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乱世佳人续集) 第64节
“这首歌我们已经唱过两遍了。唱爸爸最爱唱的那一首吧,瑞特。
我记得你们俩有次喝醉了酒,在亚特兰大的大街上摇摇晃晃地唱着这首歌,就像被宰的猪那样嗷嗷乱叫。”
“我们唱得像一队天使,”瑞特模仿着杰拉尔德·奥哈拉的爱尔兰士腔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可爱的佩姬,是在一个赶集的日子……’”他唱完《低靠背马车上的佩姬》的第一小节后,便承认下面的不会唱了。
“你肯定知道每一句歌词,斯佳丽。接着唱下去。”
斯佳丽想唱,但没有力气唱。“我忘了,”她以此作借口来掩饰她的虚弱无力。她太累了!要是能把头靠在瑞特暖乎乎的身上睡一觉该有多好。被他抱在怀里真舒坦。她的头垂了下来。她的头沉甸甸的,再也挺不住了。
瑞特用力摇着她。“斯佳丽,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斯佳丽!我感觉到水流的方向变了,真的!我们已经离岸很近了。你现在一定要挺住。醒醒,亲爱的,把你的魄力再拿出一些来让我看看。抬起头来,宝贝几,这场劫难就要过去了。”
“……好冷……”
“斯佳丽·奥哈拉!你个该死的胆小鬼。在亚特兰大的时候,我真该让谢尔曼把你抓去。你这种人不值得救。”
这些话在她渐渐失去的知觉中缓缓地留下了一点印象,只在她胸中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温怒。不过这就足够了。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迎接她隐约感到的挑战。
“深深地吸口气,”瑞特命令道。“我们要潜水了。”说完便伸手捂住她的嘴和鼻子,紧紧抱着她微微挣扎的身体潜入水下。两人在船体外面靠近一串滔天巨浪的地方冒出水面。“就快到了,亲爱的,”瑞特喘着粗气说。他一只手臂勾住斯佳丽的脖子,用手托住她的头,一边熟练地游过一个开花浪,借着它的冲力把他们带入浅滩。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阵阵强风把雨丝儿吹得几乎与水面平行。瑞特把斯佳丽瘫软的身子抱在胸前,蜷起身子护着她,跪在泛着白沫的水边。在他身后远处掀起了一个巨浪,向着岸边滚滚涌来。它突然高高仰起,接着那泡沫四溅的白色浪头哗地一声摔得粉碎,冲向陆地,它那滚滚向前的巨大力量击中了瑞特的背部,从他弯伏的身躯上呼啸而过。
等浪过去并逐渐减弱后,瑞特才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把斯佳丽紧紧抱在胸前,蹒珊地向岸边走去。他赤裸的两只脚和双腿被激浪打在他身上的贝壳碎片割伤了不下百处,但他毫不在意。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深而黏的沙滩,来到一排巨大沙丘的空隙处,爬了一小段路走进一块能避风的碗状凹地,然后将斯佳丽轻轻放在松软的沙地上。
他一边用双手揉搓着她身体的每一部位,试图让她冰冷的苍白肌肤恢复生机,一边声声不停地喊着斯佳丽的名字,把嗓子都喊哑了。斯佳丽乌黑闪亮的乱发披散在她的头和肩上,她的黑色眉毛和眼睫毛像四道触目惊心的条纹,嵌在她苍白潮湿的脸上。瑞特用指背轻轻而急切地敲打着她的面颊。
当她睁开眼睛时,她那双眸子就像翡翠一样鲜亮。瑞特不禁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斯佳丽的手指半攥着抓住因饱经风雨而变硬的沙地。“陆地,”她说。接着她便哽咽着哭了起来。
瑞特把一只手臂放在她的肩下,把她抱进他弯腰蹲伏的怀中。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脸颊、嘴和下巴。“我的心肝,我的命根子。我以为我失去你了。我以为我害死了你,我以为——啊,斯佳丽,可你还活着。不要哭,我最最亲爱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安全了,你没事了。一切——”他吻她的额头、她的颈窝、她的面颊。斯佳丽苍白的肌肤渐渐现出了血色,她转过头去用她的吻去迎接他的吻。
不再有寒冷,不再有雨,她也不再虚弱乏力了,只有瑞特炙热的唇印在她的唇上、身上,只有他温暖的双手。当她两手抱住瑞特的双肩,她感到了他的强壮有力。吻着他的唇,她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跳到了喉咙口。当她把手指缠绕在他胸前浓密的卷毛中时,她感到他的心在她的手心下面强有力地跳动着。
是的!我记得这种感觉,这绝不是梦。是的,这就是把我卷进去,使我与世界隔绝,让我感受到无限的活力与自由,带我奔向太阳的那股黑色漩涡。她一次又一次喊着:“是的!”一面用自己的激情迎接着瑞特的激情,感受到与他同样强烈的需求。直到最后,在这种令人晕眩的越来越强烈的狂喜中,不再有言语和思想,只剩下超越心灵、超越时间、超越世界的契合。
第32章
他爱我!而我过去真蠢,竟会怀疑我知道的事实。斯佳丽肿胀的嘴唇微微一弯,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得意的微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瑞特就坐在她身旁。他双臂抱膝,把脸藏在膝间的凹陷处。
