉连连来电,京师形势日渐失控,林淮唐已经闹得天怨人怒,北京城里满是暴民,芝泉是想问到底什么时候能下重拳?”

段祺瑞在北京摄行国务总理,和陆建章等北洋旧臣相似,都表现得非常低调,对于代总统黎元洪或国会其他政党的要求,一概照做,也很少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但私底下,段祺瑞当然还和隐居项城的袁世凯保持密切联系。这半年来,国务院每天发出的政令、文件,段祺瑞都会安排专人制作抄写副本,每星期都送往项城给袁世凯批阅。

而且最要紧的陆军部,在蔡锷到北京以前,陆军部的一切事务,段祺瑞每天都要通过电报向袁世凯汇报的。

蔡锷能那么容易做上陆军总长,也是出于袁世凯的授意。

“小站兵力威天下……”袁世凯扬起马鞭,“我看这句话并不过时!”

段芝泉、杨度、袁克定、梁士诒等人眼里均是一亮,所有人都看饱含期待地看向袁世凯。

袁世凯却突然问道:“朗斋有消息吗?”

朗斋是陆建章的表字,袁世凯突然问到陆建章就能众人一头雾水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有最机敏的杨度迅速反应过来——陆建章至今执掌北京军政执法处,掌握着一大批军警力量,看来袁大总统的关键布置就是陆建章了。

袁克定刚说:“陆叔还没有消息……”话刚到一半,远处就有一骑使者高举电文飞奔而来,马匹驰到近处,烟尘散去,大家才认出来那是袁世凯的二儿子袁克文。

袁克文手里还抓着一张电报纸,口里喘着粗气:“……父、父亲……北京,来,北京来电。”

杨度微笑不语,段芝泉和梁士诒两人相互看了看,眉毛都扭成了一团,而袁世凯则轻轻夹动马腹,接过那纸电报。

他简单扫了一眼,脸上那副踌躇满志的笑容,越发浓厚。

“林淮唐疯了。”

袁世凯说。

“林淮唐是疯了。”袁世凯举起那张电报纸,展示给众人看,“社会党要纵火焚毁国会,要发起暴动,北京总工会准备密谋杀害政府各部总长、清洗国会内国民党和进步党二籍议员。”

他把陆建章的密电来信亮给所有人看,明知是假,但语气却有毋庸置疑的的说服力:“军政执法处已有确凿证据,社会党准备在国会第三次例会前实行所谓的二次革命,要推翻民国,是可忍孰不可忍,从司法上考虑,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袁世凯手中“证据”的真实性,有“十足”信赖。

然而,梁士诒还是问道:“孙中山会相信吗?孙中山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吗?如果没有国民党的背书,大总统,如果没有国民党的背书,我们依旧寸步难行。”

袁世凯轻蔑的一笑:“孙中山?我要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第二十章 民国的盛世

北洋军第三师的官兵正在陆续进城,北京古老城墙黑压压的阴影下,是长长一队士兵的身影,架在肩膀上的毛瑟钢枪折射着民国的黄昏,扎着绑腿的脚步齐声向前,如平地惊雷,摇动着风雨飘摇的国度。

这受尽苦难的民族和国家啊!

吴佩孚微微压低了自己的帽檐,既像是要遮挡地平线上的落日余晖,又像是要掩藏自己那动摇的目光。他地手指微微颤抖,发红的指关节上道道皲裂,额角一滴汗水缓缓滑落,坠在领章上,噗嗤一声,摔碎成数瓣。

“张福来!”吴佩孚叫来自己的副手,“这里你先看着,我有些事情……我去处理一桩私事!”

张福来是北洋军里最常见的行伍出身之人,目不识丁,空有一腔血勇之气而已。但他是吴佩孚的蓬莱同乡,愚鲁固然是愚鲁,忠诚却也是忠诚。

“团长——”张福来面带忧色,“这两天局面很紧张,团长要多注意。”

吴佩孚拍了拍腰间的驳壳枪,勉强笑道:“我有它呢,放心,晚上以前我就回来。”

说完以后,吴佩孚便快步离开,一双军靴踏得飞快,好像地面上正升起火焰或刀刃,令人无处下脚,更令人进退维谷。

街道上已看不到红色的旗帜、横幅,原来写满商铺店面和墙壁的革命标语,现在半数被人清除,半数则被国民党人和各省“还乡团”代表的新标语覆盖。

“和衷共济”、“同心同德”、“踔厉奋发,以维宪政”、“行远自迩,维系时局”……短短几天以前还满是激进字眼的北京城,霎时间就变换颜色,被涌动的人潮洗刷成了另一种万人齐声高唱“稳健”、“大局”的新景观。

北京各大高等院校中,除了社会党直接在校领导层建立党委的北京工业学校以外,其余各大高校都宣布放假,要求所有学生必须待在家中,不得在校园中聚集。

军政执法处的大批军警已经把北京大学、法政专门学校、高等师范学校、中国大学、朝阳大学、汇文大学、铁路管理大学和民国大学等学校的校门封闭,严格清查和驱赶留在宿舍里的所有学生。

吴佩孚捂住胸口,他看到十字大街的正对面有一支举着“山东缙绅还乡团”旗帜的队伍正在游行,本能地拉低帽檐,目光躲躲闪闪,生怕有人认出自己来。

社会党的人呢?北京学联呢?农会呢?工会呢?

