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 第82节
李启明等人离去之后，这片土地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是天痕山的生灵似乎变多了，全部都是因为之前山火逃难躲避过来的。
除此之外，山川依旧，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这些天的时间，叶恒一直都在古松旁打坐修炼，巩固着自己的修为，他料定山火不会烧过来，万事万物都有定数，既然不影响天痕山，所以他也没有想过插手其中。
如今神庙里面的香火也差不多被他吸收完毕，眼下山中又没有其他的事情。
“也许可以出去走走，算下时日，我在这山中已经呆的太久了。”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能够映照神话，施展练假成真的媒介，他才刚刚进阶，不可能继续闭关，若是长久呆在山中也于修行无益，倒不如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
一番思考下来，叶恒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他的目光落向了远方，空洞的眼眶里倒映出苍茫群山的影子。
很快山间便多了一道人影，若是有其他人在此，定会惊叹他的速度，健步如飞，即便是崎岖山路也好似如履平地。
此人正是乔装打扮过后的叶恒，他自然不能以白骨原本面貌展现在世人前，否则估计能够把人给吓死。
叶恒快的就像是一道清风不可捉摸，最后消失在苍茫群山当中。
他走的都是小路，从山间下来之后也没有沿着公路，而是专挑僻静的地方，他并不着急赶路，时不时驻足凝望沿途的风景，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本来按照叶恒的脚程几天时间就可以抵达，因为走走停停，几乎把周围逛了个遍，这才临近郊区。
看着周围越来越密集的建筑，被钢筋水泥包裹的城市，那是与大山完全不同的风景。
叶恒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正当他犹豫之际，空气中却传来了一道特别的气息，这缕气息虽然微弱，但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哪里接触过一样。
他循着这缕气息一路向西而行，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在灿烂的晚霞当中，叶恒屹立在一处建筑旁，那似乎是个道观。
此观看上去颇有年代感，上面的青砖瓦片已经有不少残缺，就连飞檐也缺失了几角，斑驳的墙壁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早已看不出当时的鲜艳色彩。
晚霞迤逦，周围的云层都被渲染出淡淡的金黄，落在青色的道观上，反而显得有些古旧，像是被遗忘在岁月里面的一段剪影，布满了灰色的尘埃。
就连牌匾也掉漆了，勉强能够辨认清楚南极真君庙几个字样，难怪叶恒会觉得有些熟悉，原来这庙宇里面供奉的正是南极仙翁。
只不过看这情形，似乎庙宇里的香火很低迷。
这庙的规模并不大，也不是在市区繁华街道，周围也没有什么景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
或许在过去它曾经也有过不少香火，但是随着城区的不断发展，它就像是老物件被渐渐遗忘，丢弃在了城市的边缘。
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现在新建的庙宇还有道观数不胜数，像这种破旧的，又没有钱来翻新修缮，名气不大的来人就更加少了。
夕阳西下，整栋庙宇都充斥着古老破旧的气息，给人莫名一种荒凉感。
穿着灰色道袍的小道士，正提着一桶水往外倾倒，正准备回去之际，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叶恒，见他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庙宇，犹豫片刻后出声询问道：
“请问你是过来参拜的香客吗？”
这小道士的年纪不大，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目光带着几分期翼还有渴望。
叶恒下意识点了点头。
小道士见状高兴的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蹦蹦跳跳的朝着庙宇里面跑去，“师父，有客人拜访了。”
一名老道闻声而来，看上去年纪似乎比村长都要大，双鬓花白不已，就连眼睛都有些浑浊，手上拿着一柄拂尘，轻轻敲了敲旁边小道士的脑袋。
“为师平常怎么教导你的，怎可如此冒失，让客人看了笑话。”
小道士连忙点头，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我知道了师父。”
老道打量着前方的叶恒，他年纪大了，看东西难免有些不清楚，有点老花眼，不过叶恒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一丝皮肤也没有裸露到外面，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法号冲虚，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叶恒言简意赅，掐了个道教的手势，同样回礼道：“我姓叶。”
冲虚道长看着叶恒的动作，不由得双眸一亮，“叶施主，原来是同道中人。”
叶恒摇了摇头，“其实也算不上，只是了解皮毛而已。”这些还是他先前和南极仙翁交流之下学习来的，曾经沈清尘拿过来的几本书里面也有涉及。
他环顾四周，不仅庙宇外面看起来破败，里面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光景，有许多地方被岁月侵蚀，到处都是脱落的墙皮，甚至有些角落，因为常年晒不到太阳，长满了青苔。
整个庙宇也就冲虚道长和他的徒弟小道士两人，他们身上的道袍虽然干净整洁，却是有些发白，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换新，也不知洗了多少遍，衣领还有袖口的位置都起球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恒的注视，冲虚道长微微一笑，神情倒是泰然自若，只不过声音却是有些苦涩。
“让叶施主见笑了，曾经的庙宇也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后来——”
冲虚道长的目光落在了虚空处，像是在缅怀往昔，眼神由复杂逐渐变得晦暗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却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唉，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罪过啊，庙宇的传承恐怕就要断送在贫道的手上了，若是百年之后，恐怕无颜面见先人啊。”
