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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52节

 当然,高有勋也晓得杉江勘兵卫此次千里迢迢,也是代表石田内府向自己索取帮助的,他早有准备,便取出几枚质地精良的火漆黄边钱:“勘兵卫,瞧瞧这是甚么。”

 杉江勘兵卫接过来,说怎地认不得呢,这不是永乐通宝嘛。

 其实就是京中负责大工的贺盛瑞新出炉的「永乐通宝」。

 高有勋就说,你倭国缺上好的铜钱不是,我这有大量的通宝,都如此般润泽,成色十足,拿来买你载来的米谷,怎样。

 这年代,日本虽已大量采掘金银,可民间对铜钱的需求依旧旺盛,杉江勘兵卫心想管它甚么唐钱宋钱,又甚么永乐嘉靖的,这样好的黄边钱来换米谷自然是合算的。

 而对有勋而言,将贺盛瑞铸出来的通宝流去日本。不但能换来紧俏的救灾物资,还能减免北京城的通货膨胀,也能协济万岁的大工,当真是三赢啊三赢。

 商定之后,有勋又说,我晓得内府正殚精竭虑备战,有困难找我是错不了的,你缺硝石不,缺铅子不,又缺铜机不,又缺铁炮不,又缺战马不。

 杉江喜笑颜开,说当然全都缺,多多益善嘛,内府掌控的军火多了,就代表敌人的少了,此消彼长,焉有不胜之理呢。

 高有勋哈哈大笑,说那好啊,拿大阪城的金银来换呗。

 明朝的鸟铳在闽粤早就是白菜价了,只要直接用银钱雇那边的工匠锻打,不经工部老爷的手,就是主打个物美价廉海量,一两白银的造价,我卖给三成三两白银不算过分罢?

 至于硝石、铅子,我也能搞到大批的,前些年就开始走私给三成,自不必多说,现在日本前田的五崮山那里更是暗中造了大量的硝田,我叫时国时保装模作样地用廻航船,假冒是从明国买来的,再转手给三成就是。

 还有战马,耽罗岛牧养的有现成的,卖个三五百匹过去,都能逆转场合战的胜负咯。

 总之,你石田三成攀结上我高有勋,那真的是送佛送到西。毕竟我爹以前老对我谈及泗州白衣巷老高家的家训,那就是:“吃干抹净可以,但高家绝不赖账。”

 只要金银爽利地给,你打仗所需的一条龙全套我都能配齐。

 待到杉江心满意足地离去后,高有勋也是恢复到信心满满的状态,此番他在财政上是完全独立自主,从行都司带来的银子,从大工银库里分来的银子,赃罚济宁网头奸棍的银子,徽商送来的银子,还有高淮先前在江南搜刮来的银子,统统都归我一手掌控,这做起事来,那叫个花团锦簇。一时间,有勋对救灾河南山东的前景是分外看好。

 郑国泰啊郑国泰,你壮志未酬就倒下回京养病去了,未竟之功,就交给我高有勋好啦!

 第104章黑铅

 河南,大水灾后便是大旱灾。

 旱灾不同于水灾,它的害处是缓慢叠加起来的,更叫人绝望。

 今年自水灾过后,整个秋季和冬季都没下过半滴雨,原本奔腾不羁的黄河也缩减干涸,那白茫茫弥漫数十里的庞大水汽早就消失掉了,淤积的泥沙更多,夹着细怏怏的黄河,萎靡不振。

 本来为灾后复原而抢种下来的禾麦,十成已枯死四成,其余的也没法长高,失却了碧绿和金黄的颜色,变成灰白枯黄,纷纷如野草般倒伏在龟裂板结的田土中,旁边百姓们蹲坐着望着,脸上愁苦的皱纹尤甚干涸的田地。

 看来,今年若不下雨,旱魃在来年再持续作妖的话,河南就是赤地千里,百姓十不存一的景象咯。

 于是河南巡抚张一元带头,连带布政司按察司等衙门,一并至玉皇阁求雨。

 这大概也是唯一的办法。

 张一元身为儒生及第,本来信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可事到临头,自己又因鲁莽,草率地把「藩司银」(各巡抚衙门的银库)分给灾民,估计还不晓得有几成算是被骗赈的呢,朝廷又没表态要来救灾,张一元情急下,也只能搞起封建迷信那套来,一来是求得自 慰,二来也算是给嗷嗷的百姓个交代。

