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提刀录 第568节

　　他不再犹豫，猛地打开盒盖——

　　说时迟那时快，从万宝齐发到水无涯取出最终底牌，其实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一刀的功夫。

　　所有的宝物都已经齐聚。

　　一切的力量都汇聚在一起，抵抗那一刀。

　　只见高见手腕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寂静的痕迹，一闪而过。

　　然后——

　　那漫天煌煌、如同星河倾泻般的法宝洪流，那由无数世家底蕴组成的毁灭之潮，就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尽数湮灭！

　　由万千法宝和术法汇聚成的煌煌宝光，刹那之间消失。

　　法宝轰鸣、术法咆哮、能量对撞产生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喧嚣巨响，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并非被更大的声音覆盖，而是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一刹那，漫天法宝，顿时失去了所有灵光与能量支撑，那悬浮在空中的、原本威风凛凛的无数法宝，此刻都变成了普通的死物，开始向下坠落。

　　组成阵势的网络结构寸寸断裂，上面镶嵌的数千件法器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四处崩飞、散落，噼里啪啦地掉得到处都是，霎时从一件稀世重宝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破铜烂铁。

　　飞剑断成了数截，宝塔拦腰折断，神印布满裂纹，锁链寸寸碎裂……那些一次性的符箓更是化作了最原始的、失去活性的符纸灰烬，如同黑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咚咚轰隆……

　　各种材质、各种形状的残骸坠落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杂乱而沉重的交响，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这声音里，充满了茫然，惊愕，财富毁灭、底蕴成空。

　　一些残骸落在熔岩湖岸边的琉璃状地面上，摔得粉碎；一些落入沸腾的岩浆中，瞬间被吞噬汽化；还有一些互相碰撞，在坠落途中就进一步解体，化作更细小的碎片尘埃。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合着金属烧焦、玉石粉化、灵木碳化等多种气味的怪异味道，取代了之前法宝的氤氲灵气。

　　砰砰砰砰……噼里啪啦……

　　无数失去了灵光、变得如同凡铁朽木般的法器残骸，如同下了一场浩大的金属雨，纷纷扬扬地从空中坠落下来，砸在熔岩湖岸边或滚烫的湖面上，发出沉闷或嗤嗤的声响。

　　天地间，骤然一静。

　　只剩下高见持刀而立的身影，以及他那带着一丝疑惑、仿佛刚碾过什么不起眼障碍物的眼神。他回头瞥了一眼那漫天坠落的“废铁”，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我还以为减速带呢。”

　　沧州世家的底蕴，这一刀之后，全数变成一场空。

　　可惜，他们感受不到心痛了。

　　除却远处的王罡，还有现在的水无涯，他们两人之外的所有人，都立时毙命！

　　无数法宝正面硬撼锈刀，却什么都没留下！

　　水无涯看着手中的空盒子。

　　他第一次呆住了。

　　来自中枢的……重宝呢？

第422章 下一步

　　只一瞬，天地翻覆！

　　当那漫天法宝的残骸如同铁屑般簌簌坠落，战局已然彻底逆转，再无悬念。

　　那些八境、九境的沧州世家精英，在自身最强法宝被瞬间湮灭、心神遭受反噬，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被因此高见一刀所杀。

　　水无涯凭借十境炼气士的深厚修为，勉强抗住了那潮水般涌来的反噬，但亦是五脏移位，经脉受损，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苍白如金纸，身形摇摇欲坠。

　　他死死盯着高见，充满了不可置信。

　　实际上，从高见吞下药王灵参、伤势尽复的那一刻起，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倾斜。当那蕴含世界生灭与超脱意境的心灯神意与锈刀结合，高见便已立于不败之地。那种力量层次，已然超越了水无涯等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当时，若水无涯足够果决，放弃所有侥幸，凭借十境炼气士的遁术立刻远遁千里，高见或许还真难以追上。

　　可惜，他被贪婪、愤怒以及世家之主的傲慢蒙蔽了理智，选择了压上全部赌注，妄图以沧州世家积累许多年的“财富”——那浩瀚的法宝洪流，去强行压垮那柄看似不起眼的锈刀。

　　这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这些被他视若珍宝、引以为傲的底牌，在锈刀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统统一文不值，甚至未能让刀身产生一丝温度的波动。

　　水无涯心神与那么多法宝相连，操控时固然威风八面，如同执掌千军万马的元帅。

　　但当这“千军万马”在同一瞬间被无形之力碾为齑粉时，带来的反噬也如同万箭穿心，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的战斗能力。

