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 第840节

　　陈实道：“差不多了。”

　　李天王笑道：“既然如此，那么道友自由了。当年道友在瑶光池与天庭订下的契约，便是十年期限。十年一到，道友便可以离开天兵营了。”

　　陈实眼睛一亮，笑道：“我是最后一批飞升的仙人，我可以离开天兵营，岂不是说其他所有天兵，也都到了十年期限？他们也都可以离开天兵营？”

　　李天王躺在病榻上，笑道：“他们未必肯离开天兵营。他们离开天兵营能前往何处？在外面尽管看似自由，但日子过得还不如天兵营。他们离不开天兵营。”

　　陈实道：“天庭不会阻止这些天兵离开？”

　　李天王摇头道：“当初签订了契约天庭岂会违背？否则颜面何在？”

　　陈实笑道：“那就好。”

　　他朗声道：“在下天兵营陈实，诸位同道，我们与天庭订下的十年之约，期限已到！诸位同道，我等飞升，是为了给天兵营做天兵吗？愿意随我一起离开天庭的，去西天荡等我！”

　　他的声音传遍天道居，但还是有些天兵天将没有听见，但天兵们奔走相告，很快所有天兵天将便都知晓此事。

　　李天王摇头道：“陈实，你带不走多少人。你知道么？不是天庭需要天兵，而是你们这些天兵需要天庭。没有天庭每个月给你们月俸，你们在地仙界连活都活不下去！”

　　他命人抬起担架，前往西天荡。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跟陈实一起离开天庭！

第674章 带走所有人

　　两位天将抬着担架，脚踏祥云，直奔西天荡而去。

　　西天荡乃是李天王的练兵之所，排兵布阵，操练攻防，练习法术，皆是在这里。

　　李天王伤势太重，稍微有个颠簸，便疼得哼出声来，就这样一路哼哼唧唧来到西天荡。

　　李天王无法移动脑袋，只能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由笑道：“陈实还是太年轻。天兵地位虽然低贱，但好歹是个安稳的差事，每个月的月俸按时发，这在地仙界是何等难得。他以为他振臂一呼，便真的会有人跟随着他丢了这份安稳差事离开天庭，真是太自负了。”

　　“大人……”一旁的天将吞吞吐吐。

　　“什么事？”李天王笑道。

　　那天将迟疑道：“大人，西天荡还是来了不少天兵天将……”

　　李天王微微一怔，不以为意，笑道：“花有百般色，人有千般样。当然有些蠢蛋会觉得天庭之外自由自在，巴不得离开天庭。殊不知离开天庭后都会后悔。很多仙人出去历练了一圈，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天兵营。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你可知为何？”

　　那天将没有说话。

　　李天王道：“因为外面更差。天庭给你们的月俸，已经是不知多少仙人可望而不可得的宝物！天兵营的月俸是不多，一瓶仙丹，一瓶灵液，再加上一些钱财，足够日常修行。外面的仙人，连日常修行都不可得，还不如回来做天兵！”

　　他神态有些倨傲。

　　他掌管天兵营已经长达三十万年之久，这三十万年间，飞升了无数仙人。

　　他见多了那些心怀傲骨打算离开天庭去做出一番事业的仙人，见多了他们是如何在地仙界的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甚至粉身碎骨。

　　他也见多了那些身心遍体鳞伤的仙人，重返天庭，怯懦的找到他，哀求返回天兵营。

　　诚然，他李天王的确不厚道的事情做了很多，比如那些得罪他的天兵天将，往往会在外出探案的途中惨死，甚至还有一营的仙人悉数葬身的事情发生。

　　但是这天兵营始终是刚飞升的仙人的最佳选择。

　　担架上，李天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讥讽的笑道：“这是天庭赏饭吃，没有这口饭，你们什么也捞不到。嘿，就是捞不到……”

　　“天王，天王！”抬担架的天将小声道。

　　李天王有些不耐：“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

　　那天将道：“西天荡的天兵天将有点多……”

　　李天王心头一突，急忙道：“有点多是多少？快！去督战台！”

　　天将连忙抬着担架飞上空中的督战台，降落在台上。

　　李天王催促道：“把我立起来！快点儿！不要立太多，我能转眼珠子，别让我掉出来……”

　　他刚刚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口中的话，沉默下来。

　　督战台下，西天荡中，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天兵天将，队列整齐，每一营皆有总兵坐镇，约束麾下千余天兵。

　　十二营为一所，由都督镇守。十所为一卫，由督公镇守。

　　映入李天王眼帘的，有数万天兵天将。

　　他们纪律森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天王面色苍白，宛如又被逆子打断了全身骨头一般，只觉心头在滴血，声音沙哑道：“怎么这么多人要离开天兵营……把我转过去。”

　　两个天将转动担架，更多的天兵营映入他的眼帘。

　　在督战台的右侧也有数万天兵天将！

　　两个天将继续转动，李天王看到了北侧的数万天兵天将。

　　两个天将再转，李天王看到了东侧的天兵天将，也有数万。

　　李天王身躯颤抖，只觉体内的鲜血都在往脑子里涌，耳畔传来血液流动的嗡嗡声，声音嘶哑道：“二十万天兵天将，都来了么？二十万天兵天将啊——二十万天兵天将，都跟着陈实走？我不信！”

