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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里的火车司机 第15节

  凌晨两点半,跟周扒皮一个点。

  李爱国从被窝里爬起来,穿上黑劳动布裤子,套上短袖,蹬上黄胶泥鞋,走到门口。

  突然,他又转了过来,捏了捏眉心苦笑:“看来还是没能适应这个时代。”

  李爱国弯下身在木头箱子里翻找一通,找到了一套旧雨衣,摸了摸雨衣厚实的材质,又看看自个身上的短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雨衣放了回去。

  拿起旁边的破毛线帽子戴在了头上。

  黑色的毛线帽子上面正好有两个破洞,往下面一扯,李爱国对着镜子看看,忍不住砸了咂舌头:“严严实实啊!”

  “就它了。”

  李爱国戴好帽子,钱揣兜里,拎起家里唯一的家电——手电筒,出了屋子。

  这会是早晨两点,四合院里黑咕隆咚的,外面的大路上有路灯散发着昏黄光芒。

  星光璀璨,凉风习习。

  如果不是帽子太厚实的话,那就更舒服了。

  距离四合院最近的鸽市,位于新北桥的旁边。

  出了四合院,李爱国沿着昏黄的灯光,往新北桥的方向赶去。

  路上行人寥寥,有限的几个,也都是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是同道中人,相互碰了面,赶紧后撤几步,拉开距离。

  拐弯抹角儿转了几个路口,突然眼前一片宽阔。

  白天这里是旧货市场,等到了凌晨,就变成了鸽市。

  倒不是鸽市上的人,不想换地方,而是在别的地儿,大清早的吵吵闹闹,扰民啊。

  那些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人,大多没有好脾气,他们冲到派出所里,这边只能等着被冲。

  事实上,新北桥的鸽市也被清理过好几次,不过没什么效果,是人就得吃饭,就得穿衣服,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鸽市的规模反而扩大了不少。

  以前只是在锁龙井的周边摆摊儿,现在刚过了东北角的茶馆,就能看到灯光的影子了。

  李爱国戴正“抢劫帽”,露出双眼,大步往鸽市内走去。

  鸽市内卖货的人,都在地上摊上一张旧报纸或者是破单子,在上面搁上点样品,摊主坐在旁边,用手电筒光罩着,没有手电筒的,也会在旁边放上一盏煤油灯,照亮。

  真正的货物,都藏在不远处的犄角旮旯里。

  这样一来,买货的客人,能够准确找到所需要的东西。

  摊主遇到清理,也能扔下摊位撒丫子就跑,就算是走了霉运,被抓到了,凭借那一把小米,也定不了定罪。

  这是在长期斗争中得出的宝贵经验。

  果然,人民群众智慧高。

  李爱国腹诽着,背着手,随着人流,走进光影绰绰的鸽市里。

  李爱国没有急着买货,先是在鸽市内一圈,把周围的出口记在心里,然后再挨个摊位的逛,遇到感兴趣的,蹲下跟摊主比划价格。

  只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那些摊主看到他,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比划价格的时候,不情不愿的,身子还往后面缩。

  不就是伪装得严实了一点吗?

  都是混鸽市的,胆子还这么小,真是没出息。

  “鱼不卖?不卖你摆什么摊儿啊。”

  在看上了一条大鲤鱼,却被摊主无视被后,李爱国气愤的站起身。

  也就是这里没有管理处,要不然他肯定会去投诉。

  那卖鱼的社员摊主耷拉着头,一声不吭,就像是眼前这个人不存在。

  得,人家不卖,咱也不能强求。

  李爱国站起身,准备往隔壁卖肉的摊位走去。

  耳边传来一道粗重的声音:“呦,这帽子,嘶……爷们儿,您过分了啊。”

  扭过头,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靠在墙角上,双手抱怀朝这边看。

  这年轻人也是个奇葩,脸上竟然糊了一张报纸,报纸上挖了两个洞,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脸上长报纸的家伙,也好意思说别人过分。”

  李爱国双手插兜,准备跟这个年轻人掰扯,毛线帽和报纸到底哪个个过分。

  谁承想,那年轻人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愣了一下,糊在脸上的报纸吹得高高的:“李二毛?”

