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乱世佳人续集) 第42节
什么好笑的事说来听听。”
“妈妈老于世故。”他说。这一对兄妹早就结成一伙来保护母亲免受世俗伤害,他们像串通一气似的,相互会心一笑。斯佳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无从介人,便背过身子去。
“我可以陪你坐一会儿吗,埃莉诺小姐?我不知舞会上要穿什么,想征求你的意见。”看我是否在意你像讨好五月皇后一样迎合你的老处女妹妹!瑞特·巴特勒?你以为你可以扰乱我的心,惹我嫉妒?没门儿!
埃莉诺·巴特勒望着斯佳丽惊讶地樱唇半开和她眼中兴奋的光采,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便回过头去瞧瞧。
谁知斯佳丽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只是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一时视而不见罢了。
嫉妒!我真是笨蛋一个!这不,一切问题都清楚了,我怎么现在才弄明白呢?我三番五次地碰一鼻子灰。那条河,瑞特这婆婆妈妈的人看得很重——阿希礼河。处处都是阿希礼,我怎么没想到这些迹象?
瑞特是对阿希礼嫉妒得发狂,所以才如此急迫地要我啊!我只需再让他嫉妒一次就行。但这回不是对阿希礼——千万不可——现在我只要抛给阿希礼一个微笑,他就会可怜巴巴地求我嫁给他。不!我得另找他人,查尔斯顿的本地人。要找一个根本不难。社交季节还有六天才开始,届时将有无数的宴会、舞会,整天不是跳舞,就是闲坐着吃点心,喝五味酒。查尔斯顿固然老派势利,但男人的本性不会因地而异。第一场舞会进行到一半之前,就会有一串公子哥儿拜倒在我脚下。我等不及了!
星期日午饭后,巴特勒全家人带着几篮青枝绿叶和埃莉诺小姐做的威士忌酒渍水果蛋糕,上南部邦联之家去。斯佳丽在人行道上一路踩着轻快的舞步,甩着篮子,唱着圣诞歌,”她的喜悦感染了其他人,一家四口马上对着路旁人家唱起圣诞欢歌来。“请进。”每唱到一家,这家主人就朝他们叫道。“跟我们一起去吧!”巴特勒老太太反而建议说、“我们要去布置南部邦联之家。”当一行人抵达百老街上那栋破旧得可爱的房子时、已多了十多个自愿帮忙的人。
孤儿们看到蛋糕篮子一打开,就叽叽喳喳叫着等吃。
“这是大人吃的,”埃莉诺说。“不过……”她拿出了为小朋友准备的甜饼。两名住在南部邦联之家的寡妇急忙取来牛奶杯,让小朋友围坐在阳台上的矮桌边。“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平安地把绿枝挂起来了。”
巴特勒老太太说。“瑞特,爬梯子的工作由你包办。”
斯佳丽在安妮·汉普顿身边坐下。她对这个害羞的女孩特别有好感,因为安妮与玫荔那么神似,让斯佳丽以为她多少可以弥补过去多少年来自己对玫荔抱着种种不近人情的想法,而玫荔却始终待她忠诚如一的那份过失。安妮也很但白地表明喜欢与斯佳丽为伴。原本轻柔的声调,在赞美斯佳丽的头发时,也几乎变得兴奋起来。“能有这么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真令人羡慕,”安妮说。“真像深黑的丝缎。又像我看到过的一幅画中乌黑油亮的美洲豹。”安妮的脸焕发出纯真的崇拜神情,随即又困说出这么一句涉及人身的话,自觉卤莽而羞红了脸。
斯佳丽亲切地拍拍安妮的手。安妮情不自禁,就像一只温柔胆小的棕色田鼠,装饰完毕后,高敞的室内充满松树枝的树脂芳香。安妮于是起身告退,带领小朋友唱圣诞歌。玫荔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场面,斯佳丽心想。望着安妮搂着紧张地唱着二重唱的两个紧张的小女孩,斯佳丽不由喉头哽咽;玫荔对小孩喜欢得不得了。霎时间,斯佳丽想到没有多寄一些圣诞礼物给韦德和埃拉,顿感愧疚,但这时二重唱已经结束,该轮到大合唱了,她得专心记住第一个圣诞颂歌的全部诗句。
