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57节
朱景狠辣的说道:“再有聒噪者,尽斩!”
这一幕瞬间在军中炸开了锅,死在战场上,那是运气不好,但是现在,证据不充足,好些人作证,朱景却是置若罔闻,说杀就杀,如杀一鸡。
在围观的许多军士,皆是一脸怒色,纷纷将手放在刀柄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刀厮杀一番。
那牙军小校也被朱景的举动给吓坏了,他没想到,朱景竟然如此冲动,就是要杀人,也不是这么杀的,众怒一起,管你是谁的儿子,死了都白死了。
小校见已经引发众怒了,生怕下一刻又出什么大问题,当即将朱景连劝带拖至城下,随即又派人紧急将此事通知节帅。
朱有容闻讯,大惊失色,在这当口,搜索贼信文书,是应当的事,但是当众动手杀人,无论是不是事实,定然会引发军士不满,这要是半夜有人鼓动,幽州城不就危矣。
朱有容破口大骂道:“逆子,平日里胡作非为就算了,在这紧要关头,竟然给老子捅这么大的篓子!”
骂完后,朱有容不敢懈怠,连忙出府,上马,急促的赶往北门,沿途上,朱有容紧急了解被杀军士的详细情报。
被杀者名为郑厚,是咸通十三年入伍,其父祖皆在经略军中从军,虽无大功,但在经略军中,也是多有相熟之人。
一到北门处,朱有容连忙翻身下马,急步的登上城墙,而此时,城上众军士,已经将郑厚的尸体整理了一番,看起来整洁了些,只是墙砖上的血迹,还在诉说着一条生命的流逝。
一上城,朱有容当即做出一脸悲戚之色,双手抱拳对着在场的军士们深深一揖,而后大声说道:“诸位将士!吾儿朱景行事鲁莽冲动,今日铸成此错,实在是令吾痛心!”
朱有容说完后,环视众人,见一众军士的脸色显然没有好多少,朱有容连忙又道:“今日,朱景未查真相便贸然斩杀军士,本帅在此向各位保证,待此战过后,定当查明真相,若其有罪,必严惩不贷,绝不会偏袒姑息。”
说完后,队伍后方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等打完后,有没有罪,这是咱们能说了算的?”
朱有容知道,这番话语,很难让众人买账,但是让他把儿子砍了,朱有容既不忍心,也不能这么办,他要是杀自己儿子,那肯定有人骂自己既残暴又懦弱。
过了好一会儿,朱有容才沉声道:“先收敛郑厚尸身,派人去郑家,予钱十贯,绢五匹,若事后查明,此为冤屈,朱景将以命相偿,若违此誓,必刀斧加身!”
听到朱有容发誓,军士怒气才稍有缓和,只是等朱有容离去后,军士议论声渐起。
有军士言:“朱家子,待我等如草芥,说杀就杀,若是将来登位,我等如何能过活!”
“朱景每日横行幽州,多掠妇女,好色残暴之徒。”
“也不一定,朱帅有好几个儿子,也不一定是朱景…………”
………………
杨承荣并不知道,射进城内的劝降信,差点就引发了兵变,这只是他随心意而起的一个举措罢了。
或许,有些足以改变历史的瞬间,在后人深入解读下,往其中增加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谋略,而在当事人做出决定时,也许只是心意一动,随手为之罢了。
第124章 坐观风云起
劝降信,在幽州城中,虽掀起了一些小波澜,但并未出现杨承荣期望的那般,一见信,便迫不及待的开城。
静塞军顿兵幽州城下,足有五日时间,在这五天时间里,杨承荣奈何不了幽州城,然而,幽州虽没有被攻破的风险,但是朱有容身为卢龙节度使,部将兵变,竟畏敌如虎。
朱有容龟缩于城中,如此举措,他本就不高的威望,顿时一泄千里,军中对其行为,更是多有不屑之意。
军士不满的情绪,朱有容也有些了解,朱有容见杨承荣迟迟不攻城,他已经担忧若是再拖下去,幽州城内,恐怕有异心者,便会诉之行动。
因此,朱有容和心腹商议后,决定亲自出城迎战,拼死一搏,以挽回自己失去的威望,只要胜了,先前的一切举动,就不再是畏敌如虎,而是胸中有韬略,用兵有法。
从朱有容和杨承荣对峙潞河,一直到退守幽州,这期间的消息,也渐渐传到卢龙镇各州的耳中。
陈从进得知此消息时,他尚在缙山县一带巡查,政策虽然定下去了,但是实施还是需要底下人一步一步的去办。
在这段时间里,陈从进一直在研究妫州的财政问题,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兵强马壮的背后,是充足的府库在支撑着,无论这些钱粮是从老百姓口中搜刮出来的,还是农业开垦,商业积累。
其实,按照这个时代的制度,天下各州以及所有的藩镇,全部都要实行两税法。
两税法的诞生,是随着均田制的败坏,连带着府兵制的全面崩溃,这就使得朝廷变府兵制为募兵制,唐廷的财政需求愈加紧迫。
