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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 第80节

“另外一点希望你能明白。”tamaru说。“我们只能提供有限的援助。如果发生某些紧急事态,在不明白事态的具体情况下,也许只能由你一个人面对。就算是我驱车前去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也许会发生某些事,是我们不能出面的。比如说,我们做出不能再和留在那里的你保持联系的判断。”
“我很明白。正是由于我自己的任性,才更有必要自己保护好自己。金属球棒也是因为这个从你那里要来的。”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希望之处必有试炼。”青豆说。
tamaru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你知道斯大林时代的秘密警察的检察官,最终考试的试题是什么吗?”
“不知道。”
“他们被安排进一个四方形的房间。房间中有一把平淡无奇的小木头椅子。然后上级下命令道:逼迫这把椅子坦白罪状,然后写成笔录!否则的话不准离开房间一步。”
“真是个超现实的故事呢。”
“啊呀不是的。这可不是超现实的故事。从头到尾都是真事。斯大林建造了这样一个偏执狂的超现实体系。在任时大概造成了一千万人的死。几乎全是他的同胞。我们就是存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你总是知道很多温暖人心的故事。”
“也没有那么多。必要时倒还是有存货的。我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只能将能为现实所用的东西,一点点学到身上。【希望之处必有试炼】如同你说的那样。这话很对。希望的数量极少且抽象。试炼却多到可怕,而且十分具体。这也是我付出代价学到的一件事。”
“然后呢,检察官考生结果是怎么让椅子交代罪状的?”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tamaru说。“如同禅理的故事。”
“斯大林的禅理?”
tamaru过了一会切断了电话。
那天午后,青豆用室内自行车和长椅式的器具做了运动。身体收获的这适度的负荷,让她感到久违的快乐。之后青豆流着汗冲了淋浴。一面听着FM广播一面做了简单的饭菜。检查了傍晚电视播放的新闻(让她关心的新闻一条也没有)日落之后又出到阳台上监视公园。薄薄的小毯子望远镜和手枪。闪耀着美丽光泽的崭新的球棒。
如果再也见不到天吾出现在这个公园里,到充满谜团的1q84年结束为止,我都只能像现在这样,在高圆寺一日日重复单调乏味的生活。做点饭菜,做做运动,检查新闻,翻着普鲁斯特的书页等待天吾出现在公园里。等他已经成为我的生活中心课题。现在的我,仅靠着这么一根细线辛苦地生存下去。如同在爬下首都高速路的紧急楼梯时见到的蜘蛛一般。在脏兮兮的铁丝网的角落,织着粗陋的网,然后屏息等待的一只小黑蜘蛛。桥下刮过的风摇动,那张满是污物的网,就这么四下飘散了。看见这个的时候,青豆觉得很可哀。但是现在自己也处于和那只蜘蛛相同的境遇。
弄张收有雅纳切克《小交响曲》的唱片吧,青豆想。对做运动有必要。这段音乐将我和某处——无法特定的某处场所——连接到了一起。把我引导向了某处。在下次给tamaru的补给品清单中加上这个吧。
现在是十月,还有三个月的自由时间。时间一刻不停地消逝着。她将身子缩在扶手椅里,透过树脂围墙的缝隙继续观察着公园的滑梯。荧光灯青青白白地照着小小的公园。这番景象让青豆联想去夜晚水族馆空无一人的通道。眼睛看不见的虚构的鱼们在树木之间悄无声息地游着。他们毫不停歇地游在无声的水中。夜空中两轮月亮并排着漂浮着,向青豆祈求认可。
天吾君,青豆喃喃道,现在的你在哪里呢。
第3章 天吾·都是衣冠禽兽
每到午后天吾便到父亲的病房去,坐在床边上,打开自己带来的书朗读。每读五页休息一次,然后再读五页。仅仅是将自己在看的书读出声而已。这里面有小说,有传记,也有自然科学。重要的是将文章读出声来,内容是什么不重要。