斯佳丽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这时她才第一次感觉到皮肤下扎人的沙子,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哎唷,天上正在下着倾盆大雨。我们会被淋死的。我们得先找个避雨的地方,才能再次做爱。她强忍住格格的笑声,脸上的酒窝忽隐忽现。也许不必那么麻烦,此时此刻我们根本不去注意天气如何。
她伸出手去,用手指甲沿着瑞特的脊柱滑下。
瑞特仿佛被她烫着似的,先是猛地一缩,接着转过身来对着她,随即又一跃而起。她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想吵醒你,”他说。“如果能睡,你就再多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找个地方生个火、把衣服烘烘干。这些岛上到处是简陋的小木屋。”
“我和你一起去。”斯佳丽挣扎着想站起来。瑞特的毛衣盖在她腿上,她的那件仍穿在身上。她感到这两件浸透了水的毛衣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不。你待在这儿。”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陡峭的沙丘走去。斯佳丽傻乎乎地喘着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瑞特!你不能丢下我。我不让你走。”
但瑞特却继续向前走着。她只能看得到他的宽背和紧贴在背上的湿衬衫。
他在沙丘顶上停住了。他的头缓缓地从一边转向另一边。然后他耸起的双肩突然挺直了。他转过身来,从陡峭的沙丘上毫不在意地滑了下来。
“边有一幢木屋。我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起来。”瑞特伸出手来帮着斯佳丽站起来。她迫不急待地抓住了它。
某些查尔斯顿人为躲避南方炎热潮湿的漫漫长夏,享受凉爽的海风,在附近的岛上建造了许多木屋。这些木屋远离城市的尘嚣和种种繁文缛节,只比毫无装饰的简陋小屋多出一个成荫的深门廊和几块倾斜的护墙披迭板,耸峙在涂有杂酚油楝木架上,使木屋高于夏日灼热的沙地之上。在寒冷的飘泼大雨中,瑞特发现的木屋看上去破败不堪,似乎抵挡不住狂风的袭击。但他知道这些岛上的木屋都已经历过几代的风吹雨打,而且里面都有厨房壁炉可以烧饭。正是海难幸存者所需要的那种避难所。
他一脚踢开木屋的房门。斯佳丽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他为什么这样沉默寡言?他几乎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即使在抱着她走过沙丘底部的灌木丛时,也一言未发。我希望他说话,斯佳丽想,我希望听他亲口说他是多么爱我。上帝知道他已经让我等得够久了。
瑞特在一个小橱里找到一床拼缝的破被子。“把那些湿衣服脱下来,裹上这个。”他把被子扔在她怀里。“我马上把火生起来。”
斯佳丽把撕破的衬裤丢在湿透的毛衣上,在被子上擦干身子。被子很松软,感觉很舒服。她把它像披巾一样裹在身上,重又坐在了厨房内那把硬椅子上。被子包住了她放在地板上的双脚。在浑身湿漉漉的持续了几小时后她总算擦干了身体,但她却开始冷得发起抖来。
瑞特从厨房外面门廊的一只箱子里取来干柴。几分钟后大壁炉里就点起了小火。火苗迅速窜上架好的木柴堆,劈劈啪啪地烧起来,喷出高高的桔色火焰,照亮了他沉思的脸。
斯佳丽一拐一拐地走过房间来到炉火边取暖。“你怎么不把湿衣服也脱下来呢,瑞特?我可以把被子让给你把身子擦干,感觉挺舒服的。”她垂下眼睑,仿佛为自己的大胆感到难为情似的。她浓密的眼睫毛在面颊上闪动着。瑞特没有反应。
“等一下我出去时,还是会淋湿的,”他说。“我们离穆尔特里要塞只有几英里路,我要去那儿求援。”瑞特走进与厨房相连的食品室。
“让穆尔特里要塞见鬼去吧!”斯佳丽希望他不要一直待在食品室里不出来。他在另一个房间里她可怎么对他说话呢?
瑞特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走了出来。“架子上几乎是空的,”他淡淡一笑他说,“但必需品倒都有。”他打开食橱,取出两只杯子。“还算干净,”他说,“咱们来喝一杯。”说着便把杯子和酒瓶放在了桌上。
“我不要喝酒,我要——”
不等斯佳丽说完她要干什么他便打断了她。“我需要喝一杯,”他说。他倒了半杯,一口气把它喝光,然后摇了摇头。“难怪他们会把酒留在这里,这是真正的劣等威士忌酒。不过……”他又倒了一杯。
斯佳丽以一种感到好笑而宽容的神色注视着他。可怜的男人,他多么紧张埃她以充满了爱意与耐心的口吻说:“你不必这么羞怯紧张,瑞特,你并没有伤害我,也没有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就是这样。”
瑞特从杯沿处凝视着她,然后把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斯佳丽,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与爱毫无关系。那只是在庆祝我们绝处逢生而已。这种事情在战争期间的每场战役之后都会发生。没有阵亡的男人扑向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女人,借用她的身体来证明他们仍然活着。这一次你也借用了我的身体,因为你死里逃生,活了下来。这跟爱毫无关系。”
他这番绝情的话使斯佳丽目瞪口呆,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