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何人?灵台方寸关门弟子 第106节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风雪愈发大了。
天地间的界限都模糊了去。
良久,那悠远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不辨喜怒:“那依你之见,贫道该当如何?既不能争理,莫非便要眼睁睁看着自家徒弟,被人这般欺辱算计,还要替旁人卖命不成?”
此问一出,不光是陆凡,就连斩仙台上的众仙,也都屏住了呼吸。
是啊,这才是死结。
道理争不赢,面子又不能丢。
退一步,满门受辱,心中意气难平。
进一步,兄弟反目,道统相残。
这本就是个两难的局,无解的题。
陆凡伏在地上,额头抵着积雪,思虑再三,沉声道:“弟子之言,不过是井底之蛙的狂悖之语,当不得真。仙长若非要问,弟子便斗胆说上一说。”
“弟子以为,情分既已不在,道理又争不来,那便只剩下一途了。”
“说下去。”
“掀了这桌子,不与他玩了!”
陆凡此言一出,斩钉截铁,字字如金石掷地。
霎时间,不止是镜中的风雪,就连镜外的斩仙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众仙的呼吸都停顿了。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又是何等石破天惊的言语!
这陆凡,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口中的家事,是圣人之间的博弈!
掀了桌子,那便是要与天道为敌,与圣人为敌,与这整个三界的秩序为敵!
陆凡却浑然不觉,他跪伏于地,将心中所想,一字一句地剖白出来。
“仙长,您那位二哥,之所以敢这般行事,无非是吃准了您顾念兄弟情分,又敬着那位老太爷,不肯将事情做绝。”
“他要脸面,便拿您的情分去换。他护着自己的徒弟,便拿您的徒弟去填。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您一退再退,他便一进再进。您越是讲道理,他越是觉得您软弱可欺。到最后,您的人散了,心也寒了,他却落得个满门保全,名声脸面一样不缺。这口恶气,您咽得下去?”
“弟子是凡夫,不懂什么仙家大道。弟子只晓得一个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退让换不来公道,只能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凌。”
“既然他不顾情分,您又何必再念旧情?既然他不讲道理,您又何必与他白费口舌?”
“他不是要比试么?好,那就比。只是这比试的规矩,不能由他说了算。”
“您索性将场面闹大,闹到天翻地覆,闹到谁也收不了场。”
“您要让他们晓得,您门下的人,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动您一个徒弟,便要做好与您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如此一来,要头疼的,便不是您了。”
“您那位二哥,如您所说,他最重脸面,最重规矩。您这般不管不顾地撒起泼来,他便第一个下不来台。”
“至于那位老太爷,他眼看家中要闹得四分五裂,难道还能坐视不理?”
“到那时,他要维系的,便不是那份差事,而是您兄弟三人的情分,是这个家的根本了。他自然会下场来,给您一个真正的公道。”
“说到底,便是要比谁更豁得出去。谁不要脸,谁不要命,谁就能赢。”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有时候,最不讲道理的法子,才是最讲道理的。”
“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奋起一搏!纵然最后输了,那也是站着输的,好过跪着生!”
“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个家,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他,但绝不能只有他说了算!”
“他要是不让我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大不了,这日子不过了!这偌大的家业,一把火烧了,大家一拍两散,都落个干净!”
陆凡的声音越来越高,说到最后,竟有了几分癫狂。
这是他作为一个在底层挣扎求生的小人物,从无数血淋淋的教训中悟出的道理。
当豺狼堵住了你的门,要抢你的粮,夺你的妻儿时,与它讲道理是没用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抽出你那柄生了锈的柴刀,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在它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你要让它知道,吃掉你,是要付出代价的,是会崩掉满口牙的!
只有痛了,它才会怕。
只有怕了,它才会与你讲规矩,讲道理。
风雪更大了。
良久,良久。
久到陆凡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要被降下雷霆之罚时,一声幽幽的叹息,穿透了风雪,落在他耳中。
“好......好一个掀了桌子。好一个鱼死网破。”
“小娃娃,你这番见解,真是......真是说到了贫道的心坎里去了。”
漫天的风雪,不知在何时,竟停了。
第114章 圣人传道
斩仙台上,众仙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一面水镜之上。
掀了桌子,不与他玩了。
何其简单,何其粗暴,又是何等振聋发聩的言语。
这番话,从一个挣扎求生的凡夫口中说出,是市井小民被逼到绝路上的血性与疯狂。
可这话若是应在当年那桩事上,便是圣人一怒,血染三界,重定乾坤的无上杀伐。
冥冥之中,竟是一语成谶。
他们如何能忘记,当年那位碧游宫的主人,在最后的关头,做出的便是这般选择。
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
此乃掀桌之始。
万仙大阵,截教举合门之力,与阐、人、西三教决一死战,几乎打得洪荒破碎。
此乃掀桌之行。
到最后,那位师叔甚至动了重开地水火风,再立世界的心思。
那便是要将这桌子连同整个屋子都付之一炬,大家一了百了。
众仙心中都明镜似的,断然不是这凡夫三言两语,便能左右圣人的心意。
圣人行事,自有其万千考量,岂会因一介蝼蚁之言而动?
盖因那位师叔,早在紫霄宫中议定封神榜时,便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否则,他又何必放下圣人之尊,亲身来这昆仑山,说是要与自家二哥商议?
名为商议,实则已是最后的通牒。
只是,谁也未曾料到,他会在这风雪之中,遇上这么一个跪地求道的凡人。
陆凡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这不仅仅是陆凡的看法,也是通天教主自己心中最想说,却又因着那份圣人脸面与兄弟情分而迟迟未曾说出口的话。
众人此刻回想,才恍然大悟。
方才那位师叔说要来玉虚宫商议封神榜之事,想来是他最初还存着几分兄弟情面,尚欲再争取一二。
可在他们所知的过往中,那位师叔后来并未踏足玉虚宫!
刚才很多人就非常疑惑了。
只是一直未曾说出口。
现在想来,便是在与陆凡一番对谈之后,他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再无半分妥协的念头。
从此之后,三教再无商议,唯有兵戎相见。
想到此处,众仙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其中的因果,当真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
而且,当年的事,其实通天就只差那么一点!
当真是,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界牌关前诛仙阵起,四剑悬挂,杀气漫天。
那一阵,何其凶险!
非四圣不可破。
若非大师伯太上老君一气化三清,又请来了西方那两位,单凭阐教之力,怕是早已尽数葬身于那无穷剑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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