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50节
“是男妓的馆子。”看到高有勋不可思议的神情,嫣柔还把扇子敲敲他,“哎呀,二勋,你呀,脸红啦?”
不过转念一闪,嫣柔又想到了亡父的事,自己脸先窘了个大红,暗自乞求各路神仙赎罪则个,女弟子来游娼馆实在是有不得已苦衷的。
一看到嫣柔这风姿,轻罗阁钓门后面的娼妓们都好似发了狂般。
而朝奉也跑出来,点头哈腰地把他俩自侧门往庭院里引,「高彦」走在前面,穿院过廊的,丝毫不怯,哪个娼妓过来搭话,「高彦」都是姐姐这姐姐那地应答如流。
“我的彦大舍啊,你挺熟的啊。”高有勋在后面,阴阳怪气地揶揄了番。
“书里读的,都是书里读的。”高彦摇开扇面,说完咳嗽两声,来遮掩些许的尴尬,其实耳轮都羞红了。
“大姐,你今晚来这弹唱,有无客人约啊?”
“已约好,客人说这里没有北曲听,全淮安也就我能弹得全。”
高有勋停下脚步,是萍叶的娘亲抱着提琴,在门口和朝奉对话呢。
两人目光对上后,互相微微颔首。
“是我请这位大姐来弹唱助兴的。”高嫣柔故意哑着嗓子,对朝奉说。
高有勋上去,递给朝奉几钱银子。
朝奉便叫大姐进来。
妈妈迎过来后,高嫣柔开门见山,说我今晚只要见「惜儿」姑娘。
“这位大舍端地是好眼光,必是听了全淮城我们惜儿的好名声,只是今晚不巧......”
“二勋!”高嫣柔拧着眉,啪声打开扇面。
高有勋立刻把二十两纹银取出,摆在案几上,“这是我们金陵的彦大舍,家中老爷是督抚数省的军门,你个婆子,别搁这说些侉不侉蛮不蛮的屄话,叫你家惜儿出来就出来!”
银子开路,再加上一口地道的金陵雅言,吓得这妈妈哪里敢慢待呢?
一间雅致的阁子里,高嫣柔合起扇子握在手中,坐下来,高有勋陪在旁边叉手定住,萍叶娘亲继续抱着琴在稍后处。
隔着幔子,一个牙婆扶着惜儿走出,对着高嫣柔。
高嫣柔又将扇子给打开。
“姑娘拜客。”牙婆说。
那惜儿对着嫣柔是盈盈一拜。
“姑娘往上走。”
“姑娘转身。”
惜儿便转过来,对着烛火明亮处,好让高嫣柔看清楚自己的相貌。
“彦大舍,差不多可以,叫牙婆撤掉幔子,谈正事。”高有勋低头,对嫣柔说。
“你往后稍稍,你是大舍,还我是大舍?”高嫣柔不乐意了,训斥说。
高有勋撇撇嘴唇,勉强笑了笑,只能继续叉手而立。
没几何,高嫣柔和惜儿相对坐定。
“大姐......”那惜儿看到萍叶母亲从后面走过来,不禁吃了惊。
“是姑娘甚么人?”嫣柔问。
“是授业师父。”惜儿如实回答。
“既是师父,那姑娘也能弹北曲咯?”
“略懂,还请借师父琴一用。”
萍叶母亲把琴递过去。
“北曲,那就来首打枣杆。”嫣柔说。
惜儿便抱住琴,拨弦三两下,便有了情意,唱起来:“送情人直到丹阳路,你也哭,我也哭,赶脚的也来哭。
赶脚的,你哭是因何故?
去的不肯去,哭的只管哭,你两下里调情也,我的驴儿受了苦!”
听完后,嫣柔笑起来,说北曲好,都因北人还留着最可贵的天性。
此刻,轻罗阁门外,马廷来到,他对朝奉说,央与惜儿姑娘见面。
“姑娘有客。”
马廷当即就挂不住,便有些生气地对朝奉说,不是谈妥了嘛,为何会有客。
“南京城来的大舍,谁晓得是哪位军门或提督家的儿子,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唉,马廷啊,我看你就先找间房等候着,待这大舍走了,我再来安排你和惜儿。”
马廷只能
按下满肚子的委屈,在旁边的一间小房里,边喝茶边干等。
惜儿的亭阁里,高嫣柔就又叫她弹首南曲。
“不知大舍想听甚么样的。”惜儿的声音很轻柔。
此刻,萍叶母亲碰了碰高有勋,他看去,见到马廷跟着朝奉进了对面小房,还对这里看了几眼。
“劳烦大姐去请他过来谈。”
“嗯,来个俗点的。”高嫣柔对惜儿说。
惜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想了下,就弹了首《双郎》:
“和尚相打光打光。
师姑相打相打扯胸膛。
萤火虫相打争起光。
四金刚相打争两廊。”
弹完后,高嫣柔想说好,可还是不够「俗」,可转眼看,自己小爷的眼神是要杀人的那种,心想自己也乐够了,就轻咳声,问惜儿:“姑娘听口音,绝不是南方人。”
“是河南归德府人氏。”惜儿回答道。
高有勋看着惜儿,原本叉起的手,慢慢垂下。
一阵脚步声,萍叶母亲带着马廷走进来。
马廷看着眼前这幕,都呆住了。
“我家大舍请你就坐。”高有勋对马廷伸出手。
马廷和惜儿对视了眼,又看看萍叶母亲,最后还是坐了下来,等他真正看见「高大舍高彦公子」的相貌时,便更加错愕了,结结巴巴:“是,是......小姐您。”
高嫣柔捏着酒杯的手有些抖,在她眼中,马廷就是个背主求荣的恶奴,万死莫赎其罪,可又想起小爷说的话,心里激烈地计较番后,还是将酒杯搁下,用细柔多的原声说:“马廷,别来无恙。”
而对面的惜儿,也惊呆了。
眼前的这位翩翩公子,竟是女儿身。
马廷的手摁在案上,随时就想挣脱走的样子。
可高嫣柔却又对他说:“马廷,你的身契在此。”
说着,嫣柔从怀里取出契来,给马廷看到。旋即就将其点在烛火上,烧成了灰。
马廷见状,就慢慢把手松开,冷笑两下,问嫣柔:“小姐这是邀买人心?”