 先是,张一元找到个开封城远近闻名的卦师,卦师说旱魃肆虐,都因为乡民们乱捕青蛙蛤蟆所致,青蛙蛤蟆叫起来,龙王爷才能下雨哩。

 于是张一元便张榜招贴,严禁捕拿青蛙蛤蟆,敢有犯禁的,杖责二十,罚钱一千,闹得开封城内外的百姓都恨不得把青蛙蛤蟆给供奉起来,结果依旧不下雨,张一元还被官民嘲笑,得了个「蛤蟆巡抚」的雅号,气得张一元将那卦师给枷在辕门前示众,说今日若蛤蟆叫不来雨,就等于是给你哭丧咯。

 结果那卦师直到被枷断了气,蛤蟆叫得是沸反盈天,天还是光亮亮的,没有一丝云,秋季的天气,温度直逼炎夏。

 无奈,张一元便又听了开封士绅的谏言,说不行就找个黄冠道士来筑坛求雨罢,结果那道士来后,吹得是天花乱坠地涌金光,说自己能飞符直接通达到上帝那里,三日内必有雨,张一元便给了他许多银钱,那道士登坛作法,可心底也晓得这总宪的巡抚不是吃素的,自己若不灵验,别说钱拿不到手,脑袋多半也要掉地,最后蹦跶了一整天,下来告诉张一元:“我登台用神通望见,五百里外已有乌云丛生,自太行山那边而来,上帝告诉我,遣了北海龙王便来降雨。”

 “北海龙王何等模样?”张一元问到。

 道士就说:北海龙王啊,蜿蜒云际,鳞鬐隐现,双目灼若电光,龙尾黑云如带。

 “好好好,法师便留在巡抚衙门里,等候北海龙王来降雨不迟。”

 就这样等了十日,别说龙王了,连个天上的云彩都没看到,张一元就问这道士,怎地龙王还不来降雨。

 道士心一横,反过来骂张一元道,河南水旱大灾,不在别的缘故,而在你身为一省巡抚,得罪上帝,你速速放我走。不然我将实情告于整个河南的官民苍生。

 “既然如此,罪我一元便可以,百姓何辜呢?”张一元这时也不演了,好你个牛鼻子倒打一耙啊,“既然法师能通达上帝,不如我给法师略微上刑,法师再去哀告上帝降雨罢——来人啊,将这左道之流给拉出去,杖责四十,再枷号示众!”

 这倒霉道士没溜掉,反倒当了替罪羊,被拉到外头,在千百人注目下被打了四十棍,屁股大腿上鲜血淋漓,又被夹起来,摆在祭坛上曝晒,没几何也断了气,然雨还是点滴未有。

 狂怒之下,张一元彻底摆烂,据传这位蛤蟆巡抚曾准备叫标营索性把整座开封城内外的王母阁、玉皇阁、龙王庙、城隍庙给统统捣毁,骂这些土木人偶枉受香火却无灵验,后来又害怕激成民变,才悻悻作罢。

 可河南的灾情却不可遏制地持续下来,到了冬季,邻靠着的山东兖州府好歹也下了几场雪,舒缓过来,可河南数个府,连一星半点的雪花都没有......

 灾民们望着那血色般的太阳,还有干枯的大地、田土,是欲哭无泪啊,因泪也是水。

 “勋祖,张一元他恨不得要把所有的神祇偶像给砸烂掉,倒正合我们的心意。若这灾情官府救不得,那些七七八八的神祇也救不得,而我们罗庵却救得,那形势便大为变异,河南百姓怎地不信无生老母怎地不信勋祖呢!”在鱼台县的罗庵铁瓦殿中,迎接高有勋到来的释明空、普洞见、宋罗汉还有侯表等人,追叙起张一元这个蛤蟆巡抚的种种行为来,不禁笑个不停,另外也对高有勋提出罗庵下步的规划,便是利用救灾,开始在河南民众的心目中竖起比其他神祇更优越的信仰来。

 高有勋不禁觉得这个话本有些熟悉,他就问:“那灾情过后......”