“真是有趣!”离开南部邦联之家后,斯佳丽意犹未尽地喊道。“我真爱过圣诞节埃”“我也是,”埃莉诺说。“这正是社交季节前的喘息良机。虽然今年不如往年太平。可怜的北佬兵八成儿要扼我们的脖子。上次我们大家扬。露辛达的婚礼改在十二月十九日晚上九点,在圣米逸勒教堂举行。
恰恰就在宵禁开始的时候,响起了庄严的结婚进行曲,乐声透过人头济济、布置得美不胜收的教堂的敞开门窗传了出来。教堂对面的警备处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事后,有个北佬军官家的厨子听到这人告诉妻子说,他还从未见过手下这么紧张过,甚至在他们开进荒野之前也没这么紧张过。隔天,全城的人都听到这个消息,都把这当作笑话,没人感到意外。
九点三十分,旧时查尔斯顿的全体市民鱼贯走出圣米迪勒教堂,沿着会议街步行到南卡罗来纳会堂的婚宴场地。男女老幼,从五岁到九十七岁都有,无不公然违抗宵禁的法令,迎着暖和的夜风,嬉笑漫步。
联邦军指挥部无法宣称不知道在他们鼻尖下发生的事,但也无法逮捕这些歹徒。连圣米迹勒教堂都得把座椅全搬到宁静的墓园,才挪得出地方让每个人摩肩擦踵地挤在里面观礼,而只有二十六间牢房的警备处,就算把办公室和走廊全用上,也关不下全部的人呢。
宴客时,人们必须轮流走出拥挤的舞厅,到门外有圆柱的前廊喘口气,顺便看看一筹莫展的巡逻队伍沿着无人的空街行进以维持无效的纪律。
瑞特在当天下午就回城,带来消息说拉斯在威尔明顿安然无恙。
斯佳丽在前廊上向他老实说,就算现在有他陪着,她还是害怕来参加婚礼。“我没法相信一群只懂茶会的淑女,能打败北佬军队。瑞特,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查尔斯顿人到底勇气可嘉。”
他微微一笑。“我就是爱这些自大的傻子,个个都爱。甚至也爱可怜的拉斯。希望他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打中那个北佬,还差得远呢,否则他要窘死了。”
“他竟没有打死北佬?我猜他一定是喝醉了,”她嗓音里充满着轻蔑。接着一变为充满着恐惧。“那么,闯门的仍然逍遥法外!”
瑞特拍拍她的肩。“不必担这个心,亲爱的,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听到闯门的事了,我的弟弟那事和小露辛达这次匆促结婚,已经把北佬吓死了。”他自得其乐地一味笑嘻嘻。
“什么事这么好笑?”斯佳丽狐疑地问。她最恨看别人笑,她却莫名其妙。
“你不会懂的。”他说。“我正为自己单独解决一桩麻烦事而庆贺时,我那笨老弟却又给我惹上一桩麻烦:他无意问做了一件让全市的人高兴而骄傲的事。瞧瞧他们,斯佳丽。”
门廊空前拥挤,现在是葛林布尔太太的露辛达·雷格,把她的新娘捧花抛给士兵。
“哼!要是我,还不如抛砖块!”
“你准会这样做。你一向最爱出风头。不过露辛达的方式需要加点想象力。”瑞特原先愉快、懒洋洋的口气已变为尖酸刻保斯佳丽把头往后一仰。“我要进屋去了!我宁可在里面闷死,也不愿在这里受你侮辱。”
正在附近一根圆柱后面没人看见的罗斯玛丽,听到瑞特声音里无情的口气与斯佳丽声音里自尊心受到损伤的忿怒后,又缩了回去。当晚,过了上床时间,她敲了藏书室的门,走了进去,掩上门,瑞特正在看书。
她哭得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我还以为我了解你呢,瑞特,”她劈头第一句话就说,“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今晚在前廊上对斯佳丽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怎能对自己的妻子这么无情?下一个又轮到谁呢?”
