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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英雄 第31节

在他身上,天、地和大气交织在一起,

心灵与所有生命的呼吸相结合,

他自己被认为是唯一的灵魂,不需要其他的言语。

他是通往永生不死的桥梁。33

因此尽管这些关于创世的神话叙述的似乎是遥远的过去,但它们同时也谈到了个体现在的起源。在希伯来的《光明篇》中我们可以读到:

每一个灵魂和心灵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都是由结合为一体的男性与女性组成的。当它降到大地上时,两个部分分离开来并且这两个不同的身体被赋予了生命。在结婚时,明晓所有灵魂和心灵的上帝将他们结合起来,他们像以前一样再一次共有一个身体和一个灵魂,就像他们是一个个体的左边和右边……然而男人的行为和他走哪条道路会影响这种结合。如果这个人是纯洁的,他的行为在上帝眼里是讨人喜欢的,那么他会与自己灵魂的女性部分(即他出生前的组成部分)相结合。34

这段卡巴拉教派的文字是对《创世记》中亚当产生夏娃的情节的注释。类似的概念也出现在柏拉图的《会饮篇》(Symposium)中。根据这种性爱的神秘主义,爱情的终极体验是认识到男女双方的错觉中存在着同一性:“彼就是此,此就是彼。”这一认识可以得到扩展,发现周围整个宇宙中多种多样的个体(人类、动物、植物,甚至矿物)也具有同一性。因此爱情体验变得与宇宙有关,首次打开视野的被爱者被放大成了宇宙的镜子。了解这种体验的男人或女人掌握了叔本华所说的“无处不在的美的学问”。他“游走于这些世界,吃他想吃的东西,变成他想变成的样子”,他坐下来歌唱宇宙统一之歌,歌的开头是:“哦,美妙!哦,美妙!哦,美妙!”35

化一为众

宇宙舞台的支柱应被打造出应有的性状

宇宙循环向前的滚动促成了一个向多个的转换。由此一个重大的转折或是裂缝将被创造出来的宇宙分裂成两个显然矛盾的存在面。在裴欧瑞的图中,人们从较低的黑暗中产生,并开始推升天空的工作。36他们的行为表现出了明显的独立性。他们召集会议,做决定,做计划,他们把安排组织世界的工作接管过来。然而我们知道不动的动者(unmoved mover)在幕后发挥着作用,他就像一位木偶操控师。

在神话中,只要不动的动者,即强大的有生命的人,成为了注意力的中心,那么宇宙的形成就会具有奇迹般的自发性。各种元素会自发地或按照造物主微小的命令凝结起来并发挥作用,自己裂开的宇宙之蛋的各个部分无需帮助就能自己就位。但是当我们转换视角,转而关注活着的人时,当从栖息在空间和大自然中的人的视角来面对空间和大自然的全貌时,一个突然的变化令宇宙景象黯然失色。宇宙中各种形式的存在不再以有生命的、成长而和谐的事物的模式在运转,而是执拗地停滞着,往好里说也就是没有活力,呆滞迟缓。宇宙舞台的支柱必须做出调整,甚至应该被打造出应有的形状。大地生出荆棘和蓟,人类要靠辛苦劳动才能有饭吃。

因此我们会看到两种模式的神话。在第一种模式的神话中,造物主的威力继续自己发挥作用。在另一种模式的神话中,他们放弃了主动权,甚至对抗宇宙循环的进程。后一种神话模式中所表现的困难甚至早在宇宙父母为创造生命而拥抱在一起的漫长黑暗期间便开始了。让我们通过毛利人的神话来了解这个可怕的主题吧:

天空父亲兰奇(Rangi)紧紧地躺在大地母亲巴巴(Papa)的肚子上,这样孩子们就不会从子宫中挣脱出来。

他们的孩子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在黑暗的世界中到处漂浮。他们的样子是这样的:有的在爬行……有的直立,胳膊向上伸……有的侧躺着……有的平躺着,有的弯着腰,有的低着头,有的抬起双腿,有的跪着……有的在黑暗中摸索……他们都在兰奇和巴巴的怀中……

最后兰奇和巴巴所创造的生命厌倦了连续不断的黑暗,他们商量说:“现在让我们来决定应该对兰奇和巴巴做些什么吧,是杀了他们好,还是把他们分开。”兰奇和巴巴的最凶狠的孩子杜·马通加(Tu-matauenga)说:“好吧,让我们杀了他们吧。”

森林、森林中栖息的万物和所有树木所造的事物之父塔聂·马通加(Tane-mahuta)说:“不,不应该这样做。比较好的做法是把他们分开,让天空在我们头顶上远远的地方,让大地躺在我们脚下。让天空成为我们的陌生人,但大地作为滋养我们的母亲,应该依然让她和我们靠近。”

这些神中的几个兄弟试着将天空和大地分开,但徒劳无益。最后还是塔聂·马通加成功完成了这个巨大的工程。

现在他的头牢牢地固定在他的母亲——大地上,他抬起双脚,抵住他的父亲——天空,他使出巨大的力量伸展他的后背和四肢。于是兰奇和巴巴被分开了,他们大声尖叫,悲痛地呻吟着。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杀死你们的父母?你们为什么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想杀死我们或把我们分开?”但塔聂·马通加没有停下来,他无视他们的尖叫和哭喊,他把大地重重地向下压,把天空远远地向上推……37