　　他大叫一声，从担架上滚落下来，顿时四肢百骸无不剧痛，被逆子和蒙面人们打断的骨头再度断开，疼得他像是扭动的蛆。

　　“李天王，何故躺在地上？”

　　陈实飞身而来，落在督战台上，将他搀扶起来，依旧放在担架中。

　　李天王挣扎着，试图催动法力，不过他的元神也被三坛海会大神重创，无法动用，识海也被轰得一团糟，难以动用神识。

　　“陈实！你不能带走他们！”

　　李天王用尽力气才抬起一只手，抓住陈实的手腕，用尽全力道：“你不能带走他们！你带走他们，天兵营就空了，没人了！便再无天兵天将镇守天庭！”

　　陈实挣脱他的手，道：“天王，不是我要带走他们，而是我们与天庭的契约时期已到，如今我们自由了。”

　　李天王急得声音中带着哭腔：“陈实，不能带走他们啊！如今没有了天机策玉衡门，没有仙人再飞升上来了！这些天兵天将用一批少一批，你再带走二十万人，天兵营就不复存在了啊！”

　　陈实悠悠道：“天王，泥犁大世界不是还有近十万天兵天将么？你放心，我们走后，你依旧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李天王气得险些吐血，怒道：“那些天兵天将听闻你拉走二十万同袍，必然会有一大批人靠着契约到期离开天庭，前去投靠你！我手底下能剩下多少天兵天将，还很难说！你不能带走这些人！”

　　陈实微笑道：“天王，从前的天兵天将不值钱，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可以因为不喜一个人，随意派一个营的天兵去送死，也可以一战被妖魔吞掉十万天兵天将，只为胁迫天庭发下更多饷钱。但现在，天兵天将值钱了。天庭没有新的天兵了。你，一个兵都休想留下。”

　　李天王大怒，用力抓他的衣袖，陈实却已经转身来到督战台前。

　　李天王抓了个空，又从担架上滚落下来。

　　他强忍着痛，蛄蛹着向陈实爬去。

　　陈实居高临下，看着下方队列整齐的天兵天将，如同检阅将士的元帅，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李天王努力爬过来，抓住他的脚踝，嘶声道：“陈实，你带走他们，便是毁了玉帝大天尊的兵马！你这是造反！造反你知道么？”

　　陈实任由他抓住脚踝，看也未看他一眼，朗声道：“诸位同道！”

　　他的声音清亮，在法力的驾驭下，传遍西天荡的各处，来回回荡。

　　“陈某不知你们在人间时，是何身份，不知你们在人间时，是何天才，亦不知你们在人间时，有何雄心壮志！”

　　“陈某只看到你们在天庭时，低微卑微，命如草芥，唯唯诺诺，修为不涨，志气不张！”

　　“你们只是个天兵，只是个炮灰，只是可以随意牺牲的祭品！李天王不喜欢你们中的某一个人，便可以安排你们全营人去死！李天王率军出征时，你们不是人，就是一个个数字！死掉的你们，就是数字，随时可以补充的数字！”

　　他的声音愈发洪亮，厚重，如同雷霆，在二十万天兵天将的阵营上空炸响。

　　“你们不是人，你们没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没有自己的思维，你们就是消耗品！”

　　“你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天庭打一场胜仗，只是为诸神确立一次信仰，赚取一些香火！你们的命，只值一瓶灵丹，一瓶灵液，一把天元交子！”

　　“你们活着无名，死后亦无名！功名利禄，与你们何干？”

　　他满腔激愤，在言语间化作锋利的刀剑，直刺道心，让所有天兵天将道心刺痛。

　　“但是！”

　　他大声道，“我们与天庭的契约到期了！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无名之辈，不再是一个个数字，不再是天兵天将！你们是老祖，是天才，你们要重拾你们的雄心壮志！”

　　“跟我走！”

　　“我带着你们去开辟一处新乡！”

　　“跟我走！”

　　“我带着你们去出人头地！去建功立业！去做出一番辉煌的事情！去完成你们在飞升前的期望！”

　　“我们一定要活得好，活得精彩，一定要有一番事业，有一番成就！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我！是为了告诉后来要飞升到地仙界的人，这个世道还没有烂透！告诉他们，在这个世道中你们还可以精彩的活着！告诉他们，你们还有机会出人头地！”

　　“跟我走——”

　　他的话音落下，下方传来山崩海啸般的声音，李天王正在用尽全力试图拽着陈实的衣裳爬起来，耳畔传来这宏大的声响，他一时间没有听清。

　　他没了力气，瘫倒下来，躺在地上细细的听。

　　那好像是无数个欢呼声，无数人激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发自肺腑的呐喊，竟让他有些畏惧。

　　面对天兵天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畏惧，他从前只当这些人是随时可以替换掉的数字，如今竟生恐惧。

　　“李天王，你听到这声音了吗？”

　　陈实的声音混杂在这呐喊的浪潮中，依旧很是清晰，传入他的耳中，“这股人心的力量，你从未掌握过。它可以改天换日，再易乾坤。”

　　“你养活不了这些人！”

　　李天王仰头盯着他，咬着牙道，“这些天兵天将的吃喝用度，每天都是一个天大的数字！单单他们消耗的灵气，都足以让你倾家荡产！没有喂饱他们，他们就会反噬！”

　　“这就无需天王忧心了。”陈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