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409节
神流川合战,还有江户开城,都还是有余波的。
那五百武田同心众所据守的八王子城。虽已得到德川覆灭的消息,可依旧在「关东代官头」大久保长安的指挥下拼死抵抗,拒绝投降,最终带领四千假倭攻城的李宗仁、郭国安丧失耐心,在山城下指挥部分矿徒,还有倭国的穴太众,挖掘了坑道和炮位,将攻城利器臼炮给抬了过去,一口气连发了二百发炮丸,将随征的弹药爽爽快快地给用尽,八王子城的城防尽毁,许多守城的武田同心众被臼炮炮丸打死或是震晕,假倭冲入进去,李宗仁挥动着后藤又兵卫的名枪「日本号」先登,将城中大久保长安给俘虏,其余守兵没有死的,也全都解除了武装。
战前,有勋就三令五申,假倭的功劳不按首级数目来计,攻城拔寨所得的战利品官兵均衡分配,“蠢货,首级不重要,打赢了才最重要。”
不过其后时代,这五百同心众还被编为了「八王子五百死士完人」的故事广为流传,被比拟为能和田横五百壮士媲美的壮烈之举,属实是民间艺术加工的典范。
可实情却是,五百同心众活下来的接近八成,大久保长安和九口奉行一个都没死,并且绝大部分在战后被装上船只,连带德川、伊达、蒲生等遭毁灭性打击的遗臣、牢人,送去了全庆行都司,充当了「战争株仲间总取头」高有勋的「倭丁」营伍,继续靠刀口上舔血过日子。
至于真田信幸据守的沼田城,在得知神流川的胜负后,小松姬也没法继续左右局势,不得已开城投降。
真田昌幸、真田信繁父子前往江户城谒见秀次,恳求宽恕信幸和小松姬这对夫妇的性命。
秀次很慷慨,不但保留真田的上田、沼田两块领地,且加封了箕轮城十万石,自此真田总算跃入了大大名的行列,昌幸更是感激涕零,发誓要当丰臣氏的猛犬,丰臣叫他去撕咬谁,那就要去撕咬谁。
同时,丰臣秀次和石田三成又要求伊达政宗也来江户城拜谒。
据信使所传,伊达氏力战(站队)有功,是要大大地加封的。
于是独眼龙兴致冲
冲地来到江户城几乎没有损毁的本丸伺候席,见到了秀次。
谁料秀次当头一个霹雳,说伊达要继续减封。
政宗愕然,瞪圆仅剩的眼睛,不知何本。
秀次代表丰臣公仪给出的制裁理由是和蒲生秀朝一样的:“欠缺对家臣的统制能力,使得伊达在开战伊始,便在丰臣和德川间首鼠两端!将伊达减封为下野中村城二万石。”
当即伊达政宗面色发灰,自觉死期将至,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而旁侧侍坐的石田三成则说恭喜恭喜,伊达氏总算是恢复了本领。
下野中村城,连带中村八幡宫,确是伊达氏的发祥地,就是往前追溯得太早了些。
不知道秀次和三成是甚么时候走的,留在昏暗伺候席的伊达政宗,耳边只是残留着对方轻微的嘲笑声,可噩运还没有结束,很快就有几位武者闯进来,将惊魂未定的政宗给架起来,“放肆,你们要做甚么?”
很快,他就被扔进个僻静的房间里,对面蒲团上坐着二位不苟言笑的僧人。一位是西边来的安国寺惠琼,一位则是丰臣的奉行外交僧前田玄以。
“秋田侍从你是不是写过很多攻讦明国的诗,还撺掇太阁的唐入之阵?”前田玄以一开口,就是老构陷咯。
政宗抬起眼,急忙否认。
“你在诗中还将自己比拟为残唐时的北方军阀李克用,说自己也是独眼龙。身为沙陀领袖,要踏平唐土来着,如此桀骜狂乱、大逆不道之语,该当何罪?”安国寺惠琼嘴巴则喷出许多吐沫,指控异常激烈。
铁证如山,政宗还有甚么能辩解的呢,他的嘴巴被塞住,也被毫无尊严地捆缚起来,被送入了狭窄的驾笼中,好似粽子米被包进了粽子叶,四名足轻抬着,晃悠晃悠地向着极西边的博多津走去,到了那里,有船在等候,要运他去北京城,审判后就明正典刑。
