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22节

但没有奏效。

看它们的反应，似乎不是什么有着高等智力的群居生物，相叶悠只通过意识对话理解了只言片语。

如果水野博士的猜想是真，它们为何从更高的电离层突然下降到23000米的高度来？

好消息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舒服的黑暗气息。

“也许只是误打误撞？”相叶悠忍不住回想自己看到的景象。

那群拖着长尾的东西类似海中的浮游生物，于电荷极不稳定的云团里悠悠然地舒展自己，仿佛在安逸的母胎之中。

它们看上去都差不多，唯独一只蜷缩着的个体，比它的同伴要大个三四倍。外部的皮肤组织也有些不同，相叶悠观察到了类似骨质的外壳，以及鳍状的前肢。

飞机经过时它只瞥了一眼，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也没有害怕的模样。

相叶悠“看”到了它，两对眼睛隔着重重水雾云气，电闪雷鸣间，他依稀听见对方说了句“朋友”。

朋友？

是温和的生物吗？它说出这个词语时，相叶悠没有感受到恶意。

“不能放松关注，”他上前两步提醒道：“它影响到了正常的飞行，如果是民航遇到它恐怕凶多吉少。”

“不用你说，”警务局的头头向来对未知生命警惕非常：“事发地没调查出结果，那就交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管理，不论是电离层生命的假说成立，还是里面藏了个UFO，威胁人类安全的东西必须处理掉！”

第六章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

“威胁安全的东西必须处理掉……”这句话似乎没有什么错误，但相叶悠总觉得有哪里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像缺失的、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

等吉冈长官交代完下周工作，相叶悠去找了南原参谋，刚想说关于电离层生物的事情，对方只拉着他完善地外生命法案。

“未知的地球生命？这个假说我也有所耳闻，但其实可能性很小……真的存在的话怎么没被卫星和以前往来的飞机发现？”南原参谋将不知道修改了多少版的法案转给他。

参谋部的办公场所案卷如山，但又诡异地整齐干净，所有材料分门别类被塞进档案盒，并贴好文字标签，是强迫症喜爱的模样，柜子从地板一直通到天花板，取用时得借助梯子。

相叶悠此前见到这么多材料的地方，还是在TLT的记忆警察办公室。

“欧洲支部参考现有的入侵物种防控和治理规定、社会治安管理条例，甚至外国人入境出境管理法等现有法律法规，就可能存在的外星生命于地球定居的问题提出了建议，想得很远，所以我们的法案要再次修订了——第四十二版。”南原参谋捋了捋日渐稀疏的头发。

于是相叶悠带着疑问过去，抱了一摞新印的文件出来，他闻着新鲜的油墨香……想起来自己的问题根本没有说出口。

他回到办公室放下厚厚一大摞法案草稿，下意识隔着衣服捏紧了胸前挂着的东西，边回忆雷暴云里见到的生物，思考到底有哪里不对。

门外静悄悄的，大部分人员已经各自休息，贯通走廊的照明将地板映得雪白。

“抱歉，请问有人吗？”有礼的问候，紧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大古走进来时正巧看到相叶悠将什么东西挂回脖子上，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堪堪看清那东西的黑色系带。

航空队的地界儿他不甚熟悉，找过来花了些时间，确认自己没敲错门才放松下来。

“我来还书的。”他将蓝色封皮的书册递过去。

“飞燕一号测试机的资料，还有我的笔记，”相叶悠愣了愣：“一天就看完了？”

“我影印了一份，既然是重要的东西，还是早点还回来为好。”大古拉开访客椅坐下来，视线自然而然被桌面上的摆设吸引。

一盆绿植，一摞简单装订的册子，上面贴了写着人名的标签。

没有彩色卡纸的封面，只用A4纸印刷了订一块儿，朴实高效，并无花里胡哨的讲究。

他的注意力停留一瞬，继续道：“感觉飞燕一号不那么陌生了，我从未开过飞机，最开始新城给我讲仪表功能的时候我和听天书似的，丽娜讲得细些，但果然了解设计意图才能记得更清楚，就是我学得有点慢……”

“比苍介快多了。”

大古抬头，只见对面的航空队队长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拿走笔记抄了十来天，根本没想到可以影印。”

中途还打翻水杯差点将他的笔记泡成一团糊糊，要不是相叶悠在场听见他撕心裂肺地“嗷”了一声……

大概这就是差距，有些人被胜利队的选拔考试拦下来是有原因的。

……

如果说这只是差距之一，那么第二日，相叶悠感受到了更为巨大的鸿沟。

大古的观察力不差，但很懂得克制自己的行为，进门时目不斜视，即使相叶悠发现他对自己身后一柜子的资料非常好奇——尤其看到关于卡罗飞行艇的材料时眼睛亮了亮。

而藤泽苍介则一根肠子通到底。

“队长您要跳槽了吗？！！！”拔高八度的吼声惊天动地，所有航空队成员都被这一嗓子惊得停了动作，扒在器材上往相叶悠这边瞧。

藤泽苍介看见了相叶悠手里的书，图书馆馆藏标签，封皮上醒目的一行字《演化生物学》。

“我光知道您和胜利队的人眉来眼去，没想到竟然是生命科学研究中心先于参谋部下了手！”

