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从军行 第139节

　　接下来的几道文书，不是哪里兵乱，就是民乱，要不就是哪个刺史被杀，陈从进看多了，那已经是波澜无惊。

　　而最重要的一道消息，便是黄巢大军，在中原之地势如破竹，九月，黄巢破天平节度使曹全晸，北渡淮河，又自称率土大将军。

　　对，黄巢可能是觉得冲天大将军的名号，已经配不上自己了，于是再次改了个率土大将军的名头。

　　黄巢大军过淮河后，一路北上，整装而行，不剽财货，唯取丁壮为兵，俨然是要做大事的举动。

　　黄巢北上后，先攻克汝州，又马不停蹄，挥师北进，朝廷调河东，天平，宣武，河阳，义成等藩镇兵进剿黄巢。

　　这年头，藩镇的兵是那么好调的，诸镇只想着把黄巢送出自己的治下，好去祸害别人，根本无人统合起诸镇军。

　　这一次，朝廷的调令还不如当初讨李克用之时，诸镇逡巡不进，黄巢大军攻则必克，战则必胜，威势大增。

　　率土大将军的名号，黄巢新鲜了一阵，又感觉这个名号不符合自己如今的实力，于是，黄巢又自称为天补大将军。

　　至十一月，黄巢攻入东幾，一路势如破竹，于十七日，黄巢攻克东都洛阳，东都留守刘允章率大小官吏迎降。

　　黄巢下令，禁止掳掠，一时间，坊市晏然，义军号称大军六十万，兵锋直指潼关，只要攻破潼关，数十万大军涌入关中，靠那十余万大爷一样的神策军，想守住长安，怕是比登天还难。

　　看完这些书信后，陈从进面色沉重，黄巢要进长安了，不提后世的记忆，便是观察如今的局势，别说陈从进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长安守不住。

　　便是萧郗也给陈从进写信，表示让陈大帅要提前做好长安丢失的准备，萧郗在信中，也隐晦的询问陈从进，黄巢可有人主之相？

　　萧郗这等世家子弟，都觉得大唐这一次怕是有点悬，很有可能会被黄巢这个私盐贩子给推翻了。

　　陈从进给萧郗回了封信，表示朝廷可以迁往蜀中，黄巢不摆平讨伐的藩镇兵，怕是夺了长安也守不住，又言人心未丧，大唐还能挺住云云。

　　陈从进知道，黄巢虽然没彻底灭了大唐，但他这么一折腾，大唐算是真正步入亡国的倒计时了，巢乱之后，大唐虽然没倒，但已经彻底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

　　不过，陈从进知道，自己的基本盘还是在汉地，还是要尽快搞定奚人，主镇幽州，坐观中原风起。

　　…………………………

　　就在陈从进率大军横扫境内诸胡，夺回营州之时，阿护孤之侄，大野吐万早已抵达契丹遥辇部。

　　此时的契丹八部联盟可汗，名习尔之，号巴剌可汗。

　　而八部联盟，虽然号称是经过推举而出首领，但是从大贺氏联盟崩溃后，契丹八部第一任可汗由遥辇部的可突于立屈得位后，接下来一直到巴剌可汗，遥辇部已经连续八任为契丹联盟首领。

　　八部联盟中，首领可汗的地位自然是最高的，但是在联盟中，还有一个职位，是至关重要的，那就夷离堇之职，翻译过来，就是联盟军事长官。

　　而这一任的夷离堇，是契丹迭剌部首领耶律撒剌（也就是耶律阿保机的父亲）。

　　巴剌可汗已经接见了大野吐万，幽州军大举进攻奚人一事，这个消息，巴剌可汗是知道的。

　　只是让巴剌可汗始料未及的是，阿护孤实在太废了一些，一战就让幽州军打崩了，输就算了，问题是输的也太难看了些。

　　一开战，三部主力就跑了两部，这阿护孤对内部的统合力，实在是太差了，不过，这也让巴剌可汗看到了机会。

　　若是把握住这个机会，契丹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并奚族，因此，在接见大野吐万后，巴剌可汗急召八部首领，来遥辇部商议下一步的举措。

　　不过，因为自己的利益出兵，是另外一回事，阿护孤想什么都不付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巴剌可汗给奚人提出了条件，各部允许自治，但是阿护孤必须向自己臣服，且习尔之要求阿护孤将其女遥里娥嫁给自己。