至于秋田、羽北的二十万石,秀次做主,赏给在关键的白河城反正的德川忠臣鸟居元忠。
诸多三河魂里,笑到最后的居然是鸟居家。
和信使的神流川决战消息一并送到釜山来的,还有神原康政的遗物,青灰色的南蛮甲和雪白色的唐头,南蛮甲胸口部位,还印着个「無」的苍色汉字。
这是秀次献给仲父的战利品,也是赠礼。
有勋摸了摸,果然比西班牙人送来的做工更加精致,穿戴了下,非但贴身,且行动灵便,便收取下来。
“还有载着秋田侍从的船也到了釜山,也请勋殿能献捷于北京城的阙下。”代表石田传话的杉江勘兵卫低首说道。
高有勋总算有些满意,他便对杉江说,这些日子你也奔走辛苦。
“所以我得到安房一国的恩赏,往后还希望与勋殿密切往来才是。”杉江得意地拜倒。
现在他继承了里见的苗字。
原本货真价实的里见义康阖家,因站错队伍,全都被处置掉了。
高有勋哈哈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往后行都司和博陆殿、内府自然是继续亲善,北京城那边只要有为难处,直管告诉我便好。
转眼间,那高有勋专用的倭国豪商原田孙七郎,便自利津乘船来到釜山。
“内府多半是要拒绝会合众第二笔和第三笔的借款。”孙七郎来了后,就要招待有勋茶汤。
有勋急忙说不用不用,我还是用自己的茶壶牛饮比较舒服。
日本的茶道,那仪式和味道实在是欣赏不来。
谈回到借款问题,有勋便说,如今内府正如日中天,德川氏也覆灭掉了,自然不会再借会合众的银钱,你们对其也没奈何,内府这人我太了解他,拿着算盘的掌家性格,他最怕欠债呢,所以你等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就在原田孙七郎有些失望时,有勋却说:“你们可以把借款转借给我呀,我不怕欠债,我怕甚么呢?我有港埠和船队,把唐土的种种物产,花布、瓷器、生丝、铁器。甚至是禁物比如硝石甚么的销售去贵国,你还怕我还不了债的嘛。”
这话说得原田孙七郎是豁然开朗。
说实话,商人最害怕的是甚么啊,是手底的银钱流通停滞,银钱在过去也叫「泉货」不是没有道理的,泉水不竭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为有源头活水来」,既要开源也要保持活畅。
更别说高有勋还能从日本那里每年固定换取来金银,再通过铸币和金银兑换牟取暴利。
于是原田就试探着问,勋殿需要多少银钱。
“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我则是银钱多多益善。”高有勋表示,我就是满身铜臭味的兵仙。
原田便竖起手指来,说八十万两白银够不够。
有勋说只要会合众能拿出这笔借款来,我当然笑纳,我分十年还给你便是,马上平定播州,我亟需的是钱,光是朝廷拨给的那些饷银还是远远不够的。
原田就说一言为定,只不过我们谈买卖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契纸,把好的丑的都写在上头,到时光依赖彼
此心照肯定是不行的。
就在有勋笑着喝下一杯茶时,原田孙七郎就继续试探道,内府那边答应给我们生丝和花布的割符来着,您看?
“不是答应将吕宋的杉木烙照给你的吗?”
“恕我斗胆,这要换八十万银的话,还不算太够。”
可高有勋也是鬼精的,他是这样回答。若是十年期限偿还的话,那可以颁给你们额外的烙照,叫你们能拿到更多的株和割符。可若是我平播迅速的话,那这笔八十万两,我三年内就能还清。那样的话,我便把附加的子息钱给结算干净便好。
开玩笑,你做行都司的买卖,连本带息给吃回去都算我行都司仁善的,你还想要挟更多的专营权,又幻想了不是?
