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323节
这番决断下来,宁王府顶不顶锅倒是不确定,周铁衣损失了多少,真是让谷应天这个外人都感到惋惜啊。
圣上恩宠,道统弟子……
这一上一下的损失,已经难以用普通的利益来衡量了。
先不要说圣上的恩宠,说句实话,如果梅俊苍是自己的弟子,那么自己就算不要性命,也要护住这个道统传承……
想到这里,谷应天只能够在心中无奈地笑了笑,以自己这般心胸和见识,又如何能够教导出梅俊苍这样的弟子啊。
周铁衣笑着答道,“对,这柄剑从一开始就是一柄双刃剑,甚至是多刃剑,无论是握剑之人,还是被刺之人,都会被这柄剑所伤,只是比谁坚持得更久罢了。”
“若谷先生站在我的位置,肯定只想要将剑收回去吧,但收回去之后呢?这天京朝堂之上的局势变了吗,没有一个李剑湖,还有千千万万的李剑湖,不变眼前之局势,这千千万万李剑湖都掌握在儒家手中,只想着权谋暗算,利益驱之,得一时荣辱,这是纵横家的做法,所以就算阳谋阴谋再精彩,也无法争天下道统,这不已经是被证明是错的了吗,不然纵横家也不会被儒家赶出朝堂了。”
周铁衣再次提出了纵横家被赶出朝堂的原因,这一次谷应天没有色变,反而细细思考,轻叹一声。
谷应天再次看向周铁衣的眸子,那深邃的眸子之中真的能够看到光,看到灵性。
一瞬间,他竟然有种隔着千万年时光,与一位开派宗师畅谈的欣喜。
当年诸子百家的开派宗师,那些古圣们周游列国之时,是不是会有相同的时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一个人的决断已经不从自身利益开始算计,那么他确实已经超越了天下人。
这种智慧上的觉悟,这种心灵上的宁静,是平日里施展再多计谋也无法体悟到的。
他低声念诵道。
“天下人人皆可为士。”
只此一句话,当为开派宗师。
周铁衣笑道,“对,天下人人皆可为士,但要有为之努力付出的智慧和勇气,这一点天下人如此,我也如此,所以我要刺出这柄剑,我要与儒家争一争,看谁的勇气更足,看谁的智慧更广,同时我也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民心这柄剑,不是谁都可以用的,谁用,谁就要付出代价,儒家如此,我也如此,先生以为然否?”
谷应天细细思忖周铁衣这番话,过了一会儿,掩面而叹,“不敢在周侯面前自称‘先生’二字。”
出了周府,上了马车,在马车之中,谷应天沉默了良久。
今天和周铁衣一番谈话,他收获巨大,但也一无所获。
他能够清楚结合周铁衣所做之事,反推出周铁衣这番话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而事实的结果是,这是真的。
所思即所行,所行即所成。
但正是这番足以开宗立派的高论,让他这位纵横家三品一时间都失了口舌之利。
别人已经在和你谈天下人的未来了,在谈如何与儒家争夺道统,你突然冒一句我们该怎么蝇营狗苟,结党营私,纵横捭阖,谷应天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
不是他脸皮不够厚,是就算说了也不会有效果,只会被别人耻笑。
在阴暗的马车中,谷应天思忖了片刻,拿出一面宝镜,施法与远在汤州府的另外一面宝镜相连。
宝镜之中,隐约倒影出一位身穿王服冠冕的青年。
“王上。”
谷应天将宝镜悬空,恭敬地一礼。
那镜子中模糊的身影道,“谷先生不必多礼,你这个时候联系本王……是去见了那位周侯,可是那周侯说了什么话,让谷先生都难以决断?”
镜子中的宁王并没有天下传言的骄奢淫逸,反倒让人越发不知深浅。
谷应天低声说道,“是。”
说罢,他将自己和周铁衣今天所聊之事复述了一遍。
宁王听了之后,细思了片刻,先是赞叹道,“此论可为大宗师。”
他没有先问具体的利益,而是接着谷应天的话说道,“你觉得这番言论当属哪家?”
谷应天沉吟片刻,“核心像墨家,但是手段像兵家,隐约还有儒法道的影子,而且他能够领悟掌中佛国,对佛家的领悟恐怕也不浅……”
宁王隔着镜子笑道,“我倒是觉得像杂家。”
谷应天恍然,确实,周铁衣这番话,不就是秉持着博采众家之长的杂家理论吗?
宁王又说道,“不过不是现在的杂家,而是当初的杂家,当初杂家可是出了一位一品的,可惜了。”
谷应天目光一凝。
世人皆知有上九家。
儒,道,佛,法,兵,农,墨,纵横,阴阳。
但不知道当初上九家应该称之为九流十家。
因为杂家也出过一品。
只不过那位一品临世之时,就被人诛杀,而且其姓名和神祇一样,直接被从历史之中抹去,更不要说传承典籍之类的了,只有这件事被少数人知道。
宁王隔着镜子,轻轻敲了敲倚靠,“去看看天京的杂家有什么变化,也许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周侯。”
谷应天点头应诺,而后他迟疑一番问道,“那‘墨石案’该如何处理?”
