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幼崽，开始乱杀 第467节
黑暗，揭露出人类莫明其妙的恐惧。如今杀人机械在步步紧逼，而最糟糕的未来或许正蛰伏在目所难及的对侧，逃跑也罢，停下也罢，反正都直达地狱。
隧道深处连前方十公分的东西也看不到，慢慢地，那里传出的可怕的马达轰鸣，越来越近，远处再度响起了好像喘不过气来的尖叫。
这时，一抹红色的闪光，毫无征兆地反射在松永要一郎眼镜的边缘，瞬间，他立刻反应过来，那光是瞄准了他们的传感器发出的。
“快跑！”
姬矢准扯着干到快冒烟的嗓子警告他，假如被这道光逮住，姬矢准他们也会卷进滚筒，像那个三泽广之一样死掉。
可即使用尽残存的体力来逃跑，光点始终沿着墙壁追上来，姬矢准那在到达乐园前就已奔波过度的腿，此时宛如铅铸般沉重。
而追踪者的标记仍然无情地增加到了两倍，简直像是墙壁附近飞来飞去的红色蚊子，厌恶感使人毛骨悚然。
“往这儿走！”
松永要一郎使劲地拉着姬矢准跑向小岔道，他们屏住呼吸，蹲坐在隐蔽处，宛如逃窜的小虫。
成群红色的镭射光线，划过头上的墙壁。他们完全就是肉类加工厂里注定一死的家畜，而机械装置则好比加工肉类的机器吧。
“那是？”
“这是在清理垃圾。”
松永要一郎回答道，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按对外的说法，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嘛，当局感觉乐园的治外法权很棘手，就派了它们过来，大概和猎犬差不多吧。”
作为社会的齿轮，拼命地工作，一旦受到挫折，就涌向乐园，然后，松永要一郎他们又被当局赋予了充当垃圾并被处理掉的使命，这份残酷，让姬矢准不由得感到头晕。丒
此前他们为死去的伙伴而敲钟，只不过是在制造“乐园”文化，硬给这种贫瘠的生活赋予某种意义，但这会不会是居民们力所能及的一种抵抗呢？
杀人机械的运转声，终究还是从他们藏身的岔道深处钻来了，自三个方向迫近而来的那群白色机械装置的车轮声，逐渐缩小包围圈。
“快逃！”
尖锐的声音，撕裂了隧道。姬矢准他们连滚带爬地逃出什么都看不到的凝滞的黑暗。好几个人包围了机械装置，占据优势地位的流浪汉们，将憎恨和兴奋提炼成谩骂声，撼动了混凝土浇筑的地面。
随后，折断骨头的声音，撕开肌肉的声音，仿佛让人想捂住耳朵的迟缓响声，不成声音的喊叫声，在姬矢准的身后不断响起...
而就算逃走，逃来逃去，也只能回到原先的乐园，此时那些位于高耸的天花板下的硬纸板窝棚，全都已经被摧毁了，数台机械装置徘徊正在地下空洞的中央。
同时，那给马达增添负载的带有紧张感的声音，让充满血腥气味的大气为之震荡，机械装置连接着的四个箱型单元的后部，以滑动的方式呈直角状向上抬起，或许已经装满了的垃圾桶被收纳进第三个单元的内部。
接着，全新的垃圾桶从最末尾的单元被抛出，同最前方的单元连结起来，在还未装入任何新垃圾的干净状态下，全自动地做好了再度将无数人绞成碎肉的准备，同时，这也是松永要一郎他们众人的旅途终点。
同原来一样，地下空洞到处都是颜色阴沉的斑点，其中又添了些新的血迹。
姬矢准并不想把这个地板都即将被染成黑色的地方当作乐园，但因为读过工作日志，所以他知道松永要一郎努力地工作，又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地方。尽管如此，处于弱势地位的他们，却被压垮了，连最后的血汗都被吸干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松口气呢？”
对继续残忍地摧毁安乐的入侵者，松永要一郎怒目而视，或许是像他一样流落到乐园的居民们，纷纷从隧道中出来，再一次聚集在地下空洞里。
某人抱怨“老子是不是又上当了？”的声音，给姬矢准激昂的义愤浇了盆冷水。
“咱们逃掉吧。”
姬矢准拉了拉松永叶月父亲的袖子。松永要一郎没有说话，仿佛洞察一切般，沉默地回过头看着他。
失败的男人，捡起窝棚里作为家具使用的铁管，说不定拼上性命的战斗即将到来，那双手因为极度的兴奋而不自主地颤抖。
“姬矢准，这里很危险，你快逃。”
压扁了的蓝色毛线帽，上面还沾着发黑的血点，躺在被拆毁的硬纸板窝棚旁的地上。
“松永要一郎先生呢？”
“我要战斗。”
从枯燥的地上生活被撵到乐园的男人，使劲地抓住姬矢准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姬矢准感觉有些痛。