父亲能不能听见这个声音,天吾不知道。从看到的情况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个干瘦而的老人,闭着眼,沉睡着。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也听不见呼吸。当然呼吸是有的,除非凑近耳朵,或是靠镜子凝结的雾气,否则都不能确认其存在。点滴输进身体里,导尿管再将仅有的那么点排泄物向外运出。现在能证明他的存活的,只有这缓慢安静的进进出出。有时忽视会有电子刮面器给他剃胡须,用前端磨圆的小剪子剪耳朵和鼻子里长出来的白毛。也修整眉毛。虽然没有意识,毛发仍继续生长。看见这个男人,天吾渐渐不明白人的生与死究竟有何区别。也许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区别。区别只是人们为了方便强加的想法罢了。
三点左右医生来向天吾说明病情。说明总是非常的短,内容也大致相同。病情没有进展。老人只是沉睡过去。生命力正在徐徐衰减。换个说法就是实质的向死亡靠近。医学上对此目前毫无办法。只能由他就此安静地沉睡。医生能说的无外乎这些。
接近傍晚时两个男性看护来把父亲搬运到检查室接受检查。虽然都戴着口罩,来的看护人和那天的还是不同。也许是戴着大大的口罩的缘故,全都一言不发。其中一个看着像外国人。小个子皮肤稍黑的那个,透过口罩向天吾微笑。一看就能明白对方是在微笑。天吾也浮起微笑点点头。
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后父亲才能回到病房。接受的是什么检查天吾不知道。父亲离开病房后天吾到楼下的食堂喝了温乎乎的绿茶。打发了十五分钟后回到病房,他仍然期待着,少女时期的青豆会不会突然躺在那里呢。但是青豆没有再出现。渐渐昏暗的病房中,只有病人的气味和留有睡痕的无人的病床残留着。
天吾站在窗口眺望远处的风景。草坪的对面黑黑地横布着松树防风林。远处还能听见海浪的声音。太平洋汹涌的海浪。仿佛是聚集着的无数灵魂,呢喃着冥冥终生的物语,回响着厚重阴暗的回响。仿佛在诉求更多的灵魂参与进来似的,它们也在诉求着更多能为人道的物语。
天吾在这之前,仅仅十月的时候来过两次,到访千仓的疗养所后当天就回去了。坐早晨的特急列车去,坐在父亲的床边时不时说说话。虽然毫无应答。父亲仰卧着,仍在深深地沉睡。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里,天吾都是看着窗外的风景度过的。随着傍晚的到来,他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出现。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静静地日渐薄暮,房间被笼罩在淡淡的黑暗里。他终于放弃,站起身子,坐最后的特急列车返回东京。
也许我应该安下心来直面父亲才对。天吾某天这么想。一天就回去的程度也许是远远不够的。也许我们彼此需要的是更为深层次的交流。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根据,但我有那样的感觉。
十一月过半的时候,他终于正式请假。向补习学校说明父亲病重,不得不去照看的情况。这本来也不是谎话。讲课拜托给大学时代的同学。他是天吾维持着密切交往的少数朋友之一。即使大学毕业了每年也联系一两次。奇人辈出的数学系里,他也算是奇人中的奇人了。但是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工作,也没有进研究室,而是在意气相投的熟人开办的面向中学生的补习社里教数学。之后广读群书,不时在溪边钓钓鱼,每日就这么随性而过。天吾偶然知道他非常有做老师的才能。他仅仅是厌烦了自己富有才能的领域。自己家里十分富裕,没有勉强自己工作的必要。以前也有一次让他代讲,那时学生们的评价很不错。天吾向他打去电话说明情况,他立马答应下来。
接下来是怎么向同居的深绘理说的问题。把这个远离尘世的少女留在自己的公寓是否妥当呢,天吾无法判断。好在她也是在避人耳目的【潜伏】之中。所以他向深绘理本人询问道,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还是想暂时到别的一方去呢?