吴佩孚很有些诧异,他还不知道袁世凯、孙中山合署的“项城艳电”发出以后,北京学联总部已经宣布解散,就在前天北京总工会和顺天农会也都发表了“总部解散”公告。

北京城里倾向革命或者进步立场的团体、组织,已经泰半解散。

社会党正在自杀吗?

吴佩孚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余光瞥到了墙壁上张贴的剪报和政府公示,也看到了北京农会、农会和学联解散的新闻,各种各样的想法就像是潮水般涌入吴佩孚的大脑中,冲撞在一起,碰擦得火光迸射,令他颅中缺血,两眼发黑,好像天和地都倒转了过来,一切也都晕眩了起来。

还乡团的游行队伍里还有人释放烟花,轰的一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鸣爆,好似烂漫银河,地上成千上万的旗帜、各式各样的标语和横幅,字里行间写满的“稳健”二字,都被火树银花照亮,微风吹拂,敲金振玉,一重高过一重的呐喊,一重高过一重的声浪,几使吴佩孚为之失聪。

他有些站立不住,一手撑住墙壁,竖耳倾听,又继续向林公馆的方向走去——春风和煦之声、烟花灿烂之声、游行喧嚣之声、兵士金戈之声,琉璃金玉、火树绚景,人声鼎沸,势如潮涌,在那一瞬间北京变得大了,天空却变得小了,亿万斯民抬首,烟花的光彩照亮了每一张木讷无神的脸庞,再低回头来,就看到无数士兵、市民、农夫、党人、缙绅交织在街道上。

哈!

这就是民国的盛世吗!

“林先生……林使!林经略使!我是绥上一别的吴子玉,我要见林使!”

吴佩孚一把摘下军帽,露出那颗只有薄薄一层青发的脑袋,他直向前冲去,边小跑着边大声呐喊着。但他没有见到预想中出面阻拦的公馆警卫,反而是在林公馆前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面孔。

不,也不算意想不到,应当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子茳?张之江?你怎么在这里?啊……这……”

虎背熊腰的张之江等候在林公馆大门前,他是冯玉祥的副手,也是辛亥年时滦州起义的幸存者之一。

张之江笑吟吟地望着吴佩孚,好像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子玉老兄,焕章一口咬定你会来,我还不信,唉,又赌输了五块大洋。”

吴佩孚一把拉住张之江:“怎么回事?公馆的人呢?焕章——焕章让你来的?”

林公馆已然人去楼空,只余片片寂寥,馆中仅剩下一位清洁卫生的阿姨,就连林淮唐的那个厨子都已经撤走。

张之江苦笑:“我们要做什么——我是说,北洋军要做什么,袁大总统要做什么,林先生向来了如指掌,焕章猜得真不错,即便我们不来,社会党人也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因为从历来的经验来看,林淮唐总是正确无误。子玉老哥,你敢相信吗?世上真有如此多智料敌之人。”

吴佩孚沉默了,或许是因为关心则乱,北洋军大规模调动军队进入北京戒严,社会党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而袁世凯密令冯国璋率军北上,暗中部署北洋军队封锁京汉线、津浦线的行动,规模浩大,以社会党的耳目之广,又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呢?

“难怪,难怪学联、工会和农会都解散掉了。不是解散,是都撤走了吧?”

张之江摇着头叹气:“子玉明知社会党不会有此过失,还要来林公馆……这样背叛团体,北洋是容不下我们了。”

北洋军的“秘密行动”,其实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秘密的等级。袁世凯调动了多达三四万军队,封锁京汉和津浦铁路、包围北京、逮捕北方全部社会党人……其规模之大,行动之烈,冯玉祥和吴佩孚这种中层将领均清楚所有计划和行动的目标,这么大的动静是不可能瞒住社会党的。

但不管是吴佩孚,还是冯玉祥,他们明知如此,也无法按捺住为林淮唐“查漏补缺”的冲动。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也都很明白——社会党若真有此万一之失,这个饱受苦难的民族、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又将要迎来多少的鲜血!

