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55节
可汤敏心中念及,这群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屈打成招,别把家奴交出去,真的被拷问出甚么来那可就糟了,就立即改口道,这几位被派外行贾的奴才,害怕各家的家法,已全都逃逸掉咯,不知踪迹。
高有勋笑了笑,拍拍手。
佛堂的壁后,郭遇吉转了过来。
汤敏立即想到,糟了。
郭便将归德豪绅们联名的信件递给有勋。
高有勋抽出信纸来看看,就对着汤敏抖了几抖:“这里不是说你们买了龚好善的米谷,还说甚么不接受银钱赔付,说是谷米就必须是谷米,若只是家奴所为,这些人在上头的署名都是甚么?”
汤敏难堪之极,只能辩解说,我等实不知龚好善竟是个贼徒,归德府距济宁府毕竟有段距离,知人知面尚且不知心呢,何况素日里只有书信来往呢。
高有勋缓缓将信件收入怀中,说那你觉得这事该怎地处分呢,还故意装傻问,这个江二何许人也,为何叫他赔付米谷。
汤敏赶紧说,也只是个米商,平日里和家里有些麦谷棉絮的生意来往,又为那龚好善作保的,现在损失如此,便叫这姓郭的牙人来偿付银钱,我等只是宁愿要米谷而已。
“那现在还要了嘛?”高有勋问。
汤敏想:“算了,不好惹,不如不要米谷,收下银子罢。”
于是就说不要了,只要......
还没等他话说完,高有勋就截断道:“那行,还算你识时务。”
言毕一摆手,郭遇吉立刻跑出去,指挥群挑夫将一抬抬银钱给挑走,一溜烟跑到水关去上船。
“缇帅,您!”汤敏年轻血气,哪里遭受过这样的折辱戏耍,这番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回去后有何面目向其他人交待啊,便气得指着高有勋,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可高有勋压根不理会他,说马上将这封信呈去给锦衣卫中。届时若来提人,你们自己眼睛放亮些,别不识好歹。
“简直欺人太甚!”待到汤敏跑回家中,眼泪都掉出来,把高有勋的恶行诉告给亲伯父睢阳卫千户、河南都指挥佥事汤希韩时,老汤气得是须发戟张,大发雷霆,其几个兄弟和侄子也都跑过来,聚在一起,你言我语,没个主张。
汤希韩发怒归发怒,可静下来一想,自己说到底就是个地方实权的千户,靠着祖荫世袭的,且早就士大夫化,并无尺寸军功在手,正面的话未必能挡得住高有勋,“行罢,这归德地也未必是你这个外乡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硬的不行那就来柔的!”
第107章仇人是谁
很快,高有勋便在万寿寺接到了请柬,竟是河南按察司副使兼归德、睢阳兵备道的周恺让人递来的,说缇帅约莫是与都司佥事汤希韩有些小芥蒂嫌隙,恰好归德府大小衙署明日看春,春花、春酒并迎春社火都要办的,官吏们都可饮酒狎妓,这也是太祖爷祖制允许的。故而汤都司就在府城古城郊的黄鹄楼备下筵席,大家一起当面把误会给解开,岂不乐哉。
“好好好,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咯?”高有勋看这份请柬,不禁心中暗笑。
虽说宴无好宴,可还是要去的,为何不去呢,这毕竟是我计划的一环啊。
正在筹措间,寺庙方丈进来,说缇帅啊,您卖的鸭子到了。
“?”高有勋困惑,我何时在这里点鸭子的呢,不过也没动声色,就问方丈鸭子在何处。
方丈便说,有两位伙计提着卖鸭子,在寺门外候着。唉,缇帅,这里毕竟是佛门清净地,见不得荤腥的。虽知缇帅自小里在泗州那边长大,同金陵饮食风俗接近,好吃鸭子,然......
