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531节
首先,他第一次参与政治是办理《新学报》,这报纸现在是儒家改革一派的台面,也是少有的当初能够在《天京报》压制下活得有声有色的报纸,因此张三的能力才被天京权贵们认识,不只是在清流之中留下一个‘狂’字。
但《新学报》也注定了张三的政治底色是和王明义联盟的儒家改革派,而且张三识人,知道就算高文灿招揽自己,但是以高文灿这个人的心胸,肯定不可能让自己直接在天后面前建言献策,和他平起平坐,这就决定了高文灿作为一个天后下属小吏,凭什么来招揽张三?
若张三同意了,他就失去了自己进入政坛的所有底色,不仅不狂,还无法得到儒家改革派认同。
而高文灿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还来浪费口舌招揽张三,也怪不得张三要破口大骂了,这种蠢货,做的尽是蠢事!
第二,对于改革,张三有自己的看法,他和王明义结成政治同盟,一者在京,通过《新学报》的编写,联络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为未来做准备,一者在地方,通过深度参与周铁衣的地方改革,从而学到真东西,为未来找到打败周铁衣理论做铺垫,你连敌人的学说都不学,怎么知道敌人学说的弱点呢?
所以这几个月张三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待王明义学成归来,也等待他们施展拳脚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也来的迅猛,前日学宫大战,新儒最大的支持者司民董行书通过放弃一部分利益,成功换取王明义回京,同时在天后和周家之间,抢夺到了新农事之权!
虽然只是一部分权力,但农为民本,这所有人都清楚,倘若王明义能够通过自己学到的东西,在新农事之中实践,和儒家结合,得到完整的成果,那么新儒无论如何,都会有理论根基和实践根基,到时候无论是周铁衣的学说再盛行,新儒至少有保证自己基础盘,等待反击的实力。
保证自己基础盘,等待反击。
这就是王明义和张三定下的第一个战略目标。
若这个目标说出去,恐怕会让天下人瞠目结舌,两个司民寄以厚望的青年才俊,第一个目标居然如此的低微。
但只有多次互相通信的张三和王明义才明白,他们越是研究周铁衣的理论,越发现其中的博大精深。
任何一套理论都是从实践之中慢慢完善,唯有周铁衣的理论,一经提出来,好像本来就是一套完整的,近乎尽善尽美的事物,其自我完善的速度还要快过社会发展实践,所以才给人的感觉仿佛周铁衣已经料定了未来一样。
试问面对这样的对手,连基本盘都不能够保证,又如何有反击的机会呢?
此时小院之内,两人对弈,一道道消息传来。
先是高文灿大张旗鼓抓捕天京的说书先生,张三冷笑道,“才当上酷吏,真是急不可耐,果然是废物一个!”
王明义捏着棋子问道,“确实,他如果再等几日,恐怕结果就不一样了,不过酷吏总是要抢时间的……”
他神色带着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遥想当初周铁衣破局,同样风风火火。
若当初周铁衣选择退避八千里,或许如今天下就是另外一般局面了,自己的老师也不会死在那场雨夜之中。
两人身旁坐着几位太学院书生,年龄在十多岁到二十多岁左右,都是张三招揽而来,年龄略小的尚且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多等几天,开口问道,“为什么多等几天就不同了?”
王明义落子,截住了张三的大龙,“高文灿此时抓捕说书先生有两不妥。”
“第一不妥出于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周铁衣改革如今已经深入人心,改变天京方方面面,其实在百姓心中,周铁衣成圣已经是一件众望所归之事,说书先生只不过将这件事挑明,这个过程已经发生了,再去抓说书先生,就失了道义,因为你只会加深百姓们心中所想。”
“第二不妥出于术,高文灿自然不会想要占据道义,他是酷吏,思考问题出于权术乃是本能,他的想法很简单,借说书先生之事打破周铁衣在诛神司内的权威,获得天后娘娘更多的支持,继续扩大范围,剿灭周党,获得周党空下来的权柄。”
听到这里,周围几人都暗暗点头,其中年龄大的虽然觉得自己也想清楚了,但是王明义从‘道术’理论来分析,确实更加具体客观。
“但他没有想明白的是,天京的权柄是周铁衣主动撤出的,而不是他输的,所以周铁衣撤出的权柄要么早已经交给天后和圣上,要么就在移交的过程中。”
“若高文灿现在去争天京之权,其实是在扼制周铁衣交权的过程,他与其说是在与周铁衣争,不如说是在与天后,圣上争权罢了,最后的反噬也一定会落在天后和圣上身上!”
