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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46节

 一听包虎雄这样解释,高有勋的心也就安顿不少。

 原来只是发酵饮料啊。

 见缇帅还将信将疑的,包虎雄就介绍起这「舍尔别」的配方来:

 桃金娘,麝香,还有甘松,“喝下去,能止痛,能理气,还能壮阳呢,保证缇帅能生下麟儿或千金,哈哈哈!”

 摆在高有勋面前的舍尔别,居然有七种,宛如自助餐般,任他择选,有御方舍尔别,有林檎舍尔别,有杨梅舍尔别,木瓜舍尔别,五味舍尔别,葡萄舍尔别,还有香糖舍尔别。

 至于餐点,则主要是牛羊肺片、肉饼、杂羹、糕糜、八耳塔、秃秃麻食等,堆得和小山似的。

 包虎雄请有勋坐在毯子上,旁边放上清水,一面手蘸水,一面直接抓着吃喝,好不豪情。

 “烧造工棚,包给我,缇帅全不用担心的。”

 但高有勋却没对包虎雄的豪言壮语太上心,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堂中央的供案,那里居然覆着好几张虎皮,金黑相间的纹理凛凛,十分雄威。

 “这?”

 “缇帅看中啦,拿去!”包虎雄端着舍尔别杯,看了看虎皮,哈哈

 大笑。

 “这是从哪得来的?”当仆役将虎皮端来时,高有勋伸手摸了摸,很是诧异。

 当年蒙元入主中原后,经过番「励精图治」后,搞得淮安所在的楚州,一年都能打死千余头老虎,可而今哪里不是人烟富庶,老虎都绝迹咯,怕是也只有辽东还有朝鲜的苦寒地,才有余存,这包家在济宁,哪来这许多的虎皮的。

 并且这虎,从皮的大小看,莫不是乳虎?

 包虎雄瞄了有勋几眼,晓得瞒不过见多识广的对方,就嘿嘿笑,索性摊牌:“缇帅目光如炬啊,这其实全是狗皮。”

 “......”

 大明朝,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回回用狗皮假冒虎皮,真主知道了不惩罚的嘛!

 “真主也没见过老虎啊,恕罪则个。”那包虎雄仿佛听到有勋心底的质疑,便抬头,虔诚地对着西方抚胸鞠躬。

 接着包虎雄便解释说,我们包家世代的妙方,能将狗皮染色为虎皮,当椅垫和床褥卖出去。

 高有勋皱眉,因他看见,毯子边沿,堆着的青灰色的貂皮垫子。

 包将其取来,有勋伸手摸了摸,就知道这他娘的也是假的,貂皮他太熟悉咯。

 “是用羊皮加色的啦,我们包家世代相传的......”

 得得得。

 高有勋抬手,语调还是很客气,“不知包兄还有哪些特长妙方呢,直管说来。”

 第98章大明蝙蝠侠

 兴许是方才被看破用狗皮和羊皮来冒充虎皮和貂皮,包虎雄有点儿难堪,便有心要叫有勋见识见识,就迂回起回回包氏的家族史来,他告诉有勋,我这脉可不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回子,我先祖本是西方色目阿速人(即高加索的阿兰族),后入可汗皇帝的侍卫亲军。故而我先祖品级同缇帅实则相仿,再后来我家仕于故元,替可汗皇帝收斡脱钱。

 斡脱这个词汇,在契丹语和蒙古语里都有,可包所言的「斡脱钱」实则来自于突厥语,足见蒙元制度的突厥化色彩之深,好的坏的多多少少都与突厥相关,这个「斡脱」啊,有「共同者」和「伙伴」的含义,后来渐渐成为长途贩运的商帮之称谓,到元朝时期这批人就形成了斡脱户,职业经商,而他们也替蒙古的可汗或贵人经营高利贷,这就是官商合体的「斡脱钱」。

 “我先祖那时,故元的大汗缺钱的话就很方便,派兵丁出去抢掠就好,然待到故元在定都筑殿后,这法子就不太能行得通咯。于是大汗便将昔日从世界各地劫掠来的堆积如山的珍宝交给回回斡脱户,由他们拿出去,放羊羔息。”包再给高有勋斟了杯蜜糖舍尔别「渴水」(绝非酒),娓娓道来。

 从包的话语里,高有勋体察道,都说明代财政奇葩,可这蒙元啊,在财政上都能当大明的老先生了,你哪怕搞点专营商业呢。不,我们蒙古人是半点都不会,好嘛,直接叫回回帮自己放羊羔息也就是斡脱钱。

 说起羊羔息,别说犹太商人,就连中华古代哪些放贷的都自愧弗如,还是我们蒙古人更加质朴刚健——羊羔息是这样计算的,利息百分之百,到这里你还觉得平平无奇的话,那就错了,它最厉害的在于——以一年为期,一年到期还不能还的话,便自动将利息也转化为母钱,继续生息,就像羊羔长大后,又各自生育一堆羊羔般恐怖。

 一两银子为本的话,第二年开始,连本加利就是二两银,可恐怖在后面呢,第三年开始便是四两银,第四年是八两,利滚利,到了第十年又是多少?

