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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丽(乱世佳人续集) 第59节


埃莉诺·巴特勒也笑了起来。“我想也是。”她兴高采烈地连声说道,说罢笑得更开心了。

等到马车挨上前,停妥,打开门时,她还在笑。斯佳丽看到车外的景致,不禁屏气凝神。这才像开舞会的地方嘛!高耸的黑铁杆上挂了两盏大灯,大灯内各有六个明亮的煤气喷嘴。照亮了幽深的门廊和一排高耸的白色圆柱,这是一座像神庙的建筑物,跟街面隔开一道高大的铁栏。擦得雪亮的白大理石上车台与门廊台阶之间有条白帆布的走道,上面还搭了一个白得发光的帆布雨篷。

“想想看,”她惊叹他说,“就算雨再大,从马车走到舞厅,一滴雨都不会淋到呢!”

“对了,”瑞特说,“不过从来没试过,圣西西利亚之夜从没下过雨。

上帝不敢跟我们作对。”

“瑞特?”埃莉诺·巴特勒这回真的大吃一惊了。

斯佳丽对着瑞特微笑,乐的是他居然能拿跟这舞会同样认真看待的事开玩笑。他已经把这社团的来龙去脉告诉她,这社团历史悠久——查尔斯顿的每一项传统事物似乎都至少有一百年历史,又如何完全受男人的操纵。只有男人才能成为圣西西利亚社团的成员。

“下车吧!斯佳丽,”瑞特说,“在这儿你应该别拘束。这栋建筑是爱尔兰会堂,里面有一面匾,上面用最好的金漆漆着爱尔兰的竖琴。”

“规矩点。”他的母亲叱责道。

斯佳丽翘起她那桀傲不驯的下巴走出来——活像她的爱尔兰老子。

那些北佬士兵在干什么?斯佳丽一时吓得嗓子眼也抽紧了。这些人是因为上回败在女人手里,这回打算来找麻烦的吗?然后她看到他们身后的人群,东也冒出一张翘盼的脸,西也冒出一张,都想一睹下马车的名流风采。噢!北佬居然帮我们挡住人潮,为我们开路!就像下人一样,像拿火把为主人照明的小厮或脚夫。他们活该。干嘛不干脆放弃,滚回去?反正也不会有人理他们。

她从士兵的头上望过去,对瞪大眼睛的群众粲然一笑,才步下马车的上车台。要是有一件新礼服,不穿这件过时的破烂东西就好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随遇而安了。她上前三步,熟练地将裙裾甩到身后,裙摆不偏不倚地抖落在白色走道上,一点也没沾到泥土,拖在身后,一路雍容华贵地扫掠而过,步入社交季节的舞会。

她在门厅口停了下来,等候其他人。眼睛不由给吸引到上面,顺着楼梯那优雅的拱门,看到二楼宽敞的梯台,再看到悬挂在高处的烛光闪闪的水晶灯架。这灯架就像世上最大、最亮的珠宝。

“埃林顿夫妇来了。”巴特勒老太太说。“从这边走,汉娜,我们先去女宾衣帽间把外套脱掉。”

不料汉娜在门口突然停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罗斯玛丽和斯佳丽只好赶快让到一边,才没碰上那个身穿红宝石锦缎的人。

怎么回事?斯佳丽伸长脖子往前一探究竟。没什么啊!这情景她在社交季节见得多了,真不明白汉娜干嘛这样大惊小怪。几个姑娘和妇女坐在靠墙的矮凳上。裙摆掀到膝上,双脚泡在一盆肥皂水里。她们的使女就替她们洗脚、擦脚、擦粉,把补缀过的袜子卷上她们的大腿,穿上舞鞋,她们趁此机会就彼此闲聊,有说有笑。凡是走过尘土满地的街道来舞会的女人都免不了要这样做的埃这个北佬婆娘想怎么样?要她们穿靴子跳舞吗?她用时轻轻推推埃林顿太太。“你挡住路了。”她说。