正如希腊人所知,在赫西奥德(Hesiod)的叙述中,这个故事讲的是天空父亲乌拉诺斯(Ouranos)与大地母亲盖亚(Gaia)的分离。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中,提坦·克隆那斯(Titan Kronos)用镰刀阉割了他的父亲,将他向上推开。38在埃及的传统形象中,宇宙夫妻的位置被颠倒过来:天空是母亲,父亲是富有生命力的大地。39但是神话的模式没有改变:他们的孩子,空气之神舒(Shu)将他们分开。在公元前3000年和公元前4000年古代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原文中,我们也会看到这种形象。首先出现的是原始的海洋,原始的海洋产生了宇宙的山脉,它是由结合在一起的天空和大地组成。天空父亲安(An)和大地母亲基(Ki)生出了空气之神恩利尔,不久后他将安和基分开,自己与母亲结合,创造了人类。40

图60 天空与大地的分离(埃及,日期不详)

这些胆大妄为的孩子们的行为看起来很暴力,但与冰岛史诗《埃达》(Eddas)以及巴比伦创世的“创世泥板”(Tablets of Creation)中记录的瓜分父母力量的故事比较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在这些记录中,混沌中造物主的存在特点被侮辱为“邪恶”、“黑暗”与“淫秽”。现在聪明的年轻武士儿子鄙视生殖之源,鄙视处于萌芽状态的、沉睡的造物主,草率地杀死他,乱砍他,把他切成一段一段的,搭建出宇宙的结构。这就是后来所有屠龙胜利的模式,是漫长的英雄功绩历史的开端。

根据诗集《埃达》的叙述,“裂口”[50]在北方创造了一个寒冷的迷雾世界,在南方创造了一个火的地区,当来自南方的热量影响了从北方奔涌而下的冰冷的河流之后,泛着泡沫的毒液开始慢慢渗出。毒液产生了细雨,细雨凝结成白霜。白霜融化并滴落,在这些有毒的水滴中诞生了躺着休眠的雌雄同体巨人伊米尔(Ymir)。这个巨人一边睡觉一边出汗,他的一只脚和另一只脚生出了一个儿子,同时他的左手下面生出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

白霜继续融化、滴落,滴下的液体凝聚成了奶牛奥杜姆拉(Audumla)。它的乳房流出四股乳汁,伊米尔饮用这些乳汁,获得营养。而奶牛通过舔舐咸的冰块汲取营养。在她舔舐的第一天晚上,冰块中出现了人的头发,第二天出现了人的头,第三天整个人出现了,他的名字叫布利(Buri)。现在布利有一个名叫包尔(Borr)的儿子(他的母亲未知),他娶了伊米尔的巨人孙女中的一个。她生了三位一体的奥丁、威利(Vili)和维(Ve),然后他们杀死了沉睡的伊米尔,把尸体切成若干块。

伊米尔的肉变成了大地,

他的汗液变成了大海;

他的骨头变成了峭壁,他的头发变成了树木,

他的颅骨变成了天空。

然后漫不经心的众神用他的骨头做成了人类子孙的尘世;

用他的大脑做成了所有惨淡的云。41

图61 谋杀伊米尔(平版画,丹麦,1845年)

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

诗集《埃达》收集了34篇有关异教的日耳曼神祇和英雄的古斯堪的那维亚语诗歌。这些诗歌的创作者是900—1050年期间北欧海盗世界的各个地区中(至少包括格陵兰)的歌手和诗人。这部诗集显然是在冰岛完成的。

诗集《埃达》是年轻诗人的手册,由冰岛上信奉基督教的诗歌大师兼酋长斯诺里·斯图鲁逊(Snorri Sturluson,1178—1241)完成。这部诗集总结了异教的日耳曼神话,评述了诗歌的修辞规则。

这些文本中所记录的神话表现了早期的农民阶层(与雷神托尔有关)、较晚期的贵族阶层(沃坦—奥丁神话)以及另一种独特的阴茎崇拜综合体(伊斯、弗雷娅、弗雷三位神)。在这个充满深邃的沉思,但又荒谬滑稽的符号世界中,冰岛游吟诗人的影响与经典的、东方的主题混合在一起。

在巴比伦的版本中,英雄是太阳神马杜克(Marduk),受害者是可怕的,像龙一样的提亚马特(Tiamat),她被一群魔鬼侍候着,她是原始混沌的女性化身,也被称为混沌母神,但现在成为了宇宙的威胁。太阳神带着他的弓箭、三叉戟、棍棒和罗网,在战争之风的护送下,登上了他的战车。四匹马身上挥洒着汗滴,它们被训练得能够把一切践踏在脚下。

……然而提亚马特没有转身逃走,

桀骜不驯的话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太阳神举起他强大的武器雷电,

对抗勃然大怒的提亚马特,他说:

“你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高高在上,

你野心勃勃地想发动一场战争……

你邪恶地设定了反对我父亲和众天神的计划。

厉兵秣马,加紧备战吧!

站好了!我要和你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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