 没错,是一千零二十四两。

 回回的斡脱户们就这样将中原的百姓给弄得处处家破人亡。

 后来蒙元内部的有识之士也看不下去,就劝谏停止羊羔息,得到窝阔台的首肯,其中包虎雄的先祖被委任为特使,去到斡脱户里「括马」,说是括马,那其实也是种质朴刚健的收税,窝阔台规定,回回家里马牛羊数目到一百的,抽一头入宫,若牝(母的)马牛羊数目到十头的,抽一头入宫,实则就是百一税和什一税。

 说到底窝阔台先用回回和斡脱钱给搜刮中原,将财富弄到手了,再利用括马杀回回的「猪」,不,杀回回的大耳朵羊。

 包家先祖就是在这场括马里富起来的:回回弄起回回来,那真的是兄弟相残,半分情面都不留的。毕竟包家来自高加索色目人,可靠程度在蒙元皇帝眼中是要高于西域和中原的那群回回的。

 括完马后,包家又得了窝阔台的旨意,前往当时海贸重镇剌桐也就是泉州港,负责统率那里的斡脱户,为蒙元宫殿抽分,这也是个肥缺。若不是包家使了大笔银钱贿赂蒙元的皇帝和大臣,绝不可能得到这项美差。

 “剌桐的回回最雄厚的要属蒲氏,我先祖去那后,依附的便是蒲氏。”包虎雄对此直言不讳,并说我家先祖深知伴君如伴虎、弄权如水火的道理,渐渐同故元宫廷剥离,开始涉足香料、皮革、毛纺还是

 蜡烛等各种各样的制造业里来。

 元末天下大乱,泉州爆发「亦思巴奚之乱」,元朝的各位大忠臣们在抵抗朱元璋前,先来了场福建全境的自我角逐净化,蒲氏在这场波及全闽动乱中阖家屠灭,而色目回回们也是十不存一,最后胜出的汉人军阀陈友定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效忠大元了,然后被朱元璋给擒杀......

 可即便如此,包家却幸存下来。

 “包兄的家祖那时莫不是假充了汉人?”高有勋愕然发问。

 包虎雄抹了把胡须,哈哈大笑,狡黠地举起手指,说此亦真主允可之事,只要我等内心光洁,不放弃信仰便可。

 懂,完全懂。

 这包氏不但一度假冒汉人,入了明军,其后又跟着明军北伐。直到在山东济宁定居军屯下来为止。

 “那包兄为何不再回泉州的呢?”

 “泉州早就湮废七八分,那海贸是断的时候多,通的时候少,我曾祖那时就立下族训,往后直依托这漕河生意。”

 这大回回包家,果然是有一套生存智慧的。

 现在包家早就投戈从商咯,“缇帅,虽然皮毛是加色的,可这蜡烛您瞧瞧,可是一等一的佳品啊。”说着,包虎雄将自家用羊脂做的蜡烛给有勋过目。

 有勋一瞧,果然,这蜡烛白皙凝滑,宛若自己妻妾的肌肤般,点着后火焰灼灼,十分亮堂。

 其后,包虎雄又将大青花瓷盘上的糕点给清走,单独将瓷盘竖起给有勋看。

 嚯,这瓷盘也是圆润清亮,釉子细腻,更难得的是,因回教喜欢繁复的植物和几何图案。故而这瓷盘比起来汉民所烧炼的,更加华美,包就说,这是我家窑炉自己烧制的,山东一地畅销,不问回汉都喜欢得紧。

 缇帅你看,我家制革烧瓷都是上手,搞烧砖岂不是牛刀小试般轻松?

 可高有勋比起来这些,更关注的是包所提到的「斡脱钱」。

 于是他先应承说,这烧砖我自然放心托付给你,你而后便是皇商铺户。

 包虎雄大喜,心想等了几十年,可算给我等来飞黄腾达的机会咯,那海刚峰据说先祖也是回回,那我攀上朝廷锦衣卫的这条门路,以后子嗣保不齐也能科考得捷,便不愁没有既富且贵的日子过咯。

 接下来,高有勋却问包虎雄:“我也想放斡脱钱。”

 包虎雄愣住,就答道,这斡脱钱若无官府的背景,只是私人放贷的话,风险性太大了,好比艘随时可能沉的海船。

 高有勋笑起来,便将他在全庆行都司的所为说出来。

 “啊,倭国、朝鲜还有琉球的商船集体缴纳保钱给缇帅?待到海船有难的话,便能从保钱中得到偿付......”