他的嘴比脑子转得更快，眼见对方黑了脸，下半句话还是呲呲往外溜：“我看到您在图书馆拿书给那个新来的指指点点

……您都没这样教过我！”

一想到自己被胜利队刷了，队长还跑去教那个刷了自己的人，藤泽苍介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啊，我只是个被淘汰的家伙，回航空队当保安，单飞遥遥无期不说，还要被地面警卫队的马鹿编排什么‘空中客车专职副驾驶’……”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对面的人开始对他笑。

冷着脸还好说，开始笑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藤泽苍介的危机雷达姗姗来迟，他犹豫要不要假装无事发生回去器械上训练。

“他离放单飞又远了几天。”有人小声对旁边的搭档道。

“为什么不学学我，遇事不决先喊‘yes，sir’，”褐色头发的白人嘀咕：“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保安’和‘客车司机’？”

藤泽苍介咽了咽口水，嘿嘿傻笑，试图萌混过关。

迎面忽然飞来一片白花花的东西，他抬手接住，习惯性先看了它一眼。

《航空队手册-现有机型分类应对突发雷暴事项小结》，右下角贴了姓名标签，按照队长的习惯，他大概又将材料根据每个人的技能掌握情况编写成了不同的版本。

“背下来。”相叶悠说。

册子不薄不厚，约摸四毫米，若筛掉占据一定篇幅的图例，文字内容更少。

但队长喜欢让人手里抓着飞机模型，现场模拟示例图中的情形！！！

藤泽苍介感觉自己大脑在颤抖。

“发什么呆，”愣神间，他看到队长开始招呼其他人来拿手册，边对自己道：“要是下周一前能背下来，就请你咖喱饭。”

“我移情别恋了，”藤泽苍介的嘴再次战胜了脑子：“那家店的盐酥鸡蛋包饭比咖喱饭更香。”

“噗”，他听见自己队友的闷笑。

但队长今天特别好说话：“那就蛋包饭，下周一开始和胜利队的新人合训，他没有基础，要是比你更早放单飞……”

“您就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我不踢球。”

“那就我去运输部，他来航空……呸，他继续胜利队！”

第七章 异变的起源

也许是藤泽苍介的话起了作用。

自打那天起，直到合训日的到来前，他都没看到队长和胜利队的家伙有过来往——他为此也去图书馆“学习”，一连扑了好几天的空。

队长没见着，只有胜利队的新人天天雷打不动，反倒自己碍于“来了又走显得很不爱学习，尤其被胜利队的家伙比下去”的想法，真的看进去了好些东西。

后来才知道参谋部发了一大摞叫人头皮发麻的法案文稿给队长，藤泽苍介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们。

周末总是短暂，周一很快来临。

藤泽苍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论对方多优秀，他自认为最起码在气势和态度上不能输。

“您好，我是真角大古，因为丽娜去适应飞燕二号的关系，需要和大家合训五天。”

红白制服确实精神又好看，对比之下他们的服装简直像上个世代的老古董，藤泽苍介暗自打量。

对方的措辞很礼貌，他想，并怨念地发现……近距离看，这家伙好像比自己帅！

制服输了就算了，脸也输给别人！

“相叶悠，我们见过面了，”队长开始挨个介绍航空队成员：“赫伯特·朗曼，英国人，TPC1号的轮值机长之一。”

高个儿的外国人点点头，边上有个同为老外面孔的褐头发勾着他肩膀，对大古眨眨左眼：“雷尔夫，家族名太长不用记，喊我雷尔夫就好，陪前女友读书，申请从北美支部调来。”

前女友……大古从这个词中依稀感受到了这位卷毛褐头发的伤痛往事。

接着就是藤泽苍介，航空队还有两组人正在执飞，加上长途飞行后的惯例假期，他们在合训期间大概不会见面。

“轮到我了。”藤泽苍介本想做个气势逼人的自我介绍，但一见到把自己刷下去的家伙就站在面前，又念及向队长立下的“滚去运输部”的军令状，他准备良久的说辞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我不会输给你的，胜利队的家伙！”嗓门震天：“我一定会比你先拿到单独执飞的许可！”

“……”

大古茫然地看看他，视线移向板着脸的相叶悠。

“一点，”相叶悠面不改色：“微小的误解。”

雷尔夫在后面轻轻踢了藤泽苍介一脚，耳语道：“我的小天才，你没听他说就来合训五天，什么没基础的神仙能五天就放单飞，所以队长之前肯定是在诈你，好让你努力把那手册背下来。”

大古只听到点儿零碎的词，表情微妙。

但相叶悠耳朵好使。

“雷暴应对手册背完了吗？”他转身对藤泽苍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