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40节
“我的族叔汤一泰确实是想娶徐氏女的,并且徐家原本见我高中了榜眼后,原本也答应下来。鸡栖啊,我虽恨徐家,可招数多的是,也犯不着叫我族叔跑去强娶对吧?我汤家还是要在宣城乡里开枝散叶的,哪里能如此作践自家名声呢......”
“坐下慢慢说。”高有勋请汤宾尹坐下来,并给他看了茶。
汤宾尹也不嫌烫嘴,大概是真的跑累了,连喝好几口,嘴里和头上都滚滚冒着热气,继续说下去:“可这事倒也怪我叔,他多少也想寻趁下徐家,又觉得我是榜眼,便说「这门婚事全在我侄子面上,无需隆重聘礼的」,便叫人只送给徐家一筐礼饼外加两挂猪肩,徐家大怒,可又不公开说出来,其实只消一封信送来京城,我这就去狠狠骂我的族叔,可鸡栖你猜怎地了?徐家怀恨在心,嫌我族叔的礼薄,偷偷找到生员施大德家的儿子施之浚,将女儿许给了施之浚,好家伙,一女二嫁,亏得这家忘八蛋能做得出来!还对外面造谣,说甚么徐家和施家早就指腹为婚咯,我族叔气不过,才跑过去理论的,谁晓得徐家女儿面都没照到就投水自尽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这就是高有封和徐光启听完后的共同反应。
这哪能说得清楚其间的是非曲直呢?
而后汤宾尹又说到,来来来,我再给你们看看这个,说着汤就从袖子里抽出份招贴来。
高有勋打开,有封和光启靠过来看。
好家伙,有人都把宣城徐家女的委曲贴到北京城里来咯。
却又演变为全新版本:
汤宾尹看中徐家女貌美,仗着自己是榜眼,不顾徐家女已许配给施之浚,带着群恶奴,直接冲到徐家强抢,逼得徐家女儿投水自尽,全宁国府的士林震动,齐声叱责汤为士林败类,联络整个南直、浙江各州府的士子官宦联名,要求严惩汤宾尹不贷。
“这,这简直胡说八道嘛!我自入翰苑以来,还未曾返乡过,是怎地飞身去千里
之外的宣城,还召集恶奴去抢我族叔的女人......荒谬,荒天下之大谬......人言可畏啊,积毁销骨啊。”即便是大冬日,汤宾尹依旧觉得满胸怒火和怨气,便抽出柄扇子呼哧呼哧地扇个不停。
“高淮也去了?”再听汤宾尹说话后,高有勋敏锐地感到,事态确实有些大条。
汤宾尹就说,这也是你鸡栖谋划的,让我趁机敲徐家个几千两白银来着。
再加上高淮最听有勋的话,当时一接到有勋的指令,想都没想,就带着税军北上杀入了宣城。
“恰好,我也准备去山东和南直一带,为陛下大工寻找木材,这事就交给我处分。”高有勋是要以这样的名义离京去赈灾的。
第90章我也是个老嬷嬷
“高有勋,亏得你还敢来见我!”景仁宫内,当高有勋前来同郑贵妃辞别时,贵妃娘娘是余怒未消,还是愤恨最信任的内侍王虎被贬去南海子的事,害得她这段时间吃了不少奏折指摘。
“娘娘,有勋提督大工银库,已清点出五十万两积在神霄殿中,此乃娘娘同万岁爷共有之财,这番使命,有勋已经作成,马上还要出京,为大工去寻觅楠杉还有石材,为何不能前来向娘娘拜别呢?”垂帘外,有勋还怪委屈的。
“你天天将忠心挂在嘴上,就是这般忠心的?就要翦除我的羽翼?”
高有勋听到贵妃的埋怨,心想难不成把忠心挂在拳头上......就又朗声说问道。难道《闺范图说》没有刊印嘛,又或是大工银没有搞到,还是工棚工所的备料有所欠缺、郑贵妃便无话可说,确实能做的,高有勋都替她做到了。
可是王虎的事......