“你要到哪里去。”深绘理严肃地望着他说道。
“去猫的小镇。”天吾说。“父亲还没有重回意识。不久之前昏睡过去,医生说也许撑不了多久了。”
天吾没有告诉她某日的傍晚,空气蛹出现在了病房的床上。其中沉睡着少女时期的青豆的事也是。那只空气蛹的所有细节,都和深绘理小说中描写的一模一样。自己热切期待着再见一次空气蛹的事情也没有说。
深绘理眯着眼睛,嘴紧紧地抿着,长时间里从正面盯着天吾的脸。仿佛在读取细小的字印刷成的信息一般。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可脸上并没有写着什么的触感。
“这样就行。”深绘理之后点点头说道,“不用担心我的事,我留在这里。”之后考虑了一会道,“现在还没有危险。”
“现在还没有危险。”天吾重复着。
“不用担心我的事。”她也重复说道。
“我会每天打电话回来的哟。”
“可别被遗弃在猫的小镇。”
“会小心的。”天吾说。
天吾去了超市,为了让深绘理不必为了买东西而出门。天吾很清楚深绘理不会处理食物。他可不想过了两周回家看见,生鲜食品在冰箱里吧啦吧啦地腐烂掉。
替换的衣服和洗脸用具都装进了塑料袋里。还有几本书,文具以及原稿纸。和往时一样,从东京站乘坐特急列车,在馆山换乘普通电车,坐两站到千仓下车。去了车站前的观光介绍所,找能住宿的比较便宜的旅馆。因为是淡季,所以订空房间很容易。主要都是给前来钓鱼的人住宿的简易旅馆。虽然狭小却很干净的房间里,散发出新榻榻米的味道。从二楼的窗户还能看见渔港。而且附带早餐的房间费也比他预想的便宜。
因为还不清楚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天吾说,所以暂时先付三天房钱。女房东没有异议。门限是每天十一点,她委婉地向天吾说明道,带女孩子回来的话会很麻烦。天吾对此也没有异议。房间的事一解决他立马向疗养所打去电话。向电话里的护士(总是那个中年护士)询问下午三点左右去看望父亲可以吗。对方说没有关系。
“川奈老先生一直睡着。”她说道。
就这样天吾开始了在海边的猫之小镇的日子。每天早晨早起到海岸边散步,眺望进出渔港的渔船,然后回到旅馆吃早餐。每天的早餐如同模具制作出来的一般,干海参和煎鸡蛋,切成四块的土豆,调味海苔,蜆的味增汤和米饭。不知为什么总是非常好吃。早餐过后开始坐在小桌子前写小说。用久未用过的钢笔写作十分快乐。在不熟悉的地方远离平日的生活开始工作也是,转变转变心情委实不坏。
他写的是以浮着两轮月亮的世界展开的故事。小小人和空气蛹存在的世界。这个世界虽是从深绘理那里借来的东西,现在已经完全变为他所有。面对原稿纸的时间里,他的意识渐渐留存在了那个世界。即使搁下钢笔,意识也仍停留在那边。那种时候,肉体和意识的分离带来一种特别的感觉;到底哪边是真实的世界哪边是架空的世界,已经不能再很好地判别。进入猫之小镇的主人公一定也是同样的心情吧。世界的重心已在不知不觉时移动。就这样,主人公(恐怕如此)永远地,再未能乘上离开小镇的列车。
每天十一点是打扫的时间,必须离开房间。他在那段时间停下写作,出门信步到车站前,走进茶馆喝咖啡。有时也稍微吃点三明治,但大部分时候什么也不吃。然后拿起丢在那里的晨报,检查是否有和自己相关的新闻。但是没有看见那样的新闻。《空气蛹》作为很久之前的畅销书已经消失踪影。现在排名第一的是《想吃就吃,吃也能瘦》的一本减肥书。真是了不起的书名。就算里面是白纸估计也能大卖。