汉娜道了声歉,退到一旁。正在弄发夹的巴特勒老太太从镜前回过头。“好啊,”她说,“我一时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她没看到汉娜的反应。“这位是希巴,今晚你需要什么,她会替你打点得妥妥当当。”埃林顿太太没二话就被带到角落,有个她生平从没见过这么胖的女人坐在一大张破旧褪色的锦缎安乐椅上,金棕色的皮肤只比金色锦缎暗一些。

希巴从她的宝座起身,同巴特勒老太大的客人打招呼。

她还同巴特勒老太太的儿媳妇打了招呼。斯佳丽快步趋前,热切地想见见这个名闻遐迹的女人。希巴的名气很大,大家都晓得她是全查尔斯顿手艺最棒的裁缝师。她原是拉特利奇家的奴隶,在拉特利奇家时,曾跟拉特利奇太太从巴黎请来为她女儿做嫁妆的女裁缝师学得一手好手艺。她目前仍替拉特利奇家母女和她选中的少数上流女顾客缝制衣服。希巴的巧手可将布毯、面粉袋改制得同《歌蒂时装杂志》上任何一件衣服一样高雅。“希巴女王”是她那个当俗家传道士的父亲亲自施洗的,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希巴的确有女王之尊。每年的圣西西利亚舞会,都请她掌管女宾衣帽间的大小事务,监督她那两个穿着整洁制服的使女与陪同女宾的使女,迅速、有效地解决女宾碰到的突发状况。

无论是褶边撕破、沾上污渍、掉了扣子、散落鬈发、晕厥、吃得太饱、脚背淤伤、有伤心事——希巴和她的手下全包了。凡是舞会都有为配合女宾需求而设的房间和使女,但只有圣西西利亚舞会有希巴女王。除了最盛大的舞会,她对其他舞会请她施展大才一概婉言谢绝。

她称得上是个特殊人物。瑞特告诉斯佳丽一个众所周知但无人敢公开宣扬的事。希巴在查默街开了一家最豪华、最赚钱的妓院“莫拉托巷”,距圣西西利亚只有两个街区,占领军的官兵在那里花尽口袋里的薪饷,买劣质威士忌,赌轮盘和玩各种年龄、肤色、价钱的女人。

斯佳丽瞧了瞧汉娜不知所措的表情。她八成是那种生平没见过什么黑人,偏偏又主张废奴的人,斯佳丽心想。要是有人跟她说了希巴的另外那项行当,不知她怎么办。瑞特说希巴在英国一家银行的金库里存了一百多万金币。我真不知埃林顿家是否比得上她。

第30章

斯佳丽抵达舞厅入口时,突然停住脚步,一时竟忘了后面还有其他人跟着。她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华美景象震慑住了,这景象实在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灿烂而柔和的烛光照亮了偌大的舞厅。烛光来自四组瀑布状的、似乎在高处流动的水晶灯;来自挂在长墙上的一对对镶金的水晶烛台;来自交叉反射光辉的金框高镜;来自罩着金色锦缎帷帘、可作镜子用的漆黑的高窗;来自门侧长桌上的多插座的高大枝状银烛台和几只盛混合甜饮料的大银碗,圆滚滚的碗边反射出弯曲的金光。

斯佳丽欢笑着跨过了门槛。

“玩得开心吗?”舞会快结束时,瑞特问她。

“啊,真开心!这的确是本社交季节最棒的舞会。”这是她的肺腑之言,这晚的舞会才是真正的舞会,整个舞厅里处处洋溢着音乐、笑声和欢乐。当最初有人把她的跳舞卡拿给她时,她心中曾有一丝不悦,尽管同时还拿给了她一束用银色饰带纸裹着的栀子花。因为每位女士的卡上似乎事先都填上了社团理事的名字。不过随后她便发现这一安排倒也很巧妙。她的舞伴既有认识的、也有从未见过的;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有查尔斯顿的老居民、也有来访的客人,以及住在外乡但总会回来参加圣西西利亚舞会的查尔斯顿外地游子,所以每只舞都让人心焦地期待着,保证花样各异,而且不会有尴尬的场面出现。她的卡上并没有米德尔顿·考特尼的名字,但斯佳丽不以为意,只顾倘佯在这华丽的大厅内,随着优美的音乐翩翩起舞。