只要借款加上朝廷的饷银,我踩平播州何在话下,到时光是抢杨应龙的战利品,都够还一半的了,再加上能在贵州开府,加上我行都司的利市,八十万两狠狠心,三年也确实能还明白。
原田孙七郎急忙就说,那自然该是十年期限。
孙七郎想要的是,行都司专销去日本琉璃器还有铁锅的「割符」。
琉璃器很有潜力,原田孙七郎看出来了。
而铁锅,那在日本更是抢手货,紧俏得很,之前明廷认为日本会用铁锅熔炼改锻为武器,并将其时禁时续,基本也只能从有勋这里拿货。
“十五年期限。”高有勋和孙七郎间哪像是君侯和御用商啊,简直就似在菜市场上讨价还价的。
没办法,高有勋想得很清楚,短期内还清这借款也不是不行,可是延期的话我也不亏,那样有更多的银钱捏在手里可以进行更广阔的投资,获取回报。
原田孙七郎就反过来加码,说八十万两的话,他和吕宋助左卫门可以承担一半,那我们要的是琉璃器的割符,以后琉璃株仲间必须在我们这里。
行,这就是加了五年的代价。
这下,有勋和原田孙七郎总算是拍掌了。
转眼间,原田孙七郎就又问,勋殿是否愿接见接见秋田侍从呢。
伊达政宗被拘押在船上,正停在釜山的水关岸口呢,都没下船,吃喝拉撒都在船舱狭窄熏臭的隔间里,当真是凄惨啊,待遇还不如被朝鲜国君囚禁在岛洞里的临海君呢。
高有勋想想,说见还是要见的,不过叫他等等。因为我要先见的是武田五百同心众的头领,叫大久保长安的,听闻此人非常精于土木和财赋之学,我有大用,至于秋田侍从,孙七郎你暂且代我去慰劳,叫他们解开侍从的绳索镣铐,给些酒给些好吃的款待,再给他换件干净的丝绸衣服,我们是泱泱大国,不搞那折辱敌人的一套。
原田孙七郎便照着有勋的吩咐,带着一队脚夫,把东西全都挑到了拘禁政宗的船上。
底舱内,政宗正呆在个隔间里,旁边的隔间满是养鸡鸭鹅的笼子,这些都是水手随船养着杀了吃肉的,端的是臭气熏天,政宗这些日子在海上漂泊,连衣服都没得换,吃的也都是粗粝的麦饭,还被船头威逼,被逼着干搓绳子的苦工,还好政宗是独眼,相貌也不行。不然他真的害怕会被船上那群粗蛮的水手在航程里轮番享用呢。
幸亏自日本大阪城起航,濑户内海沿岸多的是停泊所在,对这群水手而言女人还是不缺的。
哪怕到了釜山,水手们刚卸了货,拿了钱,就去找女人泄欲了,游乐馆的女乐都是高档次的,他们是找不起的,可多的是平价代替,丽女有,倭女有,如果你的取向比较特殊的话,也有蒙古和女真的老妹。
釜山,现在比在朝鲜统治期间繁华五倍都不止。
“可听说,离开釜山,至多还有个木浦港能找到女乐,之后直航去唐土的北京城,这途中怕是就没有女乐了罢,那我就......”在原田来到前,伊达政宗继续搓着麻绳,可内心满是不安,充满对来日钩子不保的担忧,又想到自己曾在岩出山城统制五十八万石领地时的威风。那时候,咳,美貌的妻妾环绕,甚至还能找到佛郎机女人来侍寝,每日抽几袋旱烟,吃几顿饭,每餐要吃甚么,只要自己开口制定,就没有人敢不遵守的。
闲来无事,除了在美人身上找找乐子,就是研究延年益寿的美食菜谱。
“别说大根味增汤,也别说那烧鸟啦,就是白花花的大米饭,现在都是奢望,多想再吃到大米啊......”政宗独眼里的泪,流了下来,滴落在手中的麻绳上。
以前是要麾下兵丁吃「兵粮丸」,现在自己却连兵粮丸都吃不到。
以前次次都给新的日本天下人打毛豆年糕。可如今想继续给这行都司的唐将打毛豆年糕,也不知道对方的口味如何,又愿不愿见自己。
当初自己还在背后嘲笑秀吉痴心妄想来着,可表面应付阿谀的言语,谁曾想却被石田内府这个万恶之人搞成文字狱呢!
那秀吉在伏见城地震里死掉,倒是解脱啦,没想到最后最受伤的却是我。
越想,政宗的心底就越是愁苦,越没有底,心想若将来水手们要对自己的钩子用强的话,就留根麻绳,吊死在这舱内好了,暗无天日,暗无天日啊。
正在此时,原田孙七郎来到,真的如大慈大悲的救世菩萨。当他站在舱口的刹那,请政宗出去,并说勋殿有安排要见你,给你去除枷锁,政宗就差伏下,大哭一场,天啦,这真的不是梦吗,如果是梦,我倒宁愿死在梦中啊!
“你是说,每隔三五年重铸一次钱币,还能有莫大的得益?”此刻,来见有勋的大久保长安,献出了新的圜法之策。
第12章高长安五行缺金 藤政宗七步成诗
听了大久保长安的话,有勋茅塞顿开。
铸币,确实是这么玩的。
官府也即是后世的政府,不但可如贺盛瑞所言,利用铸钱时产生的金银货币的兑换比例差牟利,还能通过故意让铸币掺料贬值来牟利呢。
大久保长安不愧是大久保长安,先是侍奉甲斐武田,为武田信玄和武田胜赖二代采掘金山,其后又投靠德川,重兴了甲斐国的水利工程,并为德川管理整个关东百万石直辖田地的丈量工作,属于行政、土木多料人才。
在日本非常风行的甲州小判金,就是大久保长安的手笔,他不可能不了解铸币的奥妙。
于是同为土木人,有勋对长安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于是便借黄牧的传译,询问大久保长安说,你是做土木的,应该晓得土木人「五行有四」的说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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