 “对,确切说来,是偿付的银钱也只能拿来造买海船,不得用于其他。”

 这下包虎雄悟了,这高缇帅是要将这套再搬上岸啊。

 “只是这斡脱钱不得民心啊,早就消散二百余年啦,更别说放羊羔息是违背教门规训的。”虽然很能理解,但包虎雄却正色婉拒道。

 高有勋大笑起来,说那蒙元时,那群放斡脱钱的回回就不算忤逆真主咯?

 “那是被蒙古鞑子逼得。”包虎雄振振有词,“况且他们违背了规训,才被括马的。”

 奶奶的,这主打个立体防御滴水不漏呢。

 高有勋就说,包兄安心,我们的斡脱钱是这般使的,我这也有小二十万两银钱(从大工银子里拿的),还有十万石粮食(从日本、朝鲜那边运来的),我们每五两银为一本,放于一户济宁府荒市里的灾民,这样你说,灾民是不是欠我们的债?

 包虎雄说这个自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这总算不得违背你教的规训了罢?”

 “不算不算。”

 “那我们就此将灾民全赎买出来,再用每户一本,部分烧造砖料,多半则安插他们在鱼台诸县营田,种棉花种芸香草,再织花布,用他们劳力所得来偿还债务,这也算不得羊羔息了罢?”

 “算不得,算不得。”这下包虎雄算是懂得内里的关节。

 “只要人活着,田土庄稼就还在,有了米谷有了花布,就不会缺银钱,银钱不过是泉货,田土庄稼还有人那才是本源呀。”高有勋语重心长,点出本质。

 这些,也是他先前去拜谒济宁名速靳学曾时,靳老先达取出其兄的遗稿,赠送给自己时,二位忘年交所共同商议出来的认知。

 参考了靳氏兄弟的书稿,高有勋这番赈灾的纲领逐步清晰明了起来。

 比起上次来,罗庵应该得到更为明显的蜕变。

 钟化民的以工代赈,大多是雇灾民去整修官府工程,譬如城隍、水利还有城防等,这样还是局限了不少,我高有勋的以工代赈,是要趁机壮大自身力量的,一种体制外的健康力量。

 这大明的体制我也算是看穿了,缝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依旧不改向下衰亡窒息的轨迹,缝补的代价绝不比彻底改革来得低,就这财政

 ,就这赈灾,就这边疆的祸患,不出二十年,各种叠加耦合起来,整个国家的财富都会被战争所裹挟进去。不管是建州叛乱,还是倭乱抑或是对缅战争,不过都是处失血的创口而已,本质并无区别,区别的只是丰臣秀吉的运气差而努尔哈赤的运气好,而今国家的财政大半都被军饷边饷所吞噬,等战争烈度螺旋上升后,整个国家就沦为个战争筹款贩子,筹的款越多,救灾绥靖的款就越少,那如靳学颜靳学曾所言的,帝国腹地的流民起义暴动岂不是板上钉钉的,而后就是军队在关内关外疲于奔命,到处兵灾天灾,赋税就更收不上来。直到耗尽财政最后一滴血气为止,景山上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就开始对你招手咯。

 也只能体制内外结合,来挽救了。

 我高有勋终于当了大明的蝙蝠侠,白日里我是身穿麒麟补子佩绣春刀的堂堂锦衣卫二品都督佥事,到了晚上,我便是秘密宗教会社的先知勋祖。

 赎买灾民,建烧造工棚,经营特有的「斡脱钱」,包虎雄都拍胸答应下来。

 旋即,对坐饮「舍尔别」的二位开始触及到赈灾的最终障碍了。

 济宁城西繁华的安居镇,高有勋在次日七转八转,在处很朴素的宅院前停下,叩打了门扉。

 开门的是个裹着葛巾的俭朴生员,年龄三十岁上下。

 当他看到高有勋时,那眼瞳很复杂,有对锦衣卫的畏惧,有身份败露的恐慌,可也有狡狯之下作出的伪善遮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提督大工的缇帅您驾临寒舍......家里的,家里的,快,快杀只鸡,来款待京里来的缇帅爷爷——乡村野地,也只有这鸡还算精贵。”那生员边招呼着,边在院子里拾掇板木椅子。

 高有勋迈了几步,说不必了,给我喝些水解渴就好,说着便坐定下来,“你就是济宁生员龚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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