而在安史之乱后,社会动荡,朝廷原先的财税政策再也无力施行,税制改革,势在必行,于是,两税法应运而生。
原先的税收,是实行租庸调制,也就是以人丁为本,向国家缴纳赋税或者从事徭役,而为了确保制度的实施,那就必须造册,将其户口,人丁变动的信息录入,以此作为分田,纳税的依据。
只是如此一来,太过详细的制度,为了维持这一制度的,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唐中后期的国力,根本无法维持这个户籍制度。
这所有的问题集中到一起,也就让朝廷的钱粮数目急剧下降,而一人的出现,帮助唐朝一举扭转了财政不足用的问题。
此人就是杨炎,杨炎凤翔府天兴县人,在代宗朝官拜中书舍人,后被提拔为吏部侍郎,至德宗时,官至宰相,两税法就是杨炎主持下所诞生。
两税法的核心,便是将名目繁多的税目合并,合为户税和地税,在夏秋两季征收,因此被称为两税法。
在税收原则上,两税法改变了以往按人丁征税的原则,改为按财富多寡来征收,富者多收,贫者少收,并一改历代量入为出的税收原则,变其为量出以制入。
也就是以国家财政预算所需,并向各地进行摊派,这就是所谓的“凡百役之费,一钱之敛。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
对于地方财政,则由中央派人到地方确定税额,并划分上供,以及留州的比例,当然,无论什么政策,刚开始还能行之有效,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政策也就逐渐走样了。
到了现在,各地藩镇聚敛财货以用养军,两税法实际操作起来,早已经是大变模样,河朔三镇原先经过了宪宗朝屡屡征伐后,在那几年,河朔三镇是顺服了些,遵从两税法,向朝廷交税。
但随着宪宗崩后,河朔三镇也就逐渐不缴纳赋税,特别是幽州镇,到后期,更是时不时以防边为由,向朝廷讨要额外调拨的钱粮。
而妫州五县,四座军城以及广阔的乡镇,共九万七千三百多户,不提那些散落各地,缴纳皮毛牲畜的胡人。
按税制,理论上,妫州赋税可以收二十九万石粟米,绢四万多匹,钱十二万贯。
这些钱粮,养着州兵,以及四座军城的用度,还有清夷军,若是全由妫州府库支出,那还有一些缺口,不过,往年幽州会支应一些钱帛,用以养军。
陈从进收到杨承荣逼近幽州的消息后,摇摇头对一旁的陶师琯说道:“朱有容举止失措,进不进,退不退,幽州虽仍在朱有容手中,但其威已失,战场上看似没有吃亏,然其胜负已分。”
陶师琯诧异的问道:“使君之意,是朱有容会败?”
见陈从进点了点头,陶师琯莞尔一笑,道:“使君远见卓识,既然笃定杨承荣胜券在握,何不起军卒襄助杨承荣?”
陈从进哈哈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内部未靖,便举兵向外,就算赌赢了,我又能得到何益处,最多,杨承荣给我加个卢龙节度副使的虚衔,亦或是赏下钱帛,这些,眼下并非是我想要的。”
陶师琯闻言神色一动,他的内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到:“陈使君,虽年轻,但却不图虚名,而重实利。”
陈从进不想出兵,其中的一个缘故,便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冒出头去吸引注意力,他登上妫州刺史,崛起就已经太过迅速了。
再进一步,当节度使,他的威望又不足,且手中无战功傍身,击奥失部一战,在各州军将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战功,眼下根基不稳,贸然出兵,是大忌。
况且这种级别的战斗,陈从进这小身板,显然不太适合参与进去,毕竟,他真正的核心力量,只有雄平都两千余军卒,而清夷军六千军力,尚且在李家手中。
李家虽是妻族,但是毕竟隔了一层,当然,退一步来说,陈从进若是下定决心,要带着清夷军去幽州,试图以小博大,李怀宣或许会同意,但万一到了事态紧急时,陈从进也不敢确定,李家会和自己同生共死。
不过,陈从进虽无出兵打算,但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派人去联络杨承荣,动动嘴结个善缘,表示支持他出兵讨伐朱有容,是正义之举。
第125章 胜负已分
十一月初八,朱有容下令,全军出城,他终究是按捺不住,在临行前一日,朱有容开府库,厚赏全军,每人赐钱五贯,绢四匹。
得了赏赐,军中士气有所回升,军士暗中言:“朱帅虽胆略不足,但好在不是吝啬之辈。”
一大早,朱有容亲自披挂上阵,率骑兵先行而出东门,而城门处的异动,杨承荣立刻便知晓了。
杨承荣于营中,高呼道:“胜败在此一举,败则死,胜,诸君富贵矣!”