冲虚道长唏嘘不已，旁边的小道士见状立马拉了拉他的衣袖，十分乖巧的开口道：“师父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让庙宇发扬光大，再现以往辉煌的。”
看着小道士童言稚语的模样，冲虚道长笑了笑，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
他看向旁边的叶恒，“叶施主让你见笑了，贫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十分亲切，不知不觉就说的有些多了。”
冲虚道长平常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何况他和叶恒才刚刚见面，按理来说也不应该说这些，但不知为何，对于叶恒却没有任何陌生距离感。
叶恒摇了摇头道：“无妨。”
“贫道带着叶施主参观一下吧。”
在冲虚道长的带领下，叶恒来到了主庙里面，虽然是主庙，但是房间也不算特别大，一眼便能够看到尽头，正中央供奉的正是南极仙翁。
旁边还有两尊小像，是南极仙翁坐下的童子。
下方供桌上面摆放的贡品虽然不是特别珍贵，但已是庙宇里能够拿出来最好的东西，白烟从炉里冉冉升起，那香炉外表都有些生锈了。
除了主庙之外，旁边还有几间厢房，是冲虚道长和小道士日常起居之所，让叶恒出乎意料的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间小房舍，里面摆放了许多书籍，甚至有些都十分古旧，颇有年代感，像是从上个世纪传下来的一样。
似乎是看出了叶恒的疑惑，冲虚道长解释道：“这些都是上一任还有上上一任的观主收藏流传下来的，时间虽然久远但并不值钱。”
不知不觉中就积累了这么多书籍，冲虚道长也不舍得丢，索性专门弄出一间房来放置这些书籍，闲暇时间还可以看看。
不过随着他年纪大，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再加上小道士现在还看不懂，要等年岁再长点，后面这些书反而闲置了。
这些书籍大多和道家又或者南极仙翁有关，并不算是孤本，都是手抄或者复刻而来。
叶恒对此却是颇感兴趣，“不知我可否阅览一番。”
冲虚道长倒并不担心叶恒是坏人，首先他们道观里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这一路上言谈举止交流，他也不像是那种人。
“若是叶施主不嫌弃，自然是可以的。”
冲虚道长有些老花眼，在正常社交距离，压根就看不清楚叶恒身上的异样，小道士个头不高，每次看人都要抬头，更加不可能仔细端详。
所以师徒俩此刻并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具白骨。
第95章 叶恒的生命线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天际，夜色拉开序幕，整栋庙宇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擦去了它的存在。
就连那青色的屋檐也变得灰蒙蒙一片，最后全然变成了黑色。
因为这里不是主干道，道路两旁并没有路灯，周围再也没有其他建筑，只有小庙里亮起一盏昏暗的灯光，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像是飘摇在大海里面的孤岛。
灯光虽然弱小，却依旧顽强照亮这片小天地，为冲虚道长还有小道士带来了光明。
此刻冲虚道长正在给小道士上晚课，房间内很是简洁，摆放着两个蒲团还有书桌，墙壁上挂着的是南极仙翁的图像。
“昨天我们说到了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为师来考考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道士思索片刻道：
“这句话大意讲的是，从内在而得到，靠外在来持守；善于运用玄道的人则可畅达其精神，而忘却玄道则只会拘泥于形体，这是思索如何真正掌握玄道的主要秘诀。”
冲虚道长点了点头，面容有些赞赏之意，“那你可知真正掌握玄道奥妙，又该是何种表现？”
显然这个问题把小道士难住了，他咬了咬笔头，半天都没有回答，正当冲虚道长想要开口之际，站在外面聆听的叶恒却是突然开口。
“高不可登，深不可测。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出乎无上，入乎无下。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倘佯彷彿之表.......此得之者也。”
小道士听到这话，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多，时不时的挠头看向冲虚道长，又看向叶恒，神情写满了困惑，显然不知其中真意。
倒是冲虚道长愣了片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有些激动的挥了挥手上的拂尘，“叶施主这话说的在理。”
他的眼里划过一抹深深的震撼，本来冲虚道长答案本来不是这个，如今听到叶恒所说的这番话语，比原本想要表述的内容更加高深奥妙，让人醍醐灌顶。
“这一席话让贫道感悟良多，看来叶施主与我道有缘啊。”
叶恒十分谦虚道：“冲虚道长谬赞了，不过随口一言罢了。”
冲虚道长极为感兴趣，“若是叶施主感兴趣的话，不妨交流一二。”
“道长既然盛情相邀，那我却之不恭了。”
双方以此为契机开展深入交流，冲虚道长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就连称呼也由原本的“叶施主”改为“叶小友”，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本来按照平常作息时间，上完晚课后，师徒俩就回去休息了，这次却是一直畅谈，只是可怜了旁边的小道士，双眼迷茫，听的满头雾水，着实有些煎熬。
毕竟按照他现在的道行还有知识面来说，完全听不懂叶恒与冲虚道长的交谈，两人的谈话内容，实在是晦涩难懂。
不过小道士虽然年纪小，定力却十足，愣是在原地听了整整两三个小时的天书，都没有打瞌睡，还时不时的拿出小本本记录一些内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交谈这才结束。
只不过看冲虚道长的模样，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他虽然还有心想要谈论，不过看如今时间不早了，也不好打扰叶恒的休息。
“叶小友今日一番话，实在是让我受益良多，今日多有叨扰，小友早点休息吧。”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