“老法师放心
,我出去接便是。”高有勋言毕,款步走出寺门。
一瞧来送鸭肉的,打首的竟是马廷,后面跟着的那位想必也是桃园塞圩寨里的人。
“我是照着黑复生黑大哥吩咐来的。”马廷低声道。
高有勋没说甚么,只是告诉他俩,马上妆作我的长随,与倭丁一道去黄鹄楼赴宴,我们探探这群豪绅到底葫芦里要卖甚么药。尤其是对桃园塞的念头,到底是好是歹,一去便知。
马廷听从。
于是高有勋拐到庙市街上,找到店家,说热两个菜,打些好酒来,便同马廷和那位圩寨头领用了,又问店家,店中可有扁食,是甚么馅儿的。
店家就说菜的,还有芝麻的。
有勋便又点了几卖扁食,说别沾荤腥,热汤热水的混着些稻米饭,送去万寿寺里,有人要用。
马廷都纳闷了,还有人吃扁食还要就米饭呢。
“我那些倭丁最好如此。”高有勋举着筷子答道。
天天跟着自己的马跑,不填饱他们的胃可不行啊。
当夜,马廷便被安排到万寿寺僧房内休息,可他显然是辗转反侧睡不好,就叩门来见有勋说话。
有勋当时正铺开张泗州新城的规制图,琢磨着怎地在山东各县的罗庵处复刻呢,看马廷来,便卷起图纸,问到有何事?
“小姐,不,尊夫人可还安康?”马廷进来后,先问。
高有勋知他问的是嫣柔,便说安康。
接着马廷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对有勋说,你也晓得,我往前是被卖到淮安做了高庭柯的弹索的小官的,我对高庭柯是熟稔的。
一听马廷谈及这个,高有勋心里的那道弦算是绷紧起来。
那日济宁民变,自己急切间一剑就把那高思才抹了脖子,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悔,早知道把他捕拿住,好生拷问拷问,是否真的同堂兄庭柯的横死有关涉。
于是有勋就问马廷,高庭柯是如何死的,你有何眉目,我早就想要问你咯。
烛火前,马廷英俊的面容显然有些窘迫。不过他方才既已说出曾经屈辱的身份,在有勋面前也无须再遮掩甚么。况且此行来前,惜儿也鼓励他说,既然有心事想要吐露,就坦坦白白地告诉高有勋。
“事到如今,其实我还是感念主人的。”此时,马廷还是将庭柯换回到「主人」的称谓。
高庭柯活着的时候,确实着力栽培马廷,没把他单纯当做泄欲的对象,叫他识字算账还有营商的诀窍,年纪轻轻就提拔他当了掌柜,并且还告诉他,再过三五年,你积攒下几百两银子,来去自由,我将契纸给烧毁掉便是。
可马廷那几年过得依旧很痛苦,他始终自认为是堂堂正正的须眉的,为了生计不得不做这般营生,以至淮安府的市井不少人都晓得,每当他行走在街道上时,都觉得背后有人在戳着脊梁骨......他对高庭柯当然有恨意,在庭柯死后,故意勾串山陕商馆还有胡达,卷走庭柯的八万两盐引,不得不说就是有这种恨意在作祟。
故而马廷对高庭柯,算是爱恨交加的那种。
有次在桃花营,马廷仿佛是赌气般,喝了许多酒,又和廷字店和可字店的其他帮办牙人狠狠打了架,鼻青脸肿又烂醉如泥,揣着银子便到轻罗阁要找唱的姐儿。
没想到找到惜儿,更没想到惜儿也是归德的同乡。
那夜,马廷像是孩子般,就躺在惜儿的怀中美美睡了一觉,仿佛回到小时候有娘伴护的日子。
到次日他回去后,高庭柯在店中等着他。
庭柯毕竟是有些名士风流的,从他不让女儿裹足就能看得出。
“你既已作成男女之事,也只能说声可惜可惜。不过你依旧是店中掌柜,我说的话也是作数的,以后在店中实心做事,短少不了你的花红。”言毕,高庭柯便走了。
没料到不久后,“主人竟然死于非命咯。”
至于高庭训、高思才还有胡达,马廷也说,他们谋财的想法是有的,可害命基本没可能,庭柯活着的时候,对船厂高那边的态度很淡薄。甚至是警惕厌恶的,你说他们又是给庭柯喝毒酒又是找小官陪的,我根本不信的,主人行商多年,在淮安这种大邑也能富甲一方,挣下环碧庄偌大的家业,就是因为做事精明谨慎。
高有勋便回想起在泗州,于庭柯的火食船上吃鱼交谈的情景,觉得马廷说得不错,庭柯是儒商,看事情有格局的。即便,嗯,取向有些问题,可断不会稀里糊涂就丢命的。
咳,这不是自己为搬倒船厂高,随便安插的罪名嘛。
说到取向......莫非?