“贵妃娘娘若是有权有银钱,马上继续号令东西六宫,害怕没有甚么王虎、赵豹、李狗来趋走巴结的?然实打实替您能办成事办好事的,却只有我高有勋一位啊。”
郑贵妃冷笑声,说你还喘上咯。
“娘娘往后有任何吩咐,只消将这竹筹叫人送到京郊罗庵的铁瓦殿便好。三日后,无论何处有勋都能看得,如照千里。”高有勋还是体贴的,将三枚竹筹奉给郑贵妃。
这三枚竹筹,每个在底部都描着道奇怪的红线,应该是甚么标识。
“高有勋,我也不恼你也不追究你,只是我得问你,这竹筹是否真的有求必应。”郑贵妃举起竹筹问到。
高有勋就问,贵妃娘娘有何求,先说来听听。
只见郑贵妃叫升起垂帘,举起细嫩的手指,蘸着酒水,在桌案上画出个人的位号,而后狠狠地在其上画了个叉,咬着牙,问有勋,如何,你敢否?
看高有勋稍微有些迟疑,郑贵妃就把一枚竹筹扔给他接住,又喝问了次,你敢否。
“敢。”高有勋很平淡地回应,“至多三日内,我就能叫人闯入皇宫,斫下此人首级,献至贵妃娘娘的床几前。”
“你诓骗我?你当是在唱院本戏文?”
“贵妃娘娘试一试不就知道我的能耐咯,只是我敢派出死士去斫此人之头,贵妃娘娘敢收敢当吗?”高有勋略微抬了下眼皮,很平静地反问道。
郑贵妃没料到对方真的会这般答复,又笑了笑,问你能找到甚么死士。
“臣能用的死士多了,只看贵妃娘娘欢喜何种。是要北京市井游侠恶棍,还是要女真人,还是要倭丁,只要娘娘开口,臣既能作成,派死士混入大工工所的工匠内,直入那景阳宫中......随时能为臣而死,也能叫娘娘的仇人死。”
“你闭嘴......你闭嘴。”郑贵妃陡然心烦意乱,那时在东岳庙中初次同高有勋见面时那种飞扬跋扈的模样再也不见,而是发髻和首饰摇动,颓废地捂着胸口,坐回到椅子中。
骨子里,她确实是市井出身的女子。
有些小聪明,有些小勇气,可也不算多,还有一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死角蛮缠的劲头,仅此而已。
她巴不得景阳宫的那对母子即刻就死。
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何帝国的皇位偏偏是归那对母子的。
为了常洵,她做了一切力所能及的,她曾哄骗万历写下立常洵为皇太子的誓约,封存在盒子里藏在大高玄殿,上次失火,这个盒子被焚毁掉了,然后锦衣卫的王之祯和高有勋又「抢救」出来个完全一样的,可这又怎样?没任何人包括万历,对这个盒子真正关心过,甚至连问过一声都不曾,也即是说在这群男子的眼中,那个盒子那个誓约也不过是「聊以戏耳」......她读过洪武高皇帝的《祖训》,里面明明也提过,若皇长子之母并非皇后,那未必非要立他为储君太子。
可真的要遵循《祖训》的时候,又没任何人将其当做回事。
祖训写的倒是有,可轮到你这个女流拿出来质问嘛,你凭什么?
“尔亦都人(宫女)子!”这便是慈圣太后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问过祖训的万历的严厉答复。
仅那
一次,就把万历给吓坏了,注定了抗争的结局。
她的男人,帝国最高统治者万历所能做的,也就是把这场烂仗给毫无意义地拖下去。
下秒钟,高有勋就看到,椅子上的郑贵妃用手捧面,哭出声来。
明明,万历与王恭妃哪来甚么夫妇间的情感?