 “动员信众,一

 扫淫祀!”释明空毫不犹豫地说道。

 普洞见补充道,若勋祖觉得在河南全省强推无生老母信仰操之过切的话,也可专在归德一府试验试验。

 完啦,真要给这群野狐禅给作成一神教?

 高有勋不禁心速加快,背脊发烫。

 先有个救世主传说,而后天灾人祸。而后民间的革新者拯救者抑或是野心家被附会为救世主,而后开始组织化教门,教门借着「神迹」也即救苦救难吸纳越来越多信众。而后统治者警惕、弹压,再而后宗教和阶级矛盾混杂灾害爆发为起义战争,最终或失败或胜利,重新大洗牌。

 高有勋抹抹汗,再度念起,自己确是勋祖了。

 也是无生老母派遣降世的最后一位先知。

 夜,无边无际,宛若个帐篷笼罩在鱼台县的湖泊田地之上,空荡荡的风不带一丝润湿刮个不停,打济宁来的高有勋完全是微服的,独自骑着匹马,带着三四名剑术高超的倭丁,即行走在各处罗庵的庄子间,叫他欣喜的是,罗庵自治确实将因灾难而聚拢自救的民间力量给团聚起来咯。虽然水旱灾害也波及到该处,但田地依旧丰收,这倒要拜大明的保陵保漕政策所致......

 没错,明朝为了保漕,有意将黄河往南面挤压,又抬高淮扬至山东一带的水道,保证黄河不会就势北移,为了给漕河蓄水行船,并极力保护扩充「四湖水柜」的面积,连带着丰沛都有汪洋大泽起来。虽然经常给周围带来水患,但也总算不缺水,罗庵勾串收买守水闸的兵丁胥吏,偷偷又挖掘了好几道绵延的水渠,引水柜里的水来给稻麦浇灌,并且动员人力启动预备的水利工程,在鱼台、金乡、巨野、嘉祥等县的山涧里修起蓄水池,引泉水自用,其庄田内部又无豪绅侵夺欺凌。故而在罗庵头领们的运作下,又制订了公平用水的「水约」,简单点说,由罗庵出面收回了水利的专有权,不再允许私人争夺水利。

 结果,稻麦、高粱、棉花还有烟草都各有几分收获,合算起来,竟然成了河南山东两省硕果仅存的地区咯。

 故而铁瓦殿内,这群罗庵头目迎接勋祖时,首先向他报告了如此的成绩,并且都服气地说,全在勋祖的英明。

 而高有勋听闻罗庵收成不错时,也非常高兴,就问有多少剩余的米谷入仓的?

 答曰差不多有六万石的米谷。

 高有勋说我拿四万两白银来买,把白银散分给信众当红利。至于米谷则再烦劳诸位,分给新来安插的灾民,按人编练成组成团,每组两石米谷,再给一头牛,待到来年,收成更丰足。

 “而今一顷地若想有收成的话,得投入多少两银?”有勋又问。

 宋罗汉算了算,说三四两就可以。

 高有勋在心里核算番,觉得有了底。

 大伙儿而后便聚在铁瓦殿内,吃着当地的米谷,喝着当地酿造的酒水,一起畅谈。

 烛火下,高有勋看见昔日自己在墙壁上写下的「阿毗跋致」的字迹犹在,更是感慨万千,而他方才来武唐亭的这处铁瓦殿时,还路过了去年灾中被收敛埋葬的「万忠塚」,「这第一杯酒,就敬这死去的万千冤魂。」高有勋捧起有些浑浊的米酒,而后洒在了地上。

 悲剧惨剧,绝不可以重演。

 释明空提出的借着救灾扩散无生老母信仰,并清扫其余淫祀伪神的做法,有勋也基本默认咯。

 “对了,说起这个,不知道桃园塞那边的圩寨又如何呢?”

 普洞见便回答道,圩寨里的首领黑复生,也将水利维护得十分妥当。故而哪怕是种稻米也有不小的收成,再加上又有许多流民西来,更是壮大圩寨的力量,所以,所以......