第20章
瑞特赶快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出双臂走向他妹妹。可是罗斯玛丽却伸出两掌挡在身前,往后直退。他僵立着,双臂摊垂身侧,痛苦得沉下脸来。他首先要保护罗斯玛丽免受伤害,如今自己却是害她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
他满脑子都是罗斯玛丽的一段悲伤往事,和他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瑞特对他年少气盛时的轻狂作为从不后悔,也从不解释。除了对他妹妹造成不良影响之外,他丝毫不觉得羞愧。
由于对家庭和社会的背叛和违抗,瑞特的父亲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当罗斯玛丽出生登记名字时,瑞特早已被逐出家门,在巴特勒家庭用《圣经》的附页上,瑞特的名字只是一条墨杠杠。瑞特比罗斯玛丽足足大了二十岁。一直到她十三岁,兄妹俩才第一次见面,罗斯玛丽那时是个腿长脚大、胸部正在发育的别扭黄毛丫头。那时的瑞特正开始从事闯越联邦军舰队封锁线的危险生涯,他母亲有生以来难得一次背了丈夫,趁夜色带着罗斯玛丽到他泊船的码头去见他。他在小妹妹身上感受到渴求兄长之爱的迷惘与需求,莫名其妙地触动了心底深处的亲情血脉,他以父亲从未给予他们的温情拥抱了她,罗斯玛丽自此也对他怀着父亲从未激发过她的忠诚与信赖。尽管兄妹俩从第一次见面到十一年后瑞特回到查尔斯顿,见面的次数仅有十来回,但兄妹之情始终未断过。
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竟然轻信母亲的话,以为父亲去世后,便不会再有人干涉他们母子的来往,只要他大把大把地寄钱回家就能给予罗斯玛丽足够的保障和快乐。事后他常责怪自己,当时应该更警觉、更关心才是。这样也许就不会造成日后罗斯玛丽不信任男人的偏执观。也许她会找到爱人奥卡姆剃刀西欧中世纪经院哲学家奥卡姆在反对正统经,结婚、生儿育女。
回家后,瑞特发现那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已是二十四岁的女人,不变的是,她还是一样别扭。除了大哥之外,其他男人都会让她坐立难安。她将心灵寄托在小说里的遥远生活中,以逃离真实生活中的变幻无常;她屏弃传统生活中女人该如何打扮、思考、应对进退的规矩。罗斯玛丽是个女学究,个性坦率得令人头疼,完全缺乏女性那种工于心计与崇尚虚荣。
瑞特爱她,尊重她敏感的独立性格。多年的忽略已来不及弥补,但是他可以送她一份最珍贵的礼物——内在的他。他对罗斯玛丽完全开诚布公,以平等的态度对她说话,有时甚至把内心秘密掏给她,他可从来没有对谁如此坦诚过。罗斯玛丽感受到瑞特的这份真诚,就更敬重这个大哥。瑞特住在家中的十四个月里,这个过分世故、浪子回头的冒险家,与个子高得不像话、老是坐立不安、天真纯洁的老处女,成了最贴心的朋友。
现在罗斯玛丽感到瑞特辜负了她。她耳闻目睹瑞特从未在她面前暴露过的另一面,这才发觉慈爱、体贴的大哥竟然有着这般冷酷的性格。她又搞糊涂了,满肚子怀疑。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瑞特。”罗斯玛丽哭红的眼睛咄咄逼人。
“对不起,罗斯玛丽,”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被你碰巧听到,我很遗憾。不过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要她走得远远的,不要来烦我们。”
“可是她是你太太!”
“我离开她了,罗斯玛丽,她不肯接受离婚的条件,但是她明白我们的夫妇关系完蛋了。”
“那她为什么来这里?”
瑞特耸耸肩。“坐下来聊吧。说来话长啊。”瑞特用慢慢吞吞、有条有理、生硬冷漠的语气,把斯佳丽的前两次婚姻,他的追求,以及斯佳丽为钱嫁他的过程,娓娓说给他妹妹听。还把他认识她这么些年来,她对阿希礼·韦尔克斯几近痴心的迷恋,也一并说了出来。
“既然知道她爱的是别人,你为什么还要娶她?”罗斯玛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