“如果能回到地上，就去告诉我女儿。”
姬矢准也明白了，这将是今生的永别。
“我该说什么好呢！”
“告诉她，我过得很幸福。”
乐园就是终点站，这里再往下，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必须战斗，至少对居民们来说，乐园里存在着拥有同样伤口的伙伴。
不同于在养老院亦或临终关怀医院中现实的死亡，这里有被钟声和百余盏灯送走的虚幻浪漫。
连互相舔舐散发出异味的化脓伤口都做不到的男人们，发出了最后的咆哮。甚至按理应是个局外人的姬矢准都为这怒涛的气势折服，被热情所吸引。死期将至的他们，脸上隐约展现出魅力，仅仅只是惊叹着生命的潜力，而畏缩不前。
松永要一郎强有力地把姬矢准推向特别古老而狭窄的横洞。
“去吧！”
之所以会服从，是因为姬矢准没有理由为乐园殉葬，同时也和他注意到自己的鞋子正踩在像人类这么大的血泊里有关，虽然不清楚能否得救，尽管如此，他还是拼命地奔跑。
在他冲进漆黑的地道之前，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地下空洞。被地上的生活抛弃，抛弃了地上的男人们，神志不清的脸庞涨得通红，与此同时，他们朝着杀人机械们抡起铁棍。
这时，姬矢准感觉到了什么，他感觉到自己不应该就这么逃走，自己是带着相机来的，自己是一个记者，虽然相机已经被人拿走了，但是他可以去找，去找到相机，记录下这些隐匿在所谓的乐园之中的人们，为了保护自己最后的乐土，而去拼命的样子。
同时，姬矢准也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绽放光芒，那份光芒正在不断的告诉他，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也应该去战斗，只是他的战场并不是在这个阴暗的地洞里，他的对手也不应该是那些可怕的杀人机器，而是藏在更深处的，那还隐藏在未知之中的敌人。
然而，姬矢准的这份激动并没有维持太久，不知怎么，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闷头逃去，在他的身后，只有一抹青绿色的余辉闪过....
自己是怎样逃离黑暗的呢？姬矢准完全记不起来。但他觉得只要一切都出现在地上的话，就可以结束了，他一边被回声搅得心神不宁，一边踉跄地通过寂寞的走廊，打开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的金属门。
这地方很眼熟，日光灯从低矮的天花板上投下白色的光芒，是很快就能回到地上的地下街。没有人在意疲惫不堪的姬矢准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指示牌来看，他已经走了很远，到达了东京站的地下。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确认时间，还没到凌晨六点呢。
姬矢准这时才想起手机也有拍照功能，哪怕留下一张照片当证据也好啊，真是后悔莫及，可他心里却又清楚得很，其实，自己在盘算着的是能不能以‘其实什么都没有’为借口把一切都当做噩梦呢？
‘赶快走吧’
姬矢准听到了自己的心中传来了低吟声，似乎在催促着他，去留下些许的纪念，去直面残酷的现实，但明明只要回去就能抵达那里，但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再度打开这扇门，姬矢准无法理解把那里称作乐园的松永要一郎的想法。
尽管他留下了“帮我带话给她，就说我过得很幸福。”这句话，但是姬矢准该怎样向他的家人报告呢，在和松永要一郎先生交谈的时候，如果自己稍微迈出一小步，就无异于认同这一切，到了那时候，他也会变成想“去乐园”的人吧。
姬矢准彻夜奔波的双腿，用上了最后的力气，再度坚持下去，一想到如今身处的地下也连接着乐园，他就心有余悸，呼吸都变急促了，简直像是身处在水底，如果再多待一会儿，就会淹死。
带着尽快到地上，去一个平静的地方的念头，他迈出了脚步，他一边搜寻出口的指示牌，一边蹲坐在可以感受到太阳光的最近的楼梯下。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楼梯。他有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的感觉，便紧盯着她的行踪。突然，女人走到一半，在楼梯中央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他。
