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领主 第402节

　　一名年轻的红发将领当场怒道：“大人，特里斯坦不过是个没有领地的宫廷伯爵，裤裆里的毛都没长齐，他哪来的胆子威胁您？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忽视他的命令，他要是敢断我们的补给，那我们就直接去找他要，那本就是我们的粮食！”

　　说是要，实则就是抢。

　　特里斯坦的部队就卡在哈维后头，正好控制住了从麓原领到铁堡的粮道。

　　去年秋冬两季，奥托特意命令官员在麓原领修筑了一批粮仓，并从各地搜刮军粮，为的就是今年的镜铁领战事。

　　哈维手下的将领大多也参与了粮食搜刮工作，自然而然地就认为那些粮食本就归属于他们。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众将领的共鸣，他们天然地站在哈维这边，对特里斯坦早已积怨已久。

　　在场最年轻的金发将领更是叫嚣道：“说得对！无论头衔、地位、资历还是威望，您都远在他之上，他凭什么对您发号施令啊？国王只不过是让他来协助您攻打瓦萨，他却擅自修改命令还违背了国王的旨意，甚至还敢威胁您！大人，只要您开口，我们现在就把他抓到您面前来！让他跪地认错！”

　　“对，让他跪下，全靠谄媚国王上位的小丑凭什么插手战争！”

　　随着几名年轻气盛的将领不断火上浇油，局势眼瞅着就要变成‘陛下本意是好的，只是特里斯坦执行坏了’。

　　再往下，剧情大概率就是军中暴动，年轻将领们趁着夜色发动兵变，特里斯坦伯爵在混乱中离奇身亡，哈维伯爵受到将领们的拥戴，被迫收拾残局。

　　但在关键时刻，哈维伯爵并没有狂踩油门，而是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他面容严厉地环顾一众将领，呵斥道：“好了，都停下，今晚就先到此为止，我会去和特里斯坦协商，让他提供更多的粮食、酒水与肉食，你们最好将这些大胆的想法都藏在肚子里，我们现在是在北境，在奥托的领地上，就得遵循他制定的规则。

　　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奥托好歹还愿意给我们提供粮食并承诺授予我们头衔和领地，本地的北境人却只想我们死！我们目前最主要的敌人是瓦萨，是林恩，而不是身后的特里斯坦，这一点你们务必给我牢记！”

　　哈维终究是老江湖，能够分清楚主次矛盾。

　　很显然，有两拨人正在争夺他脚下这片土地的控制权，也就是南境人与北境人。

　　哈维与他的将领们都来自南境，只能与同为南境人的奥托三世结盟。

　　无论双方之间的矛盾有多大，总比不过与南境人与北境人之间的矛盾。

　　林恩的那句口号的确激励了北境人，却也将他与南境人彻底割裂。

　　至少，哈维不会相信林恩能接纳他。

　　只能说凡事有利就有弊，林恩团结了一批人，自然就只能放弃一批人。

　　当晚，哈维就骑上战马前往特里斯坦的驻地，一座位于镜铁领西侧的破损小城堡。

　　却没想特里斯坦正准备派人去找他。

　　“哈维，你来得正好，国王刚刚派人送来了紧急指令。”

　　“什么指令？”

　　“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特里斯坦伯爵低头瞅了眼手中的羊皮卷轴，故作轻松，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哈维抽出木椅坐下，思索一会后回道：“先听好消息吧。”

　　特里斯坦微微一笑：“好消息，就是我们与林恩的决战时刻即将到来，他已经亲率主力军队深入王冠领地，国王决定与他在河湾堡附近进行决战，只要能击败他，整个北境都将成为我们的战利品。”

　　这能是好消息？林恩是那么容易击败的？特里斯坦的自信未免也太过盲目了.哈维伯爵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当即又问：“那坏消息呢？”

　　特里斯坦放下手中卷轴，微微耸了耸肩：“坏消息么，则是尼尔市长统领的舰队输给了林恩，林恩的军队从水陆两个方向逼近河湾堡，现在已经在与守城军队交战了。”

　　这特么明明是两个坏消息！不应该是尼尔的舰队击败了林恩的舰队，迫使林恩慌乱退兵，然后再以骑兵分割包围么？哈维伯爵听得是眼皮直跳，反问道：“所以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国王想让我们支援河湾堡？”