喝完咖啡,逐条看完新闻之后,天吾坐上巴士前往疗养所。到达那里大致是一点半到两点之间,再和前台的熟识的护士说些客套话。似乎是因为天吾开始在小镇住下,并且每天来看望父亲,护士们对他多少比以前态度温和,对他的接待也变得亲切。像是家人温柔地接纳了浪子回头的儿子一般。
有一个年轻的护士,每次见到天吾的脸都会害羞地一笑。似乎对他有些兴趣的样子。个子小小的,梳着马尾,眼睛很大,脸颊泛红。大概是二十出头吧。可是自见到空气蛹中沉睡的青豆之后,天吾只想着青豆。其他的女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偶然掠过的淡淡浮影罢了。在他脑中的角落里,唯有青豆的身姿常在。青豆一定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他有这样的回应。而且恐怕青豆也在寻求着天吾。所以她才会在那个傍晚,通过这样一个特别的通路来与我相会。她一定也没有忘记天吾。
只要我所见的不是幻觉。
偶尔不知什么时候,他也会想起年长的女朋友来。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呢。已经失去她了,她的丈夫在电话里说道。所以再也不能和天吾见面。失去了,这个说法现在也仍让天吾觉得惴惴不安。那里毫无疑问回响着不吉之音。
即使这样,最后她的存在也已渐行渐远。和她一同度过的午后,依然是完完全全的过去的事。天吾对这件事不愿再回头。不知何时重力产生变化,要点也结束了偏移。想再回到过去已经不可能了。
走进父亲的病房,天吾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打了简短的招呼。然后开始一条一条的按照顺序说明从昨天傍晚到现在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当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坐巴士回到镇里,去食堂吃了简单的晚饭,喝了一瓶啤酒,然后回到旅馆看书。十点睡觉。早晨早起在镇上散步,吃饭,写两个小时的小说。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事。即使这样,天吾仍然向失去意识的这个男人细细地汇报自己的事。不用说,对方没有一点反应。如同对着墙壁说话一样。这一切无非是习惯性的仪式。但是随着时间单纯地反复,似乎多少有了些意义。
之后天吾开始朗读带来的书。没有固定于什么书。仅仅是那时在看什么,就将看到的地方读出声来。电动割草机的使用说明书在手边的话,也会读这个的吧。天吾尽可能的用明亮的声音,让对方容易听清楚,慢慢地读着。这是他唯一用心的地方。
屋外闪电渐强,一瞬之间,青光将往来道路照得光明如昼。也可听见雷声。或许是在动雷,但是为了放松自己的心情。只能将其假想做无谓的云和风。道路上雨水如皱潺潺流着。踏上小路之后,似乎不断有客人跟着徐徐进店。
一道而来的朋友一个劲地盯着人的脸看。刚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嘴就不利索了。周围一片乱哄哄的,周围的桌子也是对面的桌子也是,同席的客人们都像哪里被压迫住了似的喘着气。
突然闪电忽现,青光直射入屋,照着店内土房里的人们。这时雷声大作,几近能将屋顶震裂。惊讶地站起身来时,拥挤在土房里的客人们,一齐将脸转向这边。这脸是狗是狐分辨不出,但是禽兽们全都穿着洋装,长长的舌头吐着,在嘴边舔来舔去。
读到这里,天吾看着父亲的脸说道。“念完了。”这部作品到此结束。
没有反应。
“有什么感想吗?”