这个推论的结果,大胆新颖,让在场不少人甚至忍不住惊讶出声。
“那为什么等几天情况就不一样了呢?”
张三指着自己的大龙说道,“你们看此龙位于何位?”
众人看去,只见棋盘中张三的大龙位于东南方位,他们一个个都是人精,立马有人察觉到了,结合刚刚王明义的道术理论,就能够推断出来结论。
王明义轻声一叹,“走到这一步,想要去找周铁衣的漏洞已经很难很难,只有等他自己出现漏洞或者他下面的人出现漏洞。”
“从道上来看,天下人至少天京人想要周铁衣成圣,百姓们不在乎天有二日,他们只在乎明天会不会过得更好,防百姓之口自然不可,唯有防周铁衣成圣尚可,他在太乙观上建三十三天,其中的博弈众多,但唯一可以推断的是,倘若他真的这次就建成三十三天,有很大概率直接登临圣位,这一点无论是圣上,渊蒙还是神孽都不会允许,所以高文灿只需要等几日,等三十三天这次建成失败,那么借这个口风传诸玉京山,证明天命不在周铁衣即可,毕竟凡真龙出世,都有蛇蟒混杂,为王前驱之说。”
“从术上来看,周铁衣退出中央之权,扼守地方之权,他在中央之权上的衰弱是必然的,圣上一日胜过一日近圣道,周铁衣越发不可能掌握中央之权,与其争这里,还不如争地方,现在八大行还没有彻底收编地方钱庄,轮船公司也没有彻底击溃漕运,高文灿有圣眷在身,能够做的事情其实很多,只不过他一没有志同道合之士为臂膀,二没有匡正天下之德为信念,所以才行事唐突,杀几个人尚可,但改变不了天下大势!”
“此论大妙,当浮一大白!”
张三哈哈大笑,取旁边的瓜瓢,舀了一碗清水喝,自从那日自去了狂士之名后,他就不饮酒了。
自谓之‘已不复狂名,何敢与酒为友,聊以清水为朋,此乃君子之交’。
张三喝了一碗水,又看了看棋局,问道,“你说这次的反噬会落在天后身上,还是会落在圣上身上?”
王明义思考片刻,“周铁衣让权有两面,于圣上处他退让的是诛神司之权,若此处周铁衣有心,只需要在各地掀起神道风波,借助他之前选调之时的任命,策反其中一两关键之人,配合神道叛乱,此时朝廷本来就兵力空虚,倘若神道乱象大起,自太行顺洛水,再至南方春旱之地,天下生灵涂炭,不过旦夕之间。”
众人微微屏住呼吸。
张三看了看自己被扼住的大龙,落了一字,主动填死了大龙,留下好大一片空白,“自杀大龙,看则有利,实则放群狼逐鹿,非智者之为。”
王明义听之,笑道,“是啊,此道乃是兵家之道,不顾百姓生死,他虽出自将门,但这行事风格倒更多是道家,道家重生,所谓天留一线生机,不与人留,如何与己留?所以他的行事必然会更加温和。”
张三颔首道,“那这反噬看来会落在天后身上,天后所夺之权在中央银行,不知道他会从哪里入手?”
两人坐而论道之时,外面有下人进来禀告。
“东南银行金银兑换一比十五。”
“周侯寄卖新墨石,人参果等修行之物,只以黄金兑换。”
“市井有传言,黄金乃是日辉所聚,圣道之光,周侯如此兑换黄金,乃是成圣在即。”
听讲的众人面面相觑,看向王明义和张三,现实与两人的分析分毫不差。
第561章 解决办法
小院之中,王明义和张三坐而论道。
虽然事情的发展如他们所料,高文灿抓捕说书先生的行动确实导致周铁衣反噬天后的中央银行之权。
但是当周铁衣的反制手段出来之后,两人却没有丝毫得意,反而神色凝重思索。
发现问题不难,解决问题才是真难。
周铁衣已经出招,猛然之间拉高天京的白银黄金兑换比,王明义和张三都知道这是冲着大夏银票在出手,但他们却一时间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去年朝廷最后能够收支平衡,可完全仰仗着中央发行的银票呢!