每个人都沉醉在其中。斯佳丽看到姨妈们每只舞都不放过,不禁暗自好笑;就连尤拉莉那张终年哀愁的苦瓜脸,也绽出了喜悦的光采。

这里没有因无人邀舞而作壁上观的女子,也没有不雅观的动作。那些身穿崭新的白礼服、初入社交界的年轻女孩子都被安排与舞技。口才皆一流的男士配对。她看到瑞特至少与她们中的三个跳了舞,但一直未与安妮·汉普顿跳。斯佳丽曾一度怀疑,不知道那些聪明的老理事们了解多少内幕。她才不在乎呢。这舞会使她快乐。使她一看到埃林顿夫妇就想笑。

汉娜显然以为自己是舞会上的第一号美女了。她一定正在跟查尔斯顿的超级马屁精们跳舞,斯佳丽心怀恶意地想。不!汤森的陶醉样比起他老婆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肯定有人把他捧上了天。看来今晚的舞会必定会让他们毕生难忘。而她自己当然也忘不了。第十六只舞马上就要开始了。乔赛亚·安森在和她跳华尔兹舞时告诉她,这支舞是为情人和已婚夫妇保留的。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在圣西西利亚舞会上,丈夫和妻子总会情不自禁地重新恋爱一次。他是社团的主席,所以他对这一点了如指掌。这是圣西西利亚的规矩之一,她将与瑞特共舞。

因此,当瑞特拥她入怀,问她是否开心时,她真心实意他说了真开心的话。

午夜一点,乐队奏出了《蓝色的多瑙河》的最后一段乐章,舞会结束了。“我真不想让它结束,”斯佳丽说,“永远不结束。”

“很好,”理事之一的迈尔斯·布鲁顿答道,“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

现在请各位下楼用餐。本社团深以这次供应的炖牡蛎和鸡尾酒感到自豪,想必你已喝过一杯我们著名的混合甜酒了吧?”

“是的,我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圣西西利亚的鸡尾酒主要由高级香槟酒和最好的白兰地调制而成。

“鸡尾酒对我们这些老家伙很有帮助,让我们可以跳上一晚的舞。

它使我们脚劲十足,却没有使我们的脑袋发昏。”

“胡说!迈尔斯!萨莉总是说你的舞技在查尔斯顿是最好的,我本来还以为她在吹牛呢,今天我才发现你果然名不虚传。”斯佳丽的酒窝、微笑、夸张而善意的玩笑来得如此自然而不造作,她甚至想都不要想就可脱口而出。瑞特究竟在干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他为什么还不陪她去用餐,反而跟爱德华·库珀谈个不停?再不放迈尔斯走,萨莉·布鲁顿将永远不会原谅她的。

哦!谢天谢地!瑞特终于过来了。

“要不是你比我魁梧高大得多,我绝不会让你来认领你迷人的妻子,瑞特。”迈尔斯弯腰吻了一下斯佳丽的手。“不胜荣幸,夫人。”

“非常荣幸,阁下,”她行了一个屈膝礼,回答道。

“天哪!”瑞特拖长语调说,“也许我该去乞求萨莉跟我私奔才对,她已拒绝了我五十次,但也许我已时来运转。”

他们三个人走着、笑着去找萨莉。只见她正手握舞鞋坐在一个窗台上。“是谁说跳舞鞋的舞会才是完美的?”她哭丧着脸问。“我磨破了鞋底,但两只脚上都起了水疱。”

迈尔斯扶她站了起来。“我背你下去吧,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但下去后你要像个端庄的女士把脚藏好,跛着去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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