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81节
只是就因为高有勋太好用,故而全庆行都司得是他,河南督理荒政也还得是他,皇宫大工还他娘的得是他,现在再来个平播,叫他兼摄四川总兵官,你是真把他当哪吒?
于是宋应昌也很是犹豫,绕来绕去,最后还写了份奏疏,给万历,看万历的想法是甚么。
万历看完宋应昌的奏疏后,表情和心情都一样的复杂
。
因万历也知道,平播州要不要刘綎,又要不要高有勋?
刘綎麾下可是有数千精锐的川兵的,当时川兵广义上也属于「南兵」体系,其实战价值在昔日对缅的战争里就表现得非常充分,而贵州那的地理环境。除却川兵,你换其他的部队真不一定好使。
高有勋也好用啊,对此万历的评价和宋应昌是一样的。
对播州杨应龙,最好的配置就是刘綎当头打仗,高有勋负责后勤统筹,再用文官督抚大局,这简直就是黄金般的梦幻组合。
可还是......封爵的事。
不是万历不想封,之前连郑贵妃都嘲笑他说:“老嬷嬷,昔日刘项间争夺天下时,刘邦那可是用人不疑。一旦登坛拜将,那就专委一地,可项羽却只是妇人之仁,表面上对兵丁慈爱,还分自己的饮食给生病的兵将,可一旦部将立下封爵的功勋,便拿着印章反复摩挲,却始终舍不得给予。这天底下的伟丈夫,难道陛下不想让他们为您冲锋陷阵攻城拔寨嘛。可人家要的难道是你几句言语几顿餐饭嘛,人家要的是剖符分疆,要的是丹书铁券啊!”
“你个妇人,懂得甚么......”万历当时就有些不高兴。
可他也承认郑贵妃说得对。
文官和武臣本质是一样的,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
那你帝王就要拿俸禄拿爵器来买啊。
可现在三路并封的最大压力,不是来自六部也不是来自内阁,而是那群世袭罔替的老牌勋戚。
李成梁那泼天的功劳,也还是历经坎坷才被封个宁远伯的。
现在你封高有勋,那就得要封刘綎、董一元、麻贵,连带着李成梁他家也要从「流伯」抬到「世伯」。
可萝卜坑都被那群老牌勋戚占得差不多了,到哪里去挖新的呢。
不过这群老牌勋戚,你指望他们在名存实亡的五军都督府里占职务拿俸禄还行,叫他们真的为国征伐,他们干你还不放心呢,就连执掌漕运或是世镇某些特殊行省的,那也得是王承勋这样的中生代勋臣咯,现在国家也确实需要搞一批新时代的来挑大梁,光拿钱不干事叫朝廷养着不可怕,可怕的朝廷里全是群光拿钱不干事的。
也罢也罢,此刻万历咬咬牙,批复宋应昌道:“正当用人之际,朕岂吝一二爵器,只是朝鲜乃我朝藩属之邦,不忍叫其分割疆土,须得播州等地,朕再仿效祖制,改土司地归新爵永镇。”
待到万历的答复叫宋应昌看得后,宋当即也懂了,万历这是要搬云南经验呢,云南当初就是靠世袭西平侯的沐家镇守至今的,效果还不错,现在万历的希冀,就是再驱使刘綎和高有勋去讨平播州,而后将播州地盘分给他俩,充当「新的萝卜坑」,一面以新爵的身份经营播州这边的新疆,一面也不至招惹京城老牌勋戚的攻讦。
待到播州的试验成功了,再用董一元和麻贵在西北地「推而广之」。
宋应昌一想,似乎也成,便立即写好信文和旗牌,也火速发给高有勋,叫他做好战备,差不多今年年底准备出征,去播州。
鸣玉坊的指挥同知弟内,钻天棍侯敞将这些日子朝堂风云变幻相关的种种邸抄、招贴装订成一大册,交给罗庵的信徒手中,叫他们接力,飞筹去山东鱼台处,好叫高有勋知道。
差不多同时,同样有批播州杨应龙暗藏在京师的「奏民」、「山人」,也将朝廷马上就要对播州用兵的情报,通过秘密的途径,送往杨应龙的巢窟海龙屯。
还是那句话,紫禁城里没有不漏风的墙。
别的不说,万历几乎把吏部推选的官吏任命全扣着不动,可却唯独叫重庆知府兼摄川东兵备道副使,这不是准备要对播州动刀子才有了鬼呢。
再者近来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缇骑、番子四出,捣毁查禁刻印《杨家府演义》的诸书坊,这不就是在钳制舆论,为征讨杨应龙正名嘛!
