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追得回来么？ 第65节

第二十三章、触顶与坠落

　　龙门启典已过了一个时辰。

　　今日早上从码头出发时还是冉冉旭日的天色却是渐渐的昏沉了下来。

　　乌云在大海上汇聚，原本轻柔抚面的海风逐渐升级成了粗糙的砂纸，海浪也在起伏搅动着，好在龙船、礼台，都有水族镇守，更不用说礼台上十几个真龙可不是摆设。

　　若是想，青龙神君施展一下神通，把汇聚的乌云驱散了还这龙门盛会一个艳阳天也是轻轻松松。

　　可偏偏青龙神君老神在在的坐在首座上，视线大多数时候在观察着龙门异像那边，偶尔也会收回目光，瞥一眼当康，再看向龙船那边，最后远眺一下都城。

　　她心里也疑惑。

　　为什么都快一个时辰了，什么都没发生。

　　当康是这么沉得住气的性格么？

　　然而，青龙神君压根没想到，看着稳如老狗的当康，此时此刻，正因为她偶尔投去的视线，内心躁动的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个时辰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让他内心中的不安全数化为了暴躁和愤怒。

　　如果不是理智尚在，而且龙船方向还能看到一直在奔走的延国密探，他甚至已经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只想现在就暴起发难，来个先声夺人再做考虑。

　　毕竟此时礼台上，他的同谋们都在等着他的动作，如果继续这样僵硬的等待下去，恐生变数。

　　而就在此时，当康的龙船上，肆酉快步奔过链锁的木桥，走上了礼台。

　　而一直等着当康动静的真龙、大妖们，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面刻刀疤的中年人。

　　肆酉也是心大，对着礼台上的真龙、众妖们躬身一摆，算是面子上的告罪，之后才走向当康，当康微微俯身，把耳朵凑到了肆酉跟前。

　　“当康公，陆丁先前去了一趟都城，已经跟我延国的密探联系上了，计划马上就会回到正轨，辟邪我已经交到了您的管家手上，您这边只要招呼一声，他就会带着辟邪过来。”

　　当康躁动的心情骤然就平静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肆酉，“行，我知道了。”

　　当康并没有压低声音，反正只是一句普通的回应而已。

　　但是肆酉的话并没有说完，“当康公，我还有话要说。”

　　当康挑眉，重新躬身下去。

　　“当康公，我这边的人手有不少被抚妖司给逮了，带回城中的动静可能会接连几次出现，您这边如果不是必须要我在场的话，我打算回去带队捞人，您看？”

　　当康转头看着肆酉，肆酉也是脸不红心不跳，静静的等待着当康的回应。

　　当康直起身短暂的思索了一番，目光深邃的看着神情平静的肆酉，一挥手，“行，我知道了，你去办你自己的事儿吧。”

　　肆酉眼神微闪，对着当康躬身，“多谢当康公。”

　　跟计划的一样，当康那莫名其妙的自信来的毫无根据却又切实存在，他或许考虑过自己一行延国密探可能要放弃他，但是.....鬼知道他为什么居然同意了让自己提前跑路。

　　但是，这是一件好事。

　　肆酉回到了龙船之上，悄然呼了口气，目光与发丝潮湿的陆丁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和骆泽对视了一眼，最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龙门异像的方向。

　　现在，只等那个信号了。

　　而此时，南海之下，对外界发生了什么完全一无所知的楚寻风正挂在呈倾角的崖壁之上，伸出右手，探索着自己右臂触手可及的粗糙岩壁。

　　放弃吧，三个字在楚寻风的脑海中不断的重复。

　　肉体的胀痛和酸楚，消耗一空的气血和气机，干枯到仿佛只剩外壳的身体，就连意志和思绪似乎都在攀登悬崖的过程中逐渐消磨到干枯。

　　脑海之中只剩下那代表着轻松，愉快，和毫不费力便能做到的三个字。

　　放弃吧。

　　但是楚寻风始终没有放弃，即便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即便是抬起探向周身的手一寸寸的探索过来也找不到可以借力的点，但是，他就是执拗的踩在落脚点上，左手死死的扣住借力点，完全没有被脑海中回荡的那个念头所影响。

　　那个念头其实并非来自外力亦或者是什么考验，只是单纯的，是楚寻风生而为人的劣根性。

　　可以躺着，就不愿站着，就如同现在，顶着干枯力竭的身躯，却找不到再向上一步的路，和干脆放弃，只要松开手，轻轻的向后一仰，就可以离开这片漆黑的渊海之中，再也不用承受身体上惨烈的痛苦。

　　可念头永远在徘徊，也无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但是楚寻风就是没有放手，因为除了放弃吧这个念头，他的脑海中还有另一个念头。

　　除非失手跌落，不然绝不放手。

　　可现楚寻风面临的困局是，没有安稳的可以攀附借力的点，如果还想往上，他就必须冒险，必须试着跳跃，或者其他怎样的动作，去探索臂展之外的未知。

　　而这种举动，意味着要承担风险，承担找不到可用的借力点，而功亏一篑，坠落渊海的风险。

　　楚寻风仰着的脑袋看向了自己的身下，他不知道自己攀了多远，走了多高，但是他也知道，那必然是很远的距离，用了很漫长的时间。

　　如果......终点就在头顶一百米的距离呢？

　　或者再长一点，两百米，或者三百米？

　　如果自己一跃失败了.......