杨承荣远远望着幽州东门处,人马络绎不绝的出城,他略一沉思,随即当机立断道:“速击敌骑,不待其列阵!”
他不打算让朱有容全军出城,列阵而战,毕竟,在幽州,朱有容还是有主场作战的优势,而且,经略军的兵力更多,且朱有容手中还有精锐牙军三千人,一旦列阵厮杀,胜负还未定数。
随即,杨承荣命部将王传率静塞军步卒赶往东门,自己则亲率两千精骑,直趋东门。
而朱有容也在担心杨承荣会趁机封堵城门,不让城内的经略军全军而出,因此,朱有容亲率骑兵,先行出城,若是杨承荣真的有封堵出口的打算,那他就以骑兵纠缠,拖延时间,让步军出城列阵。
静塞军大营驻于幽州东门三里外,骑兵奔袭,转瞬而至。
战场局势到现在,已经成了明局,朱有容见杨承荣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刻出动骑兵,他的脸色一黑,但转瞬即逝。
朱有容回头看了一眼,时间这么短,别说步军了,连骑兵都没有完全出城,朱有容咬了咬牙,大声道:“随本帅击贼!冲!”
随即一马当先,带领着骑军冲向杨承荣,此时的朱有容所部骑兵,从城门口到最前面的朱有容,骑兵队伍是由窄到宽,城门处出来的骑兵只有两三骑并行,而沿路则逐渐扩大,到朱有容身侧已经是并列数十骑。
而杨承荣所率两千骑,则正好相反,杨承荣居中,两千骑呈锋矢阵形,短短三里的距离,在双方骑兵的互相冲锋下,转瞬之间,朱有容和杨承荣二人几乎都可以看见了对方的面孔。
刹那间,双方骑兵如两道汹涌的洪流,伴随着沉闷而又嘶哑的喊杀声,双方骑军轰然相撞,经略,静塞两军,皆是卢龙镇内的兄弟部队,在这一刻,为了上位者的野心,也为了军士渴望富贵财货的欲望而拼死搏杀。
朱有容为帅时,虽是举棋不定,但是身先士卒,为一骑将,却是勇武凶悍,只见其纵马于最前方,手中长槊左右突刺横扫,竟有千军辟易之武。
马槊不等同易制廉价的长矛,其槊锋具有明显的破甲棱,无论是鱼鳞锁子甲,铁圜甲,亦或是明光铠,在破甲槊奋力之下,皆是一击可破。
血液浸透了槊身,但朱有容浑然不觉,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味道,他知道,这一战,关乎他的权力,富贵,还有身家性命,这一战,他输不起。
而杨承荣同样也输不起,这一战,对于二人而言,皆是将自己的全部,押注在这里,胜者得到一切,败者,失去一切。
两拨骑兵甫一接触,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金属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军卒的惨叫声,喊杀声,在幽州东门回响,声音之嘈杂,几乎要摧毁人的耳朵。
朱有容所部骑兵从城门涌出,虽人数逐渐增多,但因尚未完全展开阵型,在冲击时显得有些杂乱,而杨承荣的两千骑呈锋矢阵形,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直直插入朱有容的骑兵队伍中。
朱有容的队伍像是一根木棍,而杨承荣这把刀,则是把这根木棍从中间劈开,但其中有所不同的是,朱有容的骑兵队伍虽长,却因队列太细,根本无法阻拦住杨承荣。
朱有容所设想的纠缠,似乎并不能实现,而直到这个时候,幽州城内的骑兵还未尽数出城,更不用说数量更加庞大的步军。
在双方的冲杀中,一匹匹战马在冲锋中倒下,有的被甩落马背,有的身中利刃而倒,有的则是马失前蹄而落马。
但无论什么原因,在这等混乱而又紧密的骑兵冲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侥幸生还,不是瞬间被马蹄践踏成肉泥,便是站了起来,还来不及有所行动,便会被疾驰的战马撞倒,而丧生马蹄之下。
方才还勇悍无敌的朱有容,此时已经消失在混乱的战场上,万军辟易的勇将,翻遍史册,也就寥寥数人。
或许此刻的朱有容仍然活着,但是身后替他执掌大旗的军士已经倒下,军旗消失,朱有容就算还活着,在此时的战场上,和战死也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鲜血在大地上肆意流淌,将干燥的土地染得一片殷红,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意,但是战场上流下的热血,仿佛要温暖这片战场一般。
战场上尸横遍野,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在厮杀的战场外,战马在尸体间嘶鸣,徘徊,四处狂奔。
此时,杨承荣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幽州城门处混乱的场景,仍在城内的骑兵,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而城外的骑兵,有的冲出城后,立刻向左右奔驰,而有的军士见已经看不到朱帅的军旗,更是高呼“朱帅已死!”
呼喊声愈来愈大,杨承荣可以感受到抵抗力越发的弱,在这个时候,杨承荣高呼道:“降者,复归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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