飞筹还有密信都在如箭般,分别射向鱼台县还有海龙屯,当时偌大的明帝国,没几个人晓得,这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会在未来爆发怎样的碰撞。
可此刻的高有勋,满心里头却只想着一件事,割麦,割麦,还是割麦。
那日在南阳湖边见到的乌云,其后再也没怎来过,更别说聚集,倒是后来刮了南风,下了两场小雨,对麦子成熟非常有利的小雨,叫高有勋连带所有民众都满意极了。
别下大雨,千万别下大雨。
趁着这功夫,以鱼台为中核,周围好几个县的麦场都纷纷筑好,也没飞蝗来捣乱,今年虽然旱,可不算缺水,麦谷依旧会有个不错的收成——只因济宁段漕河西侧的泉眼,早偷偷被罗庵引来自用了,也不怪河臣杨一魁心里发怪呢,怎地今年四柜湖的水量比往年少了一大截呢。
“小五叔,这镰刀是你买的?”铁瓦殿内,阿九有些诧异。
高有勋则正在给被褥打着捆扎,两把镰刀就
摆在他的脚旁。
作者的话: 不好意思,今天被临时拉去能力培训,六点钟才回到,拼尽全力码了三千字,明天恢复正常字数。
第135章灌浆
见阿九发问,高有勋就笑着道,这不是我买的,是从罗庵那里领的。
罗庵的五旗,已在捕蝗队的基础上稍作改变,就编成了割麦队,大家不再区分彼此,改变了过去小农单门独户的打拼,而是会聚集体的力量来割麦,人力、器具、布袋还有车辆。甚至是水轮磨坊都准备好了,大伙儿集合起来,从县的这边,割到县的那边,甲庄的先帮乙庄割。割完后乙庄的再去帮甲庄割,割完后当即归袋,分成后归仓,再择选合宜日子尽快磨成面粉。
有了面粉后,一切就顺当了。
可以烤成饼供信众食用,也可以储备好,等待着大买卖。
只是阿九没想到的是,勋祖也要亲自去割去抗麦子。
“别小瞧我啊,我可是拜了几个武唐亭的割麦行家,错不了。”高有勋信心满满地对阿九说。
“错不了错不了,只是小五叔你不会不知镰刀是要开刃才能割麦的罢?”阿九斜着丹凤眼揶揄说。
高有勋一怔,拍拍脑袋说差点忘记。
无比晴朗的黄昏,西边的天空晚霞如烧着了般,流溢着赤红色的颜色,几只蜻蜓在院子里上上下下漂浮,高有勋取来磨刀石,架在板凳上,在院子里给镰刀磨刃,阿九则在里面煮了饭,她心里还在嘀咕,这小五叔啊,去了麦田真的能做得好?算了,割麦子可是卖力气的活计,便又在饭里加了豆和菜,又掺了些本地不常见的糯米。
待到阿九揭开盖子后,一阵香喷喷的白色蒸汽就冒出来,她往后仰了仰,脸上还是被热了下,这时她抬起手腕,摸了摸鬓发还有脸颊,全是细细的汗珠,今天哪怕是黄昏时分,也还是热得很啊。
那边,高有勋已将两把镰刀开好了刃,他眯着眼,将视线同刀口平齐,那刃在残余的日光下泛着青灰色的锋芒,真的可以,一刀两断。
这时不知怎地,高有勋下意识地将手指捏在镰刃上,弹了下,嗡得一长声,确实够锋利。
下秒钟,有勋就觉得指头疼,流了血。
没想到这把镰刀第一个开荤的对象,不是麦秆,而是自己的手指。
“小五叔......!”阿九出来,就见到有勋被割了手指头,急忙跑过来捏住。
还没等有勋说无妨,阿九就将他的手指给含住,认真地吮吸了几口。
“你瞧你,逞个甚么能,还割不割麦?”阿九将有勋的血给咽下去,嗔怪道。
有勋呆呆地看着阿九在夕阳下光芒四射的容颜,还有她唇上的那抹浅浅的血色,良久才说没事,麦子照割不误,这狗镰刀也算是开荤开光,马上我用起来定然顺手。
“甚么歪理。”阿九刚埋怨完,腰肢就被揽住,“别,小五叔,今晚就算了,割麦可是耗人的苦活,等你回来的。反正这些日子都可以的......”