宁王轻笑一声,“如今木已成舟,圣上,天后,儒家,周侯,天下人都想要查,我们能够怎么处理?”
谷应天一阵恍惚,面露难色,“臣有罪,当初王上自晦,臣不应该献策墨石一事。”
宁王摆了摆手,笑道,“这不怪你,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今日之祸不是来日之福呢?天下人人皆可为士,得此一句话,这番折腾也值得,况且周侯不是已经告诉我们该怎么办了吗?天下民心这柄剑刺出,谁都会受伤,周侯如此,儒家如此,甚至圣上都如此,孤自当也是如此,只不过比谁更忍得住疼罢了,看了天京杂家之后你回来,将轮船厂办好,从今日后,孤当为贤王,以赎当年奢侈之罪。”
第316章 留下的两封奏折
七月末,天京飞鹏空港。
一只只巨大的飞鹏起落,巨大的轮桨搅动气流,形成从天而降的狂风,吹得流云逸散。
今日整个天京空港暂时被封锁,只为了周铁衣,御史台总宪邓振全,刑部尚书崔万霞带队的特查小组出行。
就像右将军府嫡孙尉迟敬理解的那样,他从来都不认为乘坐飞鹏的人是特权阶级,因为在真正的特权面前,整个飞鹏空港都是可以被封锁的。
这般声势浩大的巡查组,来送行之人自然也车水马龙。
特别是周铁衣这边,无论是武勋,还是商会,甚至是墨家等诸子百家的大人物们,若再加上为代表儒家的总宪和代表法家的崔万霞送行的人,天京真正的权贵,几乎半数都在这座空港之中。
而这次送行之时,大家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第一,工部侍郎墨渠看周铁衣的目光,那几乎都要让大家怀疑墨渠是不是想要直接把周铁衣吞进肚子里。
当然大家稍微一想,也知道了原因。
前两天那番‘天下人人皆可为士’的谈话传开,随后又有了更多周铁衣对这番话的自诉。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番话一听就是墨家言论,特别是放在墨家人耳中,如果不是因为周铁衣羽翼丰满,道家,兵家又不好惹,还有佛家虎视眈眈,墨家早就恨不得说周铁衣是他们家的真种子了。
甚至墨渠这两天已经在公开的酒宴等场合提出了一种说法。
那就是周铁衣有古圣墨子‘任侠之风’。
这不仅是极高的评价,也是想要周铁衣转投墨家,甚至愿意帮周铁衣顶住其他压力的意思。
在修行之道上,墨家五品为尺度,四品为任侠。
任侠,借助权威,勇力和财力等手段,扶助弱小,帮助他人。
这么一想,和周铁衣现在所作所为何其相似,只不过周铁衣的立足点更高罢了。
再加上随着火车商会的开办,大家都知道蒸汽机是周铁衣首先提出的概念,是由公输盛完成的罢了。
有如此机关造诣,又有任侠之风,一直在朝堂上看周铁衣与儒家斗的墨家学士们这两天可是躁动得很,已经开始在公开场合下场,为周铁衣摇旗呐喊了。
当然相比于墨家的躁动,公输家就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那种自家白菜长得好好的,忽然长歪了,还长到最讨厌的邻居家里的那种感受,非常人所能够理解。
要不是公输盛现在在前线,估计这两天都要被紧急召回家族之中商议此事了。
公输家可以容忍周铁衣是道家,是兵家之人,但绝对不能够容忍周铁衣转投墨家!
公输家和墨家的争斗由来已久,两家虽同出机关术,但最终却大相径庭。
如果放在现代,公输家一定更被世人们接受。
因为公输班,也就是鲁班,是会说出‘你信仰的上帝有几个师’这般话的人。
所以当初公输班与墨子谈论,公输班直接问墨子,“你信仰的‘义’有钩锁和拒盾吗?我发明的船上有!”
公输班是真的相信技术能够改变时代的人,所以他也相信只要掌握先进的技术,那么就可以结束整个乱世。
在绝对的技术优势面前,无论是仁义,还是道德都是不值得先谈论的事情,而是应该结束乱世之后再谈论。
所以墨家也一直称呼公输家行霸道,而非行邪道。
两者之间,也是相爱相杀。
既互相诋毁,又互相取长补短。
正是因为公输家相信技术第一,所以经常可以看到公输家在人体上做机关改造,这一点也被诸子百家诟病,甚至到现在为止,除了公输家自己能够安装机关手臂这些构造,大夏是明令禁止给百姓们安装这些机关构造的,当然其中还有墨石一部分原因。
所以公输家比墨家更擅长木钢培养这种偏生物向的技术。
而墨家不一样,虽然墨家也是从机关术立家,但学机关术之前,墨子是学儒学的!
墨学有着鲜明的儒学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