　　然而，高见此刻的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在水无涯这位重伤的“首恶”身上。因为，一招的时间已过，更大的威胁，正从熔岩湖中升起。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沸腾的湖面。

　　哗啦——！

　　一道炽热的身影破开岩浆，带着滔天的热气与依旧澎湃的战意，重重落在岸边，正是十境武夫——王罡！

　　他显然在湖底搜寻无果，被之前的动静惊动，此刻冲出湖面，恰好目睹了那万宝湮灭、众人溃败的最后一幕。

　　他浑身气血依旧旺盛，但眼神却异常复杂，扫过满地狼藉和重伤的水无涯，最后落在了持刀而立的高见身上。

　　水无涯看到王罡出现，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声喊道：“王罡！此獠凶顽，法宝难伤！你我联手，快……”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王罡并没有如他预期般立刻对高见出手，反而……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高见的方向，做了一个近似“请便”的手势。

　　那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漠然。

　　水无涯目眦欲裂，瞬间明白了王罡的意图！

　　高见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明了，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聪明人，到了这个地步，王罡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沧州世家，表面上同气连枝，共掌一州权柄，但内里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

　　互相倾轧、利益争夺才是常态。这是世家门阀与生俱来的属性，也是神朝多年来纵容乃至刻意营造的结果。

　　王罡的算计简单的很。

　　借高见这把“刀”，除掉最大的竞争对手水无涯！

　　水家老祖一死，水家必然元气大伤，群龙无首。

　　届时，沧州便是他王家一家独大！所有的资源、所有的权柄，都将归于王家！

　　至于高见？王罡或许依旧忌惮，但相比起吞并水家带来的巨大利益，暂时放过高见，甚至默认其存在，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更何况……

　　王罡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高见。

　　“好哇……！”水无涯气得浑身发抖。

　　高见不再犹豫。

　　局势至此，已无转圜余地。他目光转回水无涯，手中锈刀再次扬起。

　　高见不再犹豫。局势至此，已无转圜余地。他目光转回气息萎靡、眼神却依旧闪烁着算计光芒的水无涯，手中锈刀再次扬起，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水无涯强忍着重伤和反噬带来的剧痛，急声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惯有的、试图掌控局面的腔调：“高见！且慢！你能与王罡达成默契，为何不能与我水家合作？！”

　　他死死盯着高见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我知道！你才是李俊背后真正的推手！我也知道你们想在沧州做什么！可以谈！王罡能给你的，我水家能给得更多！水家在沧州经营数百年，根深蒂固，对各地的掌控远非王家可比！与我们合作，你们的计划推行起来只会更顺利，阻力更小，利益……也更大！”

　　以利益诱之，分化拉拢，这是世家集团们最熟悉、也最常用的谈判伎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奔波劳碌，强者争权夺势，无非都是为了更多的资源、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柄。只要是有理性的人，都会在权衡利弊后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案。这正是世家能够形成庞大集团、维系统治的核心逻辑。

　　闻言，高见扬起的刀锋，果真微微一顿，没有立刻斩下。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水无涯，仿佛在思考。

　　一旁的王罡眉头紧锁，周身气血微微鼓荡，但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出言打断或阻止，只是冷眼旁观，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想看看高见究竟会如何抉择。

　　水无涯见高见似乎有所意动，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连忙趁热打铁，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蛊惑：“高见，你是聪明人！当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些凡夫俗子，自会繁衍，如同河水沙砾，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需——”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入血肉的声音，打断了水无涯的话语。

　　水无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截锈迹斑斑的刀尖，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背后透出，刀身上甚至没有沾染多少鲜血。

　　高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他身后，保持着出刀的姿态。他原本还想听听水无涯到底能说出什么，但他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唉，真是的。”高见轻轻叹了口气.

　　水无涯的身体晃了晃，随即从中裂开，分成两半向左右倒去。

　　一位十境炼气士，沧州水家的老祖，就此陨落.

　　干脆利落地砍了水无涯，高见甩了甩刀身上并不存在的血珠，这才回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王罡，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王老祖，你总不会也打算和我聊聊合作，谈谈利益分配这些事情吧？”

　　王罡闻言，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纯粹的战意，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有力：“那不至于。蝇营狗苟、讨价还价的事情，交给下面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去操心便好。”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周身气血开始如同苏醒的火山般缓缓升腾，目光灼灼地锁定高见：“我只是觉得，你先杀了他，这样的话，你就不会逃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地面微微震颤，向高见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邀战的手势，简单而直接：

　　“来，现在清净了。就你我，分个高下。”

　　高见承认，相较于水无涯那种精于算计、满口利益的家伙，他还是更习惯应对王罡这种直来直去的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