“现在这么多人就等着麦子落地的呢。”没会儿,两人对着桌子,在铁瓦殿内吃起来,阿九叫有勋多吃些,这里不比济宁府,有勋边吃边说道。
等麦子落地后,最困难的青黄不接的日子就结束了,心里也踏实下来,还能换些银钱,就等着再种荞麦,这样的话就能熬到来年。
这个时代,农民们就是在一个月一个月一年一年的熬啊。
没有甚么存活是理直气壮的,也没有甚么死亡是遥不可及的。
最脆弱的,也是最坚韧的。
如草芥般。
吃完饭后,借着夕阳还残剩的光,有勋把捆扎好的被褥还有个皮革包给放在一起,那两把小镰刀也恰好能插进包带里,这个包倒是叫阿九觉得有意思,还能背着,“是济宁府那个回回包虎雄制的,他家做这个很在行,我先试试,要是用得爽利,那马上丁家道口的标军,一人一个,背负着行军。”
说话间,几位倭丁都背着一模一样的背包,捆扎着被褥和镰刀。尤其是那镰刀,好像长在发髻上似的滑稽,腰带上系着装水的瓦罐,晃荡着,对着有勋鞠躬,说勋殿,可以出发了。
“好。”高有勋立起来。
“不骑马?”阿九问。
高有勋笑起来,说哪有骑马去割麦的,又不是官老爷去督耕。
阿九说你等等,而后便扯来方绸子,三下五除二,将有勋的头发给包住系好,做成个幞头,心疼地说别晒着,我在这等你。
“嗯,蒸好糯米饭侯着我。”有勋没多说,对阿九看了眼,就离开铁瓦殿。
倭丁举着灯笼,走在前头,高有勋跟在后面,黑里咕咚的夜色中,星星点点,成行的,都是各庵各庄的割麦队伍,慢慢地,在某个路口汇聚成一大队,火把灯笼也密集地靠拢起来,还有大小旗,和一下下的锣鼓声。
夜里还有些凉气和露水,有勋走着走着,就觉得后背还有脖子湿了大片,不
知是汗水还是沾上的露水,眼皮也有些沉涩。毕竟连夜就赶出来,可他不能有任何地松懈,因这时的麦子就要抢着割,不然真的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高有勋边走,边带着冲着小盹,渐渐地,他听到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看到倭丁手里火把的亮度浅了不少,天边白了,出现一丝丝的红,像是自己被镰刀刃割破的手指处流出来的般,远望去,麦田就在眼前,铺在平野还有山坳处,起起伏伏,这时太阳还没出来,麦子并不是金色的,而是暗黄色。
锣声连敲了几下,大家都成片成片坐下来,喝水,小睡,休养力气,没会儿后,便开始准备割麦。
高有勋心想,这下出力的时刻到来咯,便解开衣衫,准备来个赤身大割麦,正如白居易诗里所说,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古铜色的肌肉在日头下绷紧,挥动镰刀,收割那金黄色的麦子,这画面太有张力了。
他在泗州时当的是狗吏,可没做过田地里的活,那都是大哥有功张罗。
于是很快,他就听到嗤笑声。
不远处,正准备午饭的村里嫂子还有姑娘们,都冲着他笑。
有勋纳罕,难道是笑话我的这个绸巾裹头,便摸了摸头顶,确实这个打扮再举着镰刀,偷感有些重。尤其和这群猥琐的倭丁一道,结果有勋摸头时,这群女子笑得更欢乐,是前仰后合。
和他想的不同,“你这脱去衣衫下田,不得被烤死划死?”一位热心的姑娘靠近了说道。
“啊?”这倒是高有勋始料未及的,看起来割麦还要防晒的。
“他怕是没见识过麦芒割人的厉害。”大姑娘小媳妇说着,都捂着嘴又笑起来。
那热心姑娘赶紧搬出件粗布道袍来,说穿上,俺爹的,用不到。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高有勋就将这道袍给裹在身上,当即觉得浑身上下热了好多。
可真的当太阳升起来后,高有勋就晓得女人们说得没一点错。
毒辣的日头射在他裸露的手腕和后脖时,他都觉得疼痛难忍,再加上锋利的麦芒在那里也划拉划去,有勋只觉得那些部位像是被镰刀割,而后又放入到盐罐子里腌般的痛楚,「你,拿来」,有勋指了指旁边沟垄猫着腰的一位倭丁,叫倭丁把头巾给递过来,有勋赶紧把脖子和手给缠住。
“这后生啊,真的......不是个庄稼把式。”高有勋远远听到,有老人家拄着黎杖,在背后如此评价自己,还引来大群女子笑得更开心,便觉得背脊烧得比太阳晒得还要厉害。
“人家看起来就是吃水豆腐的,那手哪里是拿来割麦的。”
“哈哈哈。”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