马廷看了有勋眼,急忙说不可能是主母做的。
沈茗绝不是那种歹毒的妇人,再说在庭柯出事前,他还听说这对夫妇准备再生育个孩子呢。
“啧。”高有勋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不由得想起沈茗对他说过的一番话,沈茗说庭柯骨子里是个软弱的人,刚结婚那会,她整日想要庭柯对胡达强硬,
还想要庭柯帮自己复仇云云,庭柯被她逼得,才对夫妻之事有所嫌恶,而后找了弹索的小官......
“我堂兄庭柯想来是个不喜被驱使控制的人。”
顿时,高有勋就联想到,在外面,谁是可能驱使庭柯的人呢。
“反正主人的买卖是有些诡异的。”此刻,马廷也说出同有勋相同的看法,他是掌柜,自然对银钱很是敏感,他告诉有勋,主人经常说,自己年轻时穷得没出路,折买了田产,到南京去闯生意,靠买卖些南京大店的东西立刻就发了家,可依你我的见解,这可能嘛。
确实,简直是天方夜谭。
多少人经营半辈子,也就积攒百两白银的家底,还得小心翼翼着,生怕哪天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
豪商确实有,可大半都是世代累积出来的规模,譬如太湖东山的翁万达。
高庭柯发市前不过一介穷秀才,又不懂买卖的诀窍,却一夜暴富,简直就是神话故事。
那只有一个可能。
“是江二叫他发的。”高有勋和马廷几乎同时说出这般话来。
确实,确实,有勋结合自身的遭遇来看,江二先生可能早就呆在淮扬,将泗州作为他的桥头堡,对着淮安的盐政布局咯,兴许是交结爹的时候,听闻爹谈起船厂高时,知道有高庭柯这么号人物,而不是一直来他所认为的,江二先认识庭柯,而后才通过庭柯认识爹的。
差不多,江二本来是要高庭柯做代理人,围绕着盐政专营权利,同山陕商馆斗的。
也就是高庭柯横死后,江二又没太大犹豫地投资了自己。
这江二的目标,难道仅仅就是要振兴徽商,垄断两淮盐务嘛。
可你要说他有更宏远的目标的话,这一两年他倒也没怎地驱使自己做甚么啊。
另外,是不是高庭柯不愿再受控制,或者拒绝了江二做某些事的要求,又或者是看穿了江二的某些秘密,才莫名其妙在盛年过世的,待到高有勋到了淮安,就只能看到庭柯冰冷的尸体。
“庭柯发市前去的确是金陵,那时江二必在彼处,也必然馈赠庭柯大笔银子,叫他在淮安能开大店。只不过出于保密的默契,双方共同炮制了所谓的创业奇迹。”这是首先能肯定的。
而高庭柯在身亡前,最后的营商足迹在哪。
嫣柔告诉过自己,现在也得到马廷的证实。
在浙江杭州。
娘的,马上这端事结束后,怕不是真的要去南京、杭州一趟?
想到这里,高有勋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红色的蛇痕清晰可见。
“还得把这个给调查清楚才好。”
不过马廷前来,怕是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事的。
“按理说,黑复生是不该叫你回归德府来的。”高有勋出言。
之前在桃园塞时,有勋曾告诫过黑复生的,马廷年轻气盛,矢志复仇,而他的仇雠就在他的故里,这里,河南归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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