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乱世佳人续集) 第47节
斯佳丽放松地轻轻叹了口气。她本来认为瑞特会趁此把她将意大利的罗马误认为佐治亚的罗马的事,告诉阿希礼小姐,谁知他竟放过这机会。现在他正插话进来,连珠炮似地同老太婆谈起她所提及的一大堆有怪名字的人,罗斯玛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斯佳丽对这种话题一点也没兴致。但是也不觉得无聊。她出神地注意着朱莉亚为客人张罗茶点的每个动作。她一边不停地讨论罗马古迹,除了问斯佳丽她要加牛奶还是柠檬、要多少块糖之外,一边倒满每个杯子,然后一个个端起,举在右肩下方一点的地方,等使女接手。她举着杯子,等不到三秒就放手了。
她甚至连瞧都不瞧一眼!斯佳丽惊讶不已。假如使女不在那儿,或接手的速度不够快,茶杯就会摔落地上。但是总会有一名使女等在那儿,默默将茶杯递给他们,一滴不漏。
他打哪儿来的呀?一个男仆出现在斯佳丽身侧,递给她一条当场为她抖开的餐巾,还有一个盛三明治的三层架,她吓了一跳。她正要伸手拿时,男仆又变出一个盘子,拿到她的手边,让她拿着。
哦!我懂了!有个使女把东西拿给他,他再递给我!为了一块只够咬一口的鱼糊三明治,这么大费周章也真太复杂了。
但是她对这套繁文缛节的印象深刻,对男仆戴着白手套的手执着一把精致的银夹,将各种口味的三明治夹到她碟上的过程,印象更深刻。最后一道服务是一名使女把一张铺花边桌巾的小桌子搁在她膝边,看着她一手拿杯子、茶碟,一手拿着盘子,真不知她怎么忙得过来?
看着下人们先为罗斯玛丽端盘子,上三明治,搬桌子,接着又为瑞特如法炮制,斯佳丽尽管肚子很饿,又对那些三明治很好奇——不知是哪种美食需要那么精心侍候啊?——可她还是对下人们迅速安静的做事效率大感兴趣。不过阿希礼小姐并未受到特别的礼遇,只是把茶点轮了一圈又放回她面前的桌子上,斯佳丽略感失望。真是乱弹琴!她甚至还自己摊开餐巾呢!当斯佳丽咬下第一口三明治时,更大失所望,因为里面只有面包和黄油,虽然黄油里还拌着什么东西,像是荷兰芹,不!味道还要呛口呢,也许是细香葱。不过她还是安分地吃着,所有的三明治味道都还不错!另一个架子里的糕点看起来口味似乎更棒。
我的天哪!他们还在谈罗马!斯佳丽瞥向下人们。他们在阿希礼小姐身后,像柱子一样笔直地沿墙站着。显然糕点暂时是不会递过来的。天啊?罗斯玛丽才吃了半份三明治!
“……可是我们考虑不周,”朱莉亚说。“巴特勒太太,你想去哪一个城市玩?还是同意罗斯玛丽‘条条大路通罗马’的信念?”
斯佳丽装出一副甜蜜的笑容。“查尔斯顿太让我着迷了,我都没想到要去其他任何地方,阿希礼小姐。”
“虽然话题到此结束了,可是答得很得体,”朱莉亚说,“我再替你倒些茶好吗?”
斯佳丽还没来得及接受,瑞特抢先开口了。“恐怕我们得走了,朱莉亚小姐。现在白昼很短,天黑骑马穿过林中小径我还不习惯。”
“如果你让手下的人好好种田,别干开采磷酸矿那种丢人的工作,就可以走大道,不必抄小径。”
“朱莉亚小姐,我想我们已经协议过不再争辩这件事了。”
“是啊!我会信守诺言的。而且,你的确该注意趁天黑前平安回家。我刚才沉湎在罗马那一段美好的回忆里,忘了看时间。我想留罗斯玛丽住一晚,明天一早再送她到你的码头农场。”哦,这么说就对啦!斯佳丽心想。
“可惜,不行啊,”瑞特说。“今天晚上我可能得外出,总不能把斯佳丽一个人丢在屋里,身边只有一个从佐治亚带来的使女陪着。”
“我不在乎,瑞特。”斯佳丽大声地说,“真的不在乎。你以为我是怕黑的胆小鬼吗?”
“你的考虑是对的,瑞特。”朱莉亚说。“你应该多加小心才好,巴特勒太太。现在的时局不太稳定。”
朱莉亚的语气果断。行动也干脆利落。她起身走向门口。“那我送你们出去。海克托会把你们的马牵来门口。”
第23章
邓莫尔码头农场的屋子后面那片马蹄形草坪上,聚拢了一大群面带怒容的黑人,还有一小批黑人妇女。瑞特帮助斯佳丽和罗斯玛丽步下临时马厩附近的下马台,挽着她们的胳膊时,等马童收拾缰绳,牵走马匹。但等马童走远,听不见了,瑞特才急急说道,“我陪你们一直走到屋前。你们进屋后直接上楼回房。把门锁上等我回来。我会叫潘西上楼陪你们。”
“出什么事了,瑞特?”斯佳丽声音也颤抖了。
“现在没时间说,待会儿再告诉你。照我的话做就是了。”他扶着两个女人,硬拉住她们跟上他果断而沉着的脚步,绕过屋侧。“巴特勒先生!”一个黑人大声叫道。还有五六个黑人跟着他走近瑞特。大事不妙!斯佳丽暗忖,称他巴特勒先生,而不是瑞特先生。根本是来者不善啊,这批人想必将近有五十个吧!