　　同时，巴剌可汗也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阿护孤的继承人，习尔之不管他原先是否有妻子，他女儿嫁过去，所生的子嗣，必须是奚人的首领。

　　听到这，大野吐万心中暗骂，巴剌可汗年纪比阿护孤还大，遥里娥今年才十六，是奚部里有名的一朵花，嫁给他那真是可惜了。

　　不过，契丹的条件，比起陈从进的条件来说，至少没那么苛刻，阿护孤虽然不可避免会沦为傀儡，但是傀儡与傀儡之间也是有不同的。

　　在陈从进手中那是真正的傀儡，在契丹手中，至少还有那么一点自主权。

　　于是，大野吐万不待阿护孤同意，便先点头答应道：“一切如大汗所愿！”

　　巴剌可汗听后，心中大喜，点头道：“好，很好！”

　　而直到陈从进处理完营州事务后，挥师西进，直逼奚王牙帐时，八部首领才抵达遥辇部。

第297章 契丹

　　等诸部抵达遥辇氏牙帐后，巴剌可汗将奚族阿护孤求援一事，公之于众，诸头领听后，顿时议论纷纷。

　　而对于是否出兵，八部首领争执不下，大唐这些年，虽然内部屡屡生乱，但对周边的势力的震慑，却并未下降多少，因此，大部分人都反对直接和幽州军开战。

　　当初张仲武打奚族的时候，契丹也被张仲武顺路抽了一巴掌，而时间到现在，也才短短的四十多年，伤痛虽然过去，但记忆仍然刻骨铭心。

　　诸部争执不下，巴剌可汗习尔之问询一直沉默的耶律撒剌：“夷离堇，你觉得该不该出兵？”

　　听到可汗询问，耶律撒剌沉吟片刻，随后恭敬的说道：“大汗，若是出兵，那就彻底得罪了陈从进，可若是不出兵，则奚人必然会被陈从进所夺取。”

　　习尔之听后，心中很是不满，这话话说的，跟没说有何区别。

　　于是，习尔之追问道：“那以你看，契丹要不要出兵，驰援奚人？”

　　耶律撒剌却是点点头，道：“还是要出兵，奚人一但被陈从进所控制，其必然染指契丹，索要财货，牛羊，到后面，必然会要求咱们契丹出兵，帮着他去四处征战。”

　　听完耶律撒剌的话后，乙室部头人窟哥掘质疑道：“你刚刚不是说出兵会得罪大唐吗？”

　　耶律撒剌摇了摇头，沉声道：“大唐是大唐，幽州是幽州，咱们要是打进幽州，大唐可能会不乐意，可咱们要是把陈从进伸出的手给砍了，那大唐说不定还会很高兴。”

　　这句话，说的众人一头雾水，见众人茫然的模样，耶律撒剌心中鄙夷，这些人，愚昧无知，哪里像他，经常打探中原的消息。

　　耶律撒剌接着说道：“我从商队中得到消息，大唐内部有叛乱，而且唐军在极南之地和一个叫南诏国的国家，在交战，沙陀人前年也叛乱了，到了去年年底才平定的，由此可见，大唐已经不是四十年前的大唐了。”

　　耶律撒剌说完后，反对声立刻便出现了。

　　“就算大唐内部混乱，可幽州军依然强悍，若是出兵，就算赢了，幽州军也不可能就这么认输，肯定会再出兵，就是赢了，咱们也没什么好处，要是输了，那坏处可就多了！”

　　“对啊，我看还是等幽州军打完奚人后，咱们等幽州军撤退后，再去收拢溃散的奚族丁口更好。”

　　耶律撒剌怒骂道：“愚蠢，陈从进若是降服了奚人，到时候咱们再出兵，一口气就要面对两个敌人，对上幽州，咱们就要全力以赴，更不用说还有奚人相助。”

　　说到这，耶律撒剌环视众人，沉声道：“要嘛，现在就出兵，帮助奚人，要嘛，就不出兵，别再说什么等陈从进退兵了再出兵的话！”

　　巴剌可汗沉吟良久，他的内心中，也是倾向出兵，于是，习尔之站了起来，大声道：“耶律撒剌是夷离堇，他的决定，就是本汗的决定，各位立刻回返部落，征召精骑，出兵救援阿护孤。”

　　乙室部头人窟哥掘急声道：“大汗，现在正是冬季，若是出兵，战马的损耗会极重啊！”