而开了举债度日的口子,自然就形成了依赖,尽管两人都不是户部官员,但也知道今年开年,朝廷之所以钱粮宽裕,不虞几场战争,同时还有余力推动救灾和改革,其中一部分底气就是来源于中央银票被更广泛的地区接受。
相当于用几张纸就掌握了天下金银的分配,哪个统治者不高兴?
但宽裕的日子没有过几天,周铁衣就要釜底抽薪,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没过多久,下午股市开盘,这小院紧邻大夏交易所,自然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火车商会股价暴跌!
原因很简单,上一轮火车商会股价下跌,就是因为周铁衣传出来小作文,想要建立铁路总公司。
到时候铁路总公司取代一部分火车商会的职能。
作为火车商会的后妈,铁路总公司必然会分享火车商会的利润,导致火车商会利润下跌,因此股价下跌。
只不过上次传出这个消息,是因为周铁衣想要打压一部分权贵持股,同时发行铁路债券,所以有托底的准备。
但是这次可不一样,没有人准备托底。
而且和上次捕风捉影的文章不同,这次说的有板有眼,火车商会的管事郝仁已经被请进平章宫商议了两天,听说不愿从宫里面的‘建议’,所以还被关着。
不仅火车商会要出一个铁路总公司,连才上市没多久的八大银行听说都要重新收归国有!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上次只是一个火车商会股价就弄得人心惶惶,这次还要加上体量上更大的八大银行,隐隐还指责银行发行的银票或许有变数,朝廷要重新计算银两和银票之间的兑换。
开盘不过一刻钟,即使在小院里面,张三和王明义也能够听闻外面的哀嚎声。
幸好这交易所一条街才新修不久,没有修建游天坊那样的高楼,不然天台排队这个词恐怕就要诞生了。
小作文一篇接着一篇,两人也没有下棋的想法,都端着茶水冥思苦想。
张三轻叹道,“这下可不只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了,这人心沟壑被凿开,就算倾尽天下金银,难道能够填满,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儒家的先贤不愿意走这条路了,此路若被有心人利用,国将不国!”
王明义神色虽然同样凝重,不过眼中斗志不减,“君子用器,不为器用,方法是好的,如何使用还要看人,我欲解此一局!”
张三见王明义没有失去斗志,收起刚刚的轻叹声,抚掌笑道,“看来你这次去地方历练,收获比想象得要大得多啊,不过还请稍等一刻,事已至此,也不差这一刻钟!”
又对旁边的人说道,“你们去外面竖块牌子,写‘唯高文灿与狗不得入内’!”
王明义自然知道张三这么做是想要唱白脸,这才让他唱红脸的好登场谈条件,不过这就让张三彻底得罪了高文灿,难免以后被报复。
他出声阻止,“他现在急得如热锅蚂蚁,不必如此。”
张三摆手道,“非是公务,乃是私怨,我与他本就不对付,也不差这个过节。”
当高文灿的马车从诛神司驶出,他第一时间就想要找个能够分析出问题关键的人。
而天京能够分析出这种关键问题他还能够请得动的人唯有王明义和张三。
周铁衣和王明义远有杀师之仇,近有农业总公司之争,高文灿自信用言语能够轻易说服王明义帮助自己。
但当马车行驶到小院之前,当看到那墨迹未干的‘唯高文灿与狗不得入内’,高文灿脸色羞红,他稍微一想,王明义一向谦谦君子,肯定不可能以此待客,唯有张三那小子,上次就和自己有口舌之争,这次更是不可能放过机会嘲讽。
若放在平日里,他必然要大发雷霆,但转念一想,张三能够料定自己要来,也是有些本事。
高文灿冷哼一声,直接推门而入。
穿过月拱门,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见张三和王明义两人中间的棋局中断,高文灿心中也有了底气。
见了高文灿,张三笑道,“高督查学富五车,怎么连外面的字都不识得了?”
高文灿冷着脸,“入内者唯高文灿,非高文灿与狗,如果你愿为狗,我自当退避三舍!”
名家口舌之争,一向不弱于人!
张三指了指高文灿身后跟着的几位护卫,对左右笑道,“哪里没有狗,你看这三条恶犬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