 所以和归德府的士绅矛盾愈发加深。

 圩寨的米谷越多,归德府的那群士绅就越要处心积虑地将圩寨给毁掉,因圩寨在他们眼底就是「化外之地」,是眼中钉肉中刺,非要拔除不可的。不然他们对整个归德府的统治体系就会发生动摇。

 说到这,普洞见很明确地问高有勋,要不要援助圩寨。

 高有勋有些犹豫。

 这代表着要同整个归德府,不,甚至是整个河南的士绅开战。

 无论明暗,都是不可预见后果的。

 接着普洞见又说,若是勋祖不伸出援手的话,那圩寨可能就要投了嵩阳和南阳的矿贼了去。

 啊?

 没错,河南的矿贼又猖獗起来。

 钟化民来的时候,单骑说服了矿贼归顺,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因当地官员安插不当,矿贼们是散而复聚,又聚了数万人,是声势浩大。

 说起来这两地的矿产也有些意思,比如嵩阳,产的矿叫「黑铅」,当地矿贼还挺有商业头脑的,针对明朝中叶以来的世风日渐奢靡,也开始挖空心思搞些奇技淫巧。换句话说,「给原材料来个附加值赋能」,他们把铅磨成「胡粉」,具体做法是将铅块悬在酒缸内,封闭四十九日再打开,铅已化为粉

 末,便是胡粉,还有些不白的,便炒为黄丹,再把黄丹渣制为密陀僧,然后三物一起贩卖,胡粉可以杀虫疗疮,黄丹也可药用,而密陀僧即可药用也能作为炼银材料,结果矿贼中有的人便借此发了大财,其余的还没发财的矿贼,也发了疯地去掘新的铅矿矿洞。或是为自己开挖,或是为富翁卖命,干一日就拿一日的银钱,根本没人再对稼穑感兴趣。但铅矿的洞穴极深,这群矿贼不是被塌方砸死活埋,就是中了铅气之毒而死,也有长期在矿洞内不见天日,身体皮肤萎黄腹胀而亡。可即便如此,在银钱的诱惑下,矿贼们依旧为了黑铅殒命而无悔。

 就是这群亡命之徒,因河南再遭大灾而抱团,推举一个叫王自简的角脑为领袖,放言道若新的一年依旧颗粒无收,我们就去排队吃大户,吃完河南府和南阳府就去吃卫辉府和归德府,各地有米谷有银钱的将招子给放亮堂些好好招待宿食,我们便过境不扰。若是无米谷无银钱的,加入我们,我们包大伙儿能吃饱饭。

 “他们在等春耕时分,若春耕时旱情还不能纾解,那怕是就要大举了,而黑复生在归德士绅的威逼下,也有联络王自简的想法。”这就是普洞见的预判。

 “黑复生抱着经世济民的夙愿,若是投了王自简岂不等于是从贼?”高有勋当即说道。

 普洞见就说,那还得要勋祖您给圩寨指出条明路来才行。

 意思就是,你不去占领,那阵地就会被敌人占领。

 你不争取民众,民众就会附贼,并化为贼徒。

 “诚然如此。”高有勋慨叹道,“我来修书一封给黑复生,过几日我便单骑简从,先去归德府探探门路——哎,有封还有玄扈他们呢?”

 众人笑道,二位翰林院的书生,整日呆在谷仓里,说要接生水车菩萨呢,现在应该有成啦。

 好好好,高有勋立即就要跑去看。

 可罗庵众人却为难地说,那水车菩萨距这还有数十里路,在南渠那边,勋祖你不休息一日再上行程?

 有勋说无妨无妨,我在朝鲜指挥千兵万马,困了也就在马鞍上休憩下就能恢复精力。

 众人都赞叹说,不愧是勋祖。

 其实高有勋想早点离开这酒会,娘的这群头领们人手一根烟枪,吸得全是芸香草,搞得雾气腾腾,辛辣呛人,边吸还边咳嗽吐痰,搞得我身上这套衣服都浸透烟臭味咯,这可是阿九细心熨帖的,还夹了香囊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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