　　一众头人纷纷点头，表示窟哥掘的话在理，各部虽然都有储存草料，但是他们可不像汉地，过冬还用精粮养着战马。

　　在冬季用兵，马匹一直奔跑，那膘掉的飞快，硬要出兵，那就得做好战马全部报废的准备。

　　习尔之看向耶律撒剌，他是夷离堇，作为军事方面的负责人，习尔之不相信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耶律撒剌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冬季用兵，对马匹的损耗，只是现在，若是我们不去驰援阿护孤，那奚部必然会倒向幽州，这种情况，就是损耗大，咱们也得去打。”

　　耶律撒剌见众人都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显然是不重视奚部投降陈从进后，所产生的严重后果。

　　于是，耶律撒剌对着习尔之行礼道：“大汗，奚部对我契丹而言，至关重要，阿护孤如今实力大损，若是不出兵，奚人必然倒向幽州，既然阿护孤遣使而来，就证明其愿意臣服我契丹，请大汗下令，征召诸部，出兵！”

　　巴剌可汗习尔之点点头，道：“好，本汗心意已决，出兵，诸位各回本部，在开春之前，大军必须云集至汗帐！”

　　各部头人听后，有些无奈，但眼下实力最大的遥辇部和迭剌部都决定出兵，胳膊拧不过大腿，众人只能躬身行礼，各回本部，征召军队。

　　而在诸部离去后，巴剌可汗留下了耶律撒剌，让其跟自己再次召见奚人使者大野吐万。

　　大野吐万收到可汗召见的消息，当即神情一震，跟在可汗宿卫的身后，匆匆而去。

　　一入帐，大野吐万便行礼道：“奚使拜见大汗。”

　　巴剌可汗大声道：“本汗受奚人首领相邀，已决意出兵襄助，但是，幽州军强悍，为了统一指挥，奚族的军权也要由我契丹，一并接手。”

　　巴剌可汗以为大野吐万会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纠缠，但令其意想不到的是，大野吐万毫不迟疑，当即应允，显然陈从进大举进攻的步伐，让奚人已经是手足无措，病急乱投医了。

　　大野吐万在应允后，当即问道：“大汗，契丹大军，能否在腊月前抵达遥里部？”

　　这时，一旁的耶律撒剌回道：“诸部征召骑兵，统一汇合至汗帐，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明年二月份，契丹大军定然南下。”

　　大野吐万有些心忧，道：“幽州军若是不在营州休整，立刻出兵的话，明年二月份，时间怕是来不及！”

　　耶律撒剌冷冷的说道：“若是来不及，阿护孤的王帐可以迁移走，随便拖也能拖两个月！”

　　大野吐万有些无奈，但也只能立刻回返，将契丹在二月出兵的消息，告知阿护孤。

　　而就在大野吐万刚从契丹汗帐疾驰南下时，陈从进所率大军已经从柳城出兵，攻向奚王牙帐了。

第298章 风雪

　　大野吐万在离开遥辇部之前，厚着脸皮，借了些马匹，随后，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那是丝毫不敢耽搁，仅仅六天时间，便从契丹汗帐奔回奚王牙帐，唯一的的代价，便是借来的马匹几乎都跑死在路上了。

　　而此时的部落中，依然是一片愁云惨雾，出征万余丁壮，回来不过数百人，过了这么长时间，陆陆续续回来的溃兵尚不足五百骑。

　　可以说，阿护孤这一仗，和全军覆没几乎没有两样，若仅仅是这样，部落过一过苦日子，倒也还能坚持下去。

　　只是陈从进咄咄逼人，幽州大军已经从柳城出发，军队行进的方向，就是阿护孤牙帐所在。

　　阿护孤知道自己定然是顶不住的，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阿护孤还是派遣使者，前往啜米，伯德二部，希望他们能派出援兵，阻拦幽州军。

　　只是这个可能性，阿护孤自己也知道不高，因此，阿护孤还是提前让族人做好往北边迁移的准备。

　　只是命令刚下达不久，腊月一到，雪便越下越大，迁移的准备，也只能无奈的停下。

　　得知大野吐万回来了，阿护孤心中急切，在帐中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时，大野吐万一脸疲惫的入帐，只见其满脸都是风霜，嘴唇都已被寒风吹裂。

　　阿护孤急声问道：“契丹人怎么说？”

　　“大纥主，契丹人同意出兵，但出兵的时间，在明年二月份。”

　　阿护孤痛苦的抓着鬓发，摇头道：“二月份，等二月份，陈从进的军队早就踏平遥里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