  李二毛是李爱国在铁道技术学院的绰号。

  起因是进入青春期后,他的米米上竟然长了两根毛毛。

  虽狠下心来拔掉了,绰号却流传下来。

  知道这个绰号的只能是他的同学。

  李爱国听这声音有些耳熟,这会也想起来,对面的报纸怪,名叫王大奎,在跟他当过一年的同学,后来就因为家中出了变故,而退学了。

  李爱国跟王大奎的关系很不错,还有另外一个同学,三人经常溜进道轨内,趁看守老头不注意,爬上火车楼,过一把手瘾。

  “二毛,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跟我来。”

  认出李爱国后,王大奎左右看了看,带着李爱国兜兜转转,来到角落里的一个摊位上。

  这里很偏僻,周围没有人,地上的破报纸上,摆有一颗破了壳的山核桃。

  王大奎抄起山核桃,连报纸也不要了,带着李爱国钻进旁边的巷子内。

  巷子逼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里面黑咕隆咚的,地面黏湿,李爱国紧跟在王大奎的身后。

  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王大奎这才停下脚步,掏出钥匙,捅开了旁边的一扇院门。

  “二毛,这是我家。”

  “早没那两根毛了,再乱叫唤,小心我削你。”

  李爱国刚想跟王大奎掰扯,就看到北面的小屋里,亮起灯光,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大奎,是你回来了吗?今儿咋这么早,是不是出事儿了?”

  “没出事,娘,这会离天亮还早,您再睡会儿,我有朋友来了。”

  凑在窗子前,朝里面喊了一声,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王大奎这才领着李爱国来到东边的屋子里。

第14章 抢劫帽

  呲啦

  王大奎划着火柴,点燃煤油灯。

  昏黄的火苗冒着滚滚黑烟蹿了出来。

  本就充满潮湿味道的屋内,更多了几分煤油特有的怪味。

  原本泛白的石棉瓦,被煤油灯的烟气熏得黑乎乎的。

  趁着王大奎倒水的空隙,李爱国细细打量屋内。

  这间屋子,与其说是房屋,倒不如说是窝棚。

  破旧木板当做墙壁,黄土地面,屋子中间矗立一颗碗口粗细的杨树。

  树杆冲破顶棚上的石棉瓦,石棉瓦破口的边缘处涂有黑乎乎的油脂。

  许是有些年月了,乌黑油脂顺着树杆流淌下来,屋顶上露出一道缝隙,依稀能够看到天空中的璀璨星星。

  屋角堆了一堆粗麻袋,靠墙边有一铺炕。

  屋里头乱糟糟的。

  土炉子,锅碗瓢盆,一张四方桌,几个马扎儿胡乱堆放,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自打进屋,李爱国便觉得王大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脸上少了青春的稚嫩,多了些沉稳。

  接过搪瓷缸子,李爱国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扯掉帽子。

  “二毛,咋样,当上火车司机了?”

  看着李爱国身上的工装,王大奎眼神中闪过些许失落。

  “这个啊,是我爹的。”李爱国指身上的衣服笑笑:“考试还得等半个月。”

  “你平日里学习那么好,肯定能当上火车司机,听说司机长每个月能拿一百二十块。”

  “司机长哪有那么容易当上,我老爹干了那么多年,还只是个正司机。”

  “早晚的事儿,不跟我似的,只能在鸽市混日子。”

  王大奎替李爱国很高兴,抽出一根大前门,递给李爱国,拢手帮他点上,然后自个也点上一根。

  想起自个的遭遇,在火光忽明忽暗,烟雾的遮掩下,他的脸色就跟吃了涩柿子似的。

  李爱国清楚王大奎的心思。

  王大奎跟前身一样,梦想成为火车司机。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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