　　“猜对了，国王命令我和你立刻停止对镜铁领的攻势，率领部队即刻前往静河南岸，并伺机渡河包围林恩的部队。”特里斯坦一边说着，一边将羊皮卷轴推到哈维的面前。

　　事实上，奥托给特里斯坦发了两份指令书，一份就是给哈维的这份，其中包括经过掩饰的军情，以及给两人的明确指令。

　　另一份则只有特里斯坦能看，奥托命令他务必将绝大部分军队带往静河南岸，如果哈维不听命令，那就令其再也听不到命令。

　　哈维拿起羊皮卷轴，看了几眼后顿时面色一沉：“这份命令请恕我实在难以接受，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已经在镜铁领”

　　他话还没说完，特里斯坦就抬手打断：“哈维，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无非是想说，你在镜铁领投入了太多的兵力与时间，而且只差一点就能拿下铁堡，对不对？”

　　哈维毫无畏惧，野狼般的锐利双眼直勾勾盯着特里斯坦，同时斩钉截铁道：

　　“不错，整个镜铁领就只剩下一座铁堡还在抵抗，而且我们都知道谷地公爵瓦萨就在城堡之中，只需攻占这座城堡，我们就能切实地拿下整个镜铁领，相比胜负未知的决战，这块公爵领不是更为重要吗！”

　　事到如今，哈维当然也要为自己和麾下的将士们争取利益。

　　镜铁领的战争进行到这个份上，是能说停下就能停下的么？那过去阵亡的士兵不是白死了？

　　比起接近摊牌的哈维，特里斯坦的语气则稍显柔缓：“哈维，这可是国王的命令，而且你很清楚，北境就只有林恩这一个人能够阻挡我们前进，只要能干掉他，瓦萨的脑袋和谷地领早晚都是你的战利品。”

　　“国王拥有强悍的军队与坚固的河湾堡，能调动的兵力也远比林恩要多，他为何一定要让我带着可怜的兄弟们去河湾堡呢？那些离开家乡的士兵只想在北境有个家。”哈维伯爵的语气也跟着缓了下来，不过他依然坚持己见。

　　“我当然能理解你们，但命令就是命令，抱歉，朋友。”特里斯坦点到为止，让哈维自己来说服自己。

　　而起随着特里斯坦话音落下，屋外想起了密集紧促的脚步声，明显有大批士兵包围了房间。

　　如果哈维不自己体面，那多的是人愿意让他体面。

　　“我明白了，我会遵循国王的指令。”哈维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回去集合军队，明天就出发。”

　　特里斯坦旋即起身，右手轻巧地按在哈维的肩膀上，同时似笑非笑道：“没有这个必要，我的朋友，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墨水与纸笔，你只需要给你的将领们写封信就足够了，他们肯定认得你的笔迹以及你手指上的印戒。”

　　“兄长，快醒醒！”

　　次日上午，彻夜未眠的谷地公爵瓦萨被弟弟达米安叫醒。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弟弟那张笑嘻了的脸庞。

　　瓦萨昨晚在城墙上指挥战斗到了深夜，又带领守军士兵整夜巡逻，天蒙蒙亮时才躺下，因此睡眼惺忪问道：“发生什么了？”

　　“兄长，那些该死的南境人全都跑了！”

第372章 全北境都在学习林恩

　　听说南境人跑路，瓦萨身上的浓郁困倦瞬间烟消云散。

　　他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兴奋问道：

　　“南境人跑了？确定？”

　　等瓦萨穿好衣服鞋子，侦查兵已经带回了最新情况：

　　“大人，我们已经探明了城堡外的情况，敌军的确已经撤退，根据现场痕迹判断，他们应该是在天亮之前迅速撤退，连军营都没来得及拆除，我们还在他们的军营里发现了不少遗留的物资。”

　　弟弟达米安则急不可耐地问道：“兄长，要追击吗？这帮南境人走得这么急，肯定是王冠领地那边出现了变故，这种时候就应该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猛攻一把！”

　　达米安最近真是压抑坏了，他被哈维伯爵的部队堵在铁堡里压着打了好几个星期，憋屈至极，现在就想着泄一泄心头的邪火。

　　瓦萨瞥了热血上头的弟弟一眼，当即否决道：“追击？别开玩笑了，敌人多少兵力，我们多少兵力？追上去要是中了埋伏，这铁堡可就真守不住了，我们还不能排除这是敌人的计谋！”