父亲依然没有回答。
有时也会给父亲念一段早上写的小说原稿。念时将不满的地方用圆珠笔改正,将改正的部分再读一遍。如果改得不满意,就再改再念。
“改得不好吧。”他像是向父亲征求意见般说道。但是父亲当然不会表明意见。父亲没有说改得不好,或者改之前的比较好,亦或是改不改都差不多,只是双眼深陷,垂着眼睑。如同重重卸下卷闸门的不幸的一户人家。
天吾不时从椅子上站起,大大地舒展身体,走到窗边眺望窗外的风景。持续几日阴天之后,也会有下雨的日子。午后一刻不停的雨,又重又暗地淋着松树防风林。这样的日子里完全听不见浪涛声。也没有风,惟有雨笔直地从空中落下。雨中黑色的鸟们成群飞过,这样的鸟也许心也一样黑暗潮湿。病房中也是湿的。枕头和书和桌子。那里的一切都饱含着湿气。但是和天气也好湿气也好,风也好浪声也好,全然无关。父亲没有停歇地昏睡中。麻痹如同一件悲天悯人的袈裟,包裹着他的全身。天吾休息一会后继续朗读。在这又小又湿的房间里,他没有任何别的能做的事。
读书读累的时候,天吾就坐在一旁沉默。望着沉睡着的父亲。然后猜测着他的脑中究竟在想着些什么。那里——那像老式铁床一般坚固的头盖骨的里面——意识以怎样的形态潜藏其中呢。也许那里什么也没有留下。如同被遗弃的房屋,财产和家具一件不留都被运走,曾经住过的人都气息也消失殆尽。但是即便这样,那墙壁和天花板,仍然刻着过去的记忆与时光。毕竟是长时间缔造的东西,不会那么容易地化为虚无。父亲在这海边的疗养所朴素的床上躺着的时候,他的内心的空房子里,时不时也被别人无法看见的时光与记忆包围着呢。
不久脸颊泛红的年轻护士来了,向天吾微微笑着,给父亲测量体温,检查点滴的剩余情况,再确认积存的尿液量。用圆珠笔在木板的记录纸上写下几个数字。或许都是手册上的既定程序,她的动作自发而迅速。在目睹着她的一连串动作时,天吾不仅想到,在这海边小小的疗养所里,照顾着没有丝毫康复希望的认知障碍症老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她看起来既健康又年轻。浆过的白色制服下的乳房和腰,紧凑结实又富有质感。光滑的脖子上汗毛闪动着金色的光泽。胸前的塑料名牌上写着名字,【安达】。
究竟是什么,将她带到这被忘却和缓慢的死亡支配的偏僻场所呢。天吾知道她作为护士有才能,也很勤勉。还这么年轻,技术也好。如果愿意的话,应该可以到不同种类的医疗现场去。到更加开朗,更加令人感兴趣的地方。为什么特地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地方呢。天吾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如果问她的话,应该会率直地回答吧。他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不知道的好,天吾想。不管怎么说这里可是猫的小镇。什么时候他会乘上列车,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既定的工作完成,护士交回记录,向着天吾羞涩地一笑。
“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和往常一样。”
“情况很安定。”天吾尽可能地用明朗的声音说道。“这么说的话。”
她浮起半是道歉般的笑容,稍稍歪着脑袋。然后看到了他的膝盖上合着的书。“你在朗读这个么?”
天吾点点头。“能不能听见还是个问题。”
“即使这样,我也觉得是件很好的事。”护士说道。
“好也罢不好也罢,除此之外也想不到能做些什么。”
“无论是谁,都不是只做能做的事的。”
“大体上人们都过着和我不同的生活,忙忙碌碌的。”天吾说道。
护士迷惑着该怎么接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她看了看沉睡的父亲,再看了看天吾。
“请多保重。”
“谢谢。”天吾说。
安达护士离开后,天吾稍微过了一会,继续开始朗读。
傍晚时来到床前的车将父亲运往检查室。天吾下到食堂喝茶,然后用那里的公共电话给深绘理打电话。
“有什么情况吗?”天吾向深绘理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深绘理说,“和平时一样。”
“我这边也没什么情况。每天都差不多。”
“但是时间在向前进行。”
“正是。”天吾说,“时间每天都在向前进行着。”
“刚才乌鸦来过了。”深绘理说,“很大的乌鸦。”
“那只乌鸦每天傍晚的同一个时候都会到窗边来呢。”
“每天都做着相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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