　　不，不过是重来一遍罢了。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几乎油尽灯枯的青年脸上浮现出的这个笑容，狰狞而疯狂。

　　楚寻风真的不顾一切的向上猛的跃动了一步，他用力的递出右臂，贴着粗糙的岩壁，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失去上升的那股力的时候，他打算试着将右手扣入岩壁之中。

　　但是...... 超乎想象的意外来的太过于突然。

　　楚寻风可以确信，自己跃起之后还没有到力竭之时，他可以确定，自己探出的右手上方没有任何东西，可是......

　　他探出的右手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就仿佛触顶了一般。

　　油尽灯枯的思绪和身体没能在这一瞬间做出最完美的应对。

　　待到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仰面，看着似乎永无尽头的山崖.......

　　开始向下坠落。

第二十四章、逼宫

　　漆黑的渊海之中，时间的流逝似乎毫无意义，楚寻风不知道自己攀登了多久的山崖，才能让自己坠落如此漫长的一段时间。

　　短暂的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当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留给自己的解答也同样浮出心头。

　　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

　　潜龙渊的规则是攀上山崖，翻过绝壁。

　　坠落中的青年抬起已经恢复了力气的右臂，握紧了拳头，刚刚一瞬的触感绝对是真的。

　　我跳了起来，然后，陡然碰到了某种壁障，最后......被反冲而来的力给推下了山崖。

　　所以，我应该是即将到顶了才对。

　　这是楚寻风内心中唯一的解释，也是他自己对潜龙渊笃信的理解，毕竟，从楚寻风身处局中的处境来说，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理解，也符合当下他所面临的局面。

　　既然自己还在潜龙渊中坠落，那么就证明考验还没有结束。

　　出路，必然就是自己所面临的‘壁障’。

　　但是......

　　真相似乎并非如他笃信那般，他单纯只是触碰到了这个问心关的极致之处，在这片黑暗中稳扎稳打的攀爬了足足十四个时辰，登上了足足一千八百米的高度，触碰到了潜龙渊真正的‘顶’。

　　毕竟世间一切道、法、典者，皆有极致，而潜龙渊也亦然如此。

　　但是此刻楚寻风身上的系统机能已经关停，也没有任何人能给予他有用的提示，若想破局，他只能依靠自己。

　　失重感骤然消失，背部传来了结结实实的冰凉触感。

　　楚寻风放下高举的右臂，缓缓的撑着身体重新站起身来。

　　楚寻风只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摸索到了顶，那么接下来.......不过是再去尝试一次罢了。

　　于是，他重新走向了绝壁，摩挲着，将手扣入着力的点，继续，一步一顿一摸索的，登上了潜龙渊那粗糙的山崖绝壁。

　　而与此同时，外界的南海之上，一个坚韧的气泡，包裹着一个闯关失败者，从海水中升起。

　　浮到海面之上的气泡伴随着轻柔爆鸣而破裂，一只巨大的蚌甲落入浪涌的海水之中，悠悠沉浮着，蚌壳张开，一位淡蓝色长发的女子跪坐在甲壳中，茫然的盯着自己洁白无暇的双手，毫无征兆的淌出眼泪。

　　抬头再看那高耸的龙门，此时门柱上盘虬的九头真龙全数闭上眼睛，似是不愿再看蚌甲之中的女子。

　　抹了抹眼泪，蚌妖也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只能张开口，哼唱出带着哭腔的调子，调用水灵气，驾着蚌壳驶向了龙船方向。

　　脑海中盘桓着无数的想法，为何要如此激进，为何要那么冲动，明明可以多摸索摸索再试着前进，潜龙渊中伴随着攀高体力会逐渐流逝这种事情自己不是都知道么，手破了也就那样，痛一会儿也没什么......

　　种种懊恼的想法纷至沓来，却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蚌妖只能垂着眉眼轻叹一声，只能再等三年了么......

　　就当蚌妖如此想着，放下心中郁结，想着龙船上还有自己亲朋等候着，她也强打起精神，看向了龙船阵的方向。

　　可一抬头，蚌妖却愣了一下。

　　都城方向，一股滚滚的浓烟冲破了云霄，天色虽然有些昏黑，但是那股直冲云霄的铅灰的烟尘，却是无比显眼。

　　发生......什么事了？

　　她有些茫然，却还是加了三成力，催动水灵气，推着身下蚌壳迅速驶向龙船阵的方向。

　　而此刻，龙船上众多观礼的宾客都发现了都城方向的异常，但是除了少数一些心里有数的人，和龙船上作为侍应的水族美姬之外，大多数宾客实际上是摸不着头脑的。

　　当然，这些人也基本没有什么骚乱的情绪，更多都是疑惑和好奇，毕竟礼台之上，真龙们都还稳坐如山，妖族的大公们也都还坐着，这些大人物都还没开始着急呢。

　　可实际上呢？

　　礼台之上的气氛已经算是凝重到了极致了，只是暂时还没有人站出来说话打破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