“你们待在原地别动,”瑞特也大声叫道。“等我送女士们进屋休息后,再来跟你们谈。”罗斯玛丽绊到路上一块松动的石头,瑞特拉她一把免得她摔倒。“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扭断腿了呢,”他咕哝地说巴尔特(ErnstEmilePaulBarth,1858—1922)德国哲,“继续走。”
“我没事。”罗斯玛丽答道。她的口气听起来这般冷静,斯佳丽心想。斯佳丽只怨自己这么紧张。谢天谢地!他们快到屋了。只差几步就可以绕过去了。快走近屋前,她才发觉自己一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到下通蝴蝶形湖泊和河流的草坛时,她才大大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们拐过屋角踏上砖石平台时,她看见十个白人背靠着屋墙坐在平台上。他们全是瘦长个儿,粗陋笨重的鞋子和褪色工作裤管之间,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他们的手都习惯性地松松握着搁在膝上的来福枪和猎枪。戴旧了的宽边帽低低拉到脑门上,遮住了眼睛,但是斯佳丽知道他们正在看着瑞特和他的女人。其中一人吐了一口棕色的烟草汁,刚好吐在瑞特那双精制马靴跟前的草地上。
“你该感谢上帝保佑你没吐在我妹妹身上,克林奇·道金斯,”瑞特说,“否则我一定宰了你。现在我还有其他事要办,待会儿再跟你们哥儿们谈。”他轻松地随意说着。但斯佳丽从瑞特抓着她手臂的手劲中感觉得到他很紧张位”(《古希腊罗马哲学》第173页)。中国的代表人物有董,她昂起头,踩着沉稳有力的脚步跟上瑞特,这些穷白人,没有一个吓得倒瑞特,也吓不倒她。
一进屋,突然看见里面一片漆黑,她不由直眨眼。怎么这么臭啊!
等一下子适应幽暗的光线后,她才看清原来是楼下大房间那些长椅和痰盂发出来的臭味。还有不少饱经风霜,面带饥色的穷白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椅上,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也都佩带武器,帽檐遮着眼睛。地板上、痰盂四周都沾满痰渍和一摊摊烟草汁。斯佳丽挣开瑞特的手,把裙摆撩到脚踝那儿,径自上楼。走了两级才放下,让骑马装的裙裾在地上拖曳。她才不让那些下等人看上流女士的脚踝呢!她爬上摇摇晃晃的楼梯,仿佛天塌下来也没有她的事。
“出了什么事,斯佳丽小姐?就是没人肯告诉我!”潘西一关上房门,就痛哭道。
“小声一点!”斯佳丽喝叱道。“你要南卡罗来纳的人都听到不成?”
“我不要跟南卡罗来纳的人沾什么边,斯佳丽小姐。我要回亚特兰大,回到我亲人身边。我不喜欢这里。”
“谁管你喜欢不喜欢,你只要乖乖地到角落那张凳子上坐下,把嘴巴闭上就行了。如果再让我听到你哼一声,我就……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斯佳丽瞧着罗斯玛丽。要是连瑞特的妹妹也垮了,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罗斯玛丽脸色非常苍白,不过似乎还相当镇定。她坐在床沿,瞧着床单的图案,好像以前从未见过床单一般。
斯佳丽走到俯临后院草坪的窗口。如果躲在窗边偷看,下面的人不会瞧见她的。她小心地用手指拨开布帘,往外张望。瑞特在下面吗?
天哪!他在那里!她在一堆黑鸦鸦的脑袋和挥动的黑手之中,认出他的帽顶。三五成群的黑人,现已围成一堆,仿佛要吃了他。
他们不消半分钟,就可以把他踩死,斯佳丽想着,我却帮不上忙。
她无奈只好气得把薄窗帘揉得皱成一团。
“你最好离窗口远一点,斯佳丽,”罗斯玛丽说道。“要是让瑞特替你我操心,他就无法专心做他必须做的事。”
斯佳丽转过身来反驳道:“你难道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非常关心,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瑞特就要被上群愤怒的黑鬼吞没了。那些乱吐烟草的穷白佬,干吗无所事事,拿着枪不用?”
“那我们就真的脱不了困境啦。我认得当中有一些黑人在磷酸矿场干活。他们不愿瑞特出什么事的,否则不是自砸饭碗吗?何况,其中大多数是巴特勒的人,他们是属于这里的。我怕的倒是那些白人。我看瑞特也是这么个看法。”
“瑞特什么都不怕!”
“他当然怕。不怕的人是傻瓜。我非常害怕,你也非常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