姬矢准想起来了，不禁喊出了声，她是在那个智能大厦里挨骂的女职员啊，而且，她的身高跟他昨晚尾随的配送人相差无几，仔细想来，哪儿都找不到最初把乐园的传说散布给和仓英辅的人，不是很奇怪嘛？
女人仿佛在嘲笑般咧起了嘴角，随后又像原先那样跑上楼梯。
“等等！”
姬矢准也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追赶。
随即，璀璨的光芒的亮起....阳光所及之处，耀眼的光辉将视野灼烧成一片惨白，姬矢准感到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只得抓紧扶手，他本已经习惯地下的身体，发出了哀嚎。
就算再怎么察看四周，早已经看不见女人的身影了，尽管哪里都找不到她，但似乎哪里都有她，他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擦肩而过的人的脸。
之后，姬矢准独自一人茫然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移动，这时，有清扫车遵循着规定，庄严而肃穆地回收垃圾，如果再放一会儿的话，它们马上就要溢出来了，发泡塑料，各种空箱子还有纸张，被丢进了填装口，等用回转刮板压实之后，再塞入箱子里。
但并没有听到临死前的惨叫，亦或折断骨头和吸啜血液的声音，在直到昨天为止都认为很普通的阳光下，这里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充满了光明的异世界。
我应该何去何从呢？
姬矢准重新适应了天上的阳光，一时间陷入到了迷茫之中，到底是逃避，还是.....
另一边。
在‘乐园’中，有一个人发出了呻吟声，此时，只要他稍一动弹，头就疼得厉害，他抱着脑袋靠住隧道的墙壁。刚把手放到头上，手指便被伤口粘住了，同时，他也发现，那个因病去世的妻子最后送给他的礼物，亲手织成的蓝色毛线帽，已经没了。
而此时在这黑暗中，好似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身旁回荡着嘎哒噶哒的响声。
嗯？我手边是什么.....是数码相机啊，在发现那个来乐园拜访松永要一郎的叫姬矢准的男人时拿到的东西啊。
他一边揉去眼皮上的汗珠，一边在液晶显示屏上调出拍摄的图像，没等操纵几下，相机里便出现了夜幕下的便利店的图像，好像还摆着石头的记号呢。
看到这，他回想起据说在地上当到过营业部长的松永要一郎以前做的测算，就当每月盗取十万円的乐园居民有上百人，平均下来，每月被损害的利益最多一千万円。
然而，要说起维护制造杀人机械这个秘密的费用呢，月额十亿円也算得很便宜了。说到这份上，为什么他们还来赶尽杀绝呢？
乐园是个没有人能看到，再怎么惨叫也没有人能听到的地方。而且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到乐园来的失踪者，对社会来说，则是存不存在都一样的人。
乐园，无异于为了研究今后或许可以创造大量财富的杀人机械而建造的实验场，就连眼看着原先带来的人类遭受袭击却见死不救的“配送人”，都很可疑。
什么都不敢相信，甚至流落到安乐园都会被背叛。这种感觉难受得无法排遣，那一天，他和松永要一郎两人喝光了手头所有的酒。
“......畜生。”
生还的男人眼中，流出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绝望的泪水。就算逃掉，下次也只会派来改良过后，更有把握杀死他们的机械装置。
松永要一郎曾经在和仓英辅的尸体前，喃喃自语着说：“我们，只不过是在等待。”
那个松永要一郎，跟任职于保安公司的后辈一样，在守护着什么人吧。
――叮铃铃，叮铃铃。
宛如深海般静谧的黑暗里，响起了清净的钟声。
人，死掉了。
男人不顾伤口开裂，一屁股摔倒在地，他挠了挠脑袋。到底，有多少同伴被杀害了呢？刚想到大家都安乐地逝世了，自欺欺人的泪水就直往外涌。
因为对抗那台白色机械装置的同伴，是悲惨地被滚筒碾碎了骨头还有内脏，塞到垃圾箱里，每听见一击钟声，脊背就像挨了一记鞭挞般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