　　瓦萨并未被一时的喜悦冲昏头脑，他有理由怀疑，敌军这是强攻不下铁堡因此故意撤退引诱守军追击。

　　这种佯退诱敌的策略虽简单，但在一些情况下经常能发挥出奇效。

　　他甚至觉得，南境人过去两周的舍命强攻就是为了给佯退诱敌做铺垫。

　　当天上午，瓦萨就召集城内将领并下达了严苛指令：“在获得敌军动向与王冠领地方面的确切情报之前，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准出城追击敌军！”

　　瓦萨如此谨慎实则也是迫于无奈，镜铁领被敌人围攻了近两个月，在此期间他很难获取到外界信息。

　　等到铁堡被团团围困，这座城堡更是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信息孤岛，连外交往来都暂时中断。

　　瓦萨现在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既不清楚敌军的具体动向，也不清楚林恩是否已经发兵救援铁堡。

　　在没有搞清楚外部情况前，他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在瓦萨的命令下，数支擅长山地行军的侦查小队离开铁堡外出打探敌情。

　　负责外交事务的艾文教士进言道：“公爵大人，我认为敌军的撤退大概率不是陷阱，如今是四月中旬，静河上的浮冰已经全部融化，林恩此前已向我们做出承诺，会派兵协助我们。”

　　军事压力骤减后，瓦萨心情也有所好转，他坐在高背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进口葡萄酒，抿了一口后缓缓问道：“所以，你是认为林恩的部队已经渡过静河，正在朝铁堡进发？敌军就是因为看到了林恩的动作，所以才会慌忙撤退？”

　　艾文旋即回道：“这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就像达米安阁下说的那样，林恩正在对王冠领地发起猛攻，奥托承受不住攻势，只能将镜铁领的军队召回去。”

　　“嗯，有道理。”瓦萨又抿了口酒，轻笑道，“以我对林恩的了解，他这会应该是在王冠领地，奥托太过贪心，竟然将两三万的军队都派到我的镜铁领来，林恩的嗅觉可是比饥饿的狐狸都要敏锐，这种好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艾文微笑着附和道：“林恩的确像狐狸一样贪婪，他与奥托正面开战，对我们无疑是好事。”

　　可瓦萨却转而叹息：“哎，终究还是我们实力不足，现在的北境，也就只有林恩有足够的实力与奥托来一场正面对决，他要是输得太惨，我这座铁堡迟早也守不住。”

　　过去的一周，瓦萨其实挺绝望的。

　　他被哈维的一万多部队围在铁堡里一顿狂殴，而且他还知道哈维的背后有特里斯坦的一万军队。

　　就算他拼尽全力顶住哈维的攻势，特里斯坦也能给他致命一击。

　　铁堡的确坚固，守军也的确英勇，但也架不住敌人长时间的围攻与猛攻。

　　经过一年多的战事，瓦萨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与奥托之间的巨大差距。

　　若不是林恩在前头顶着，他怕是连白鹰堡都丢了。

　　艾文贴心地安慰道：“大人请不必灰心，您的机会即将到来，若是林恩与奥托陷入长期鏖战，您不仅可以光复镜铁领的其他城堡，更能够出兵攻占麓原领，不过我建议您效仿林恩，对新占的领地实行直接统治，不要再将其分封给其他贵族。”

　　作为外交官员，艾文对林恩采用的那套政治制度也有较深的了解与研究。

　　由最高掌权者直接统治领地的益处非常明显，那就是能尽可能多地调动领地资源，进而供养更多的军队，同时还能降低该领地的叛乱风险。

　　弊端么，则是要违背谷地领现行的贵族分封制，有可能引发部分军官的反对。

　　瓦萨的亲信部队里，有不少将领都是传统贵族家庭出身，他们多为家族次子，缺少领地继承权，只能投身于上层贵族的军队。

　　他们之所以愿意为瓦萨卖命，除了能获得较为稳定的收入外，还盼望着能够获封领地，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

　　若是瓦萨想对新占领地实行直接统治，就必须要安抚这些抱有贵族梦的军官。

　　安抚不当，很容易引发军中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