“马廷,先考对你素来不薄,那年你阖家十余口为争黄河改流后留下的滩田,被乡里缙绅灭了满门,只活下来你一个,是先考收留你,栽培抬举你......”
这时马廷忽然语出惊人:“说甚抬举,你爹抬的是我的臀。”
听到这话,惜儿抱着琴,垂头不言。
高有勋和萍叶母亲也有些难堪。
而高嫣柔的面色都变了。
“看吧,在你们眼里我还是个常人吗?不,我不能算常人,我只是你爹的一个嬖童,一件玩物,是一个怪胎!”马廷说到这,哈哈哈地狂笑起来,不断地用手扯着自己那血红色大氅的系扣,情绪看起来十分焦躁,嗓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我就是这样的怪胎,几年前,我明明声音粗了,长出胡须来了,为了取悦你父亲,还要刮掉所有的胡子,还得敷粉,还得涂抹朱砂描眼,搞得是男不男女不女。小姐,小姐啊,你晓得我为何要这样取悦你爹?”
“你想复仇,你的心中,应该想复你被归德府乡绅屠灭满门的仇。”嫣柔慢慢地说。
“不,我不想复仇,我也没法复仇......杀我家的,是归德府最有势力的勋官家,就凭我,无异于以卵击石。我,我现在只想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带着惜儿离开轻罗阁,离开淮安府,为了达成这样的念想。一来我得为自己赎身,二来我得给惜儿赎身,所以我需要钱,很多的银钱。惜儿也是归德府逃难来的,我和她是墙头马上,只有在惜儿的面前,我才能想起自己是个男儿身。”说到这,马廷剧烈地喘了好几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倒在椅背上,再猛地指着自己,是歇斯底里,“我,我是男儿身!我的腚眼是用来屙屎的,不是给你爹来插的,我就像个盆景,栽在盆里,枝干被扭曲着,被铁丝捆绑着,叶子被铁剪修剪着,现在我要挣脱这一切,随心所欲地长根长叶。至于复仇什么的,我做不到也不在乎!”
“马廷,你需要钱,向我爹支借就是,何必趁我爹病故时卷盐引逃走,还要投献给我高家的对头!”嫣柔还是表示无法理解。
“小姐,看起来你还不算傻,没被锦衣玉食的闺阁日子迷了心窍。那我来问你,我是廷字店的掌柜,柜子里存放着值八万两银子的盐引,你爹去世,你高氏宗族就是群豺狼,要来剖分吞掉你爹的家产,廷字店和可字店都被高庭训和高思才给盘住,我是眼睁睁地留盐引让他俩夺,还是自己先下手为强呢?没错,我只是个家奴,又不是什么食君之禄的士大夫,还要一死以报国恩,别把我抬得那么高。”
还没等嫣柔开口,高有勋就直接坐在了马廷对面,说:“那事到如今,你手中的那批盐引打算如何办?”
“这批盐引,说实话,卖给其他的商贾我是不敢的,全淮安谁不知道胡达胡懿就是蛇的头和尾,天下的毒都尽在这两处,我不过也就是想坐地起
价些,以求给我和惜儿赎身后,还能留下些银两远走别处安家。”
有勋是个精细人,他立马就从马廷的言语里听出端倪来,便抓住他的心理,径自说:“兄啊,这儿女人说话不得算,不如我两个汉子来说。”
“小爷你说甚呢?”嫣柔看着有勋。
高有勋就对她摆手,说这里没你女人的事了,下面是我与马兄弟说。
气得嫣柔跺跺脚,但也无奈何,眼见惜儿抱起琴退到一侧,她也只能起身。
“兄,你的身契已被烧了,现在你便直说,赎惜儿姑娘的身需要多少银钱,你安家置业又需要多少银钱,我们一并办好便是。”
“惜儿赎身是六百两,安家置业又得六百两,当时我对高庭训所说的,就是这个开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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