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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提刀录 第218节

  温煦和平,是阳春之气;宽纵任物,是长夏之气;严凝敛约、喜刑好杀,是秋之气;沉藏固啬,是冬之气;暴怒,是震雷之气;狂肆,是疾风之气;昏惑,是霾雾之气;隐恨留连,是积阴之气;从容温润,是和风甘雨之气;聪明洞达,是青天朗月之气。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些是气之常也,人身亦应之,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

  气,是世界的根本。

  这些气的排列和组成,反映出各种可用于构建和塑造世界的方法。

  正所谓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水火乃至于日月星辰本身,都是气所构成的。

  同理,其他的东西也是。

  所以,当他看见整个世界的基本组成的时候,就可以利用神通‘气禁’,将其中某一些气给停下。

  可惜,气禁只能停止气,而无法操纵气。

  而如果有另一门由儒家读书人传承的神通‘气理’,据说可以操纵这些气,重新调配,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前置神通。

  但那些和左岸没关系了。

  气禁,已经足够。

  左岸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身后的半空之中,僵直着一个人。

  他手持长枪,似乎正在冲锋的路途之中,但是在‘气禁’之后,他和长枪一起凝滞在了原地,漂浮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出乎预料的是……

  那个人,是柏星之。

  但左岸的表现,却一点都不惊讶,他淡然的看向柏星之。

  “柏星之啊……你的选择没有令我感到意外,我早就知道,这一次肯定有诈,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左岸看向柏星之,对现在的状态了然于胸。

  很显然,柏星之透露了消息,不过这消息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埋伏左岸。

  可惜,他们搞错了一点。

  左岸是在将计就计!

  左岸曾经说过,他不指望柏星之帮他。(详情见

  他只是给柏星之留了一个口子。

  这样,柏星之不管怎么做,怎么选,最终都肯定要通过这个口子来影响左岸。

  如此一来,破绽自然就出现了,而他只需要应对就是。

  而如果柏星之什么都不做……那也就损失了一杯茶而已。

  柏星之既然选择了通风报信,那么不管消息真假,左岸都不会以身涉险,他在得知了高见的情报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家族,求得了家族的帮助,选择了和左青和解,加入了实验,老祖宗亲自遮掩天机,之后还会有灭口的人赶到。

  正如此前所说,左岸并不是蠢货,已经有一个五境死掉了,他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怎么做能降低风险,怎么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一击必杀,怎么才能让高见的阴谋失败,让针对自己的埋伏落败,他都有安排。

  这就是左家前任掌舵的布置。

  他不再看柏星之,转而看向那边的鬼怪。

  可以清楚的看见,一股黄泉之气正在炎炉巨镬之中翻腾,但是现在已经停滞了。

  只要分量不是太大,气禁就连黄泉水都可以禁锢,不过就算禁锢了也无法触碰就是了,碰到一样要被冲刷神魂,所以其实无法利用。

  “黄泉水?你们居然可以手持黄泉水而不受影响,这可真是……怪不得左方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左岸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左方,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个五境巫觋,是左岸的直系子侄,也是左岸的得力干将。

  结果,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着了黄泉的道。

  可是……

  不对劲。

  邹束这种莽夫,凭什么控制黄泉?他怎么舀出黄泉而不受伤的?连左岸自己都做不到,甚至于沧州世家,都没有控制黄泉的能力。

  这是天人独有的……

  等等,天人?!

  前两天,那个天人,那个自称为非想的天人,是不是来找过高见?!

  左岸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天人非想,是水苍苍的老师!

  虽然说不上是‘师父’这么沉重的词汇,不是那种传道继承衣钵,生死与共的师父,只能算是家学教习,可那也是水家公子的老师。

  在神朝的传统价值观里,对于自己的任何授业者,都必须抱以敬意,甚至有‘一字之师’这种说法。

  哪怕只教了你一个字,也要以老师的礼仪对待。

  这是因为,知识是宝贵的,在神朝尤其如此。

  因为,有时候一门修行法,一个术法,就可以改变你的一生,甚至让你从此之后永远受益,永远都承受师恩。

  《易》有云:“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噬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知识的神圣性是绝对的,朝闻道而夕可死,对很多人来说,哪怕是性命,也可以用来换取知识。

  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都是这样。

  为了能够学一点知识,给师父当牛做马都是小事,为了学习一门手艺,搞不好就要当十几年的苦力。

  因为知识就是有这么宝贵。

  所以,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也就极为重要,在神朝的过去,曾经发生过很多次仇杀,都是关于师父的。

  如果有人侮辱了你的师父或者父母,那么你将他杀死,是不需要负责的,大家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若只是侮辱你本人,那你杀他是要遭到刑罚,甚至可能是要抵命的。

  就是重要到了这种程度。

  可以说,非想和水家的关系非常深,尽管没到师父的程度,但也已经是水家近客了。

  这说明什么?难道是水家在其中插手了吗?

  高见只是水家的刀?!

  不对……

  冷静,冷静一点。

  左岸拍了拍自己的脸。

  还有疑点,天人非想将控制黄泉的一部分术法,教给了高见。

  他甚至都没有教给水家!水家是显而易见不知道如何应用黄泉的。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有时候只要一句话,甚至可以撼动水家的位置,设想如果有一个世家掌握了可以应用黄泉的知识,能对沧州的局势产生怎样的破坏力?

  所以说,水家都没资格听的东西,高见却能听?

  这点显然是不对的。

  所以,和水家无关!

  分析到这里,左岸稍稍冷静了一些。

  既然和水家无关,那其实就不用太在意。

  他再度环顾四周。

  “那么,只有两个人吗?”左岸保持着警惕。

  ‘气禁’将周围方圆一里地完全笼罩,在此处,已经完全压制了部分气的流动,除了左岸自己放任的气之外,没有别的了,起码他的感知范围内,没有别的了。

  现在柏星之被凝滞在空中,邹束在炎炉巨镬之中,也动弹不得,只是炎炉巨镬的火焰已经被黄泉水给浇灭了,没能烧死他。

  既然这样的话……要杀吗?

  杀一个人并不算什么,但他还是不太愿意动手。

  杀了,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在这个情况下,死人是没什么价值的,如果两个人都死了,高见反而可以逃之夭夭。

  这样的话,杀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活着的人,才可以当筹码。

  但筹码这种东西,如果一直握在手中,就和不用的钱一样,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他伸手,准备从邹束和柏星之中间先杀一个。

  杀一个,顺便,把那些村民也杀一半吧,反正之后也是要灭口的。

  只要留下一半,那么剩下的人作为筹码的价值不仅不会降低,反而会极大程度的提升啊。

  左岸冷静的思索着。

  冷静到冷酷的地步。

  他完全没有思考人命重不重要,或者说,这个答案早就已经被他所选择了,正如同在几百年前他推行血祭的时候所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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