张之江说:“我是不怕死的,但子玉你在北洋前途无量,实在不应该来这里。”

吴佩孚回过头去,四面胡同巷口已经站满了军政执法处的酷吏和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差,陆建章亲自率队前来搜查林公馆。

这个在北洋团体内部都被冠以“人屠”大名的政治恶棍,大踏步向前,一手执马鞭,一手抓着国会的“授权令”,看到吴佩孚时眉毛一挑道:“吴佩孚,你是曹三的部下吧?别给曹三惹事,快回去吧。”

陆建章又恶狠狠盯着张之江:“还有你!快回去,不要给焕章惹事!”

陆建章当然不是仁慈之辈,只是他很清楚张之江的身份,也很清楚张之江和冯玉祥的关系,所以也没必要小题大做,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真要追查吴佩孚、张之江的告密责任,那冯玉祥也跑不掉,冯玉祥跑不掉,就是陆建章自己也要受牵连。

步军衙门的官差们随即冲入林公馆内,这些不久前还是满清鹰犬走狗的差人,现在换上一身新鲜制服就成了民国的捍卫者。

粗暴的衙役将公馆翻得乱七八糟,然而现实注定要让陆建章失望——林淮唐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一样有价值的东西,陆建章除了在厨房找出几筐白菜以外,甚至连一样能够证明林淮唐“穷奢极欲、生活腐化”的证据都没有。

吴佩孚和张之江都被一批官兵带走,“保护”起来,直到曹锟或冯玉祥来亲自要人。

更多北洋军的士兵,则在同一时间恶狠狠地踹开了一扇接着一扇大门,学联总部、兴闽银行华北总部、华南海运公司驻京办事处、顺天农会代表团驻地、北京总工会总部、北京工人联合夜校校舍办公室、北京工人医院、蒙疆经略使署驻京办事处、中华书局京津出版社、观察日报驻京工作组……

全副武装的北洋官兵在北京的大街上招摇过市,未经许可破门而入,肆无忌惮的进行搜查和拷打……

除了社会党一系的各机构、团体被成群结队的北洋军士兵砸烂以外,还有其他许多无论怎么强词夺理都实在很难和社会党人扯上关系的报社被军政执法处清查封闭,这之中甚至包括了不少国民党立宪派旗下的媒体。

第二十一章 共和已死

北洋军斩草除根式的大搜查,并没有获得任何具有真正价值的斩获。社会党驻京的各大机构均在国会第二次例会召开以前,就已经陆续疏散撤离,少部分新闻媒体也在林淮唐最后一次尝试向国会提交《土地改革临时纲领》以前撤离北京。

社会党中央委员会代表团的成员,三分之二都在五月前离开北京,剩下的人则跟随林淮唐参加了国会最后一次例会,那是一桩冒着巨大风险而彰显了社会党无限勇气与团结精神的壮举,三百余人齐心一致地在“他们”构建的舞台上、在他们主导的游戏规则中,进行了最后一次“公平”的、“契约精神”的争取。

然而就像此刻全国国民所清楚知晓的那样,这一争取的结果仅仅是证明了曾经领袖革命的国民党,正迅速蜕化成一具何等腐朽颓唐的尸体,仅仅是证明着除了暴力以外,再没有任何方式能够保卫辛亥革命已有的哪怕一丝成果。

民国二年五月四日,连番搜查无果的陆建章除了利用国会“授权”,趁乱查封了一批和北洋军“不够齐心”的国民党系、共和党系报刊以外,没能抓住或找到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有一批没能撤离北京的高校学生被抓进步军衙门,然而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证明他们有颠覆民国、破坏国会的行为。何况这些大学生几乎都出身名门望族,北京十几个大专学校校长很快就推派代表到总统府、国务院、教育部分途请愿,要求释放学生。

陆建章对姗姗来迟的北洋军第三师师长曹锟怒目而视:“第三师来得这样慢,怎可能不放跑林淮唐?”

曹锟才刚刚从步军衙门捞出吴佩孚,肚子里同样是一股火气,他对陆建章这种玩告密、搞暗杀上位的人早看不惯眼,冷笑一声讥讽道:“大总统有命令我们抓林淮唐吗?朗斋,我们第三师只对大总统负责,轮不到你来发表意见!”

曹锟是袁世凯的小站旧人,还是北洋集团的王牌部队第三师师长,陆建章即便真能权倾朝野也断断不敢动他,只能咬咬牙甩手离开。

曹锟看着陆建章和军政执法处一大群军警离去的背影,肥嘟嘟的脸上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孝伯你先带子玉回营房去。”

王承斌愣住:“吴佩孚跑到林公馆来告密,咱们保他的事情要是让大总统知道……?”

曹锟厉声呵斥道:“我就是子玉、子玉就是我,大总统再亲也没有自己亲!快去办!”

王承斌无语离开,曹师长为人素来宽厚老实,在北洋军里的人缘也是极好,唯独他过度信任吴佩孚这件事,哪怕是在第三师内部也有人满肚子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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