那时刻不过是万历十八岁,欲望最为炽烈时,去拜访生母的宫殿,偶尔撞见还是卑贱宫女的王恭妃,见她有点姿色,便向王氏要水洗手,这差不多是帝君要求临幸的信号,王氏并不傻。当即其他宫女就把帷帐给放下,等王氏奉匜跪进时,万历近距离端详了她会,觉得长得确实还行。当即就甩甩手,将水沾到王氏和自己的衣衫上,而后王氏便请为万历更衣,剩下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事后,万历也就是「赏赐头面一副」而已。
他根本将这次当作次性欲的发泄,没想与王氏产生任何结果。
只要万历想,宫中的王氏、马氏、张氏多的如过江之鲫。
可谁料王氏怀孕的呢,而且是个儿子!
自此后,这个女人就像鬼魅阴影般横亘在郑贵妃的眼前,永远都没法驱赶走。
我荣华富贵这辈子都有了,可为何自己的儿子同样有九五之尊的精血,却只能屈居其下!
也许选择将其肉体消灭,将真的是已黔驴技穷的郑贵妃最后的一条路。
然而郑贵妃事到临头,又下定不了决心。
到头来她也是个老嬷嬷。
看贵妃娘娘哭起来,周围的宫人也都吓得跪倒。
高有勋便将竹筹重新搁在桌案上,说了声容退,便离开了景仁宫。
看了看那竹筹,郑贵妃是悲从中来,反倒哭得更大声......
“喝啦,喝啦!”京城郊外靠着漕河的杨村,满世界的银装素裹,一群骡子鬃毛烈烈,在赶车人鞭梢的噼啪抽打下,胸前和脖子上汗出如血如乳,数十细长的蹄子在雪地上奋力奔跑着,搅起一团团雪沫,骡子的后面挽着辆奇特的大车,其足有八对车轮,车厢极长,形制完全封住,乍看像个安放着巨人遗体的棺椁般,在这大车前后左右,更有数十锦衣卫健骑,扬旗策马,紧随不舍。
高有勋也在这队伍之中,而这工部打制的原本用来输运石料的十六轮旱船,恰好用来装从大工银库里取出的赈灾银两,队伍的最后面,则是辆小些的马车,嫣柔和阿九同坐其中。
“我得罪了阉人,京内不安全。”这是临出发前,高有勋将家人召集起来所说的话。
高有封有些捉摸不透,明明先前他的认知里,二哥该是阉党才对,怎地又开罪了那些禁内巨珰的呢?
“二哥,我要回乡省亲。”高有封和徐光启齐声说道。
实则要帮着有勋,去那灾区发扬自己的光和热。
翰苑本无甚么职分事务,近来也没有甚么典籍要修撰的,有封和光启早就差点闲散出病来。
高有勋觉得,也该给三弟和徐光启去筹办些实务咯,总不能真的只在翰林院内熬资历啊。
作者的话: 我放假了,要出去旅游了。
22日到24日每天更半章,25和26日请假不要等更了,27日下午三点钟恢复正常更新,谢谢!
第91章双鼠尾美少年
“那皇三子的讲读?”
“二哥,我已同郑贵妃说过,我此次去看看民瘼,去寻求消除的药方,我想这比读任何圣贤书都来得好,归来时所教给皇三子的才是真正的道理。”
而郑贵妃那日哭过后,也没阻扰甚么,就放了高有封半年的省亲假。
而今高有封和徐光启各骑着头健走的骡子,卫护在二位嫂嫂的轿舆旁。
即便只是到了天津卫与京师相交的杨村处,嫣柔和阿九悄悄掀开了帘子,才晓得这里和京城玉府内全然是两个世界。哪怕同淮安府也比不得,渐渐的能看到雪地上,树下,河边,都躺着饿死冻死的「路倒」,嫣柔和阿九起初很怕,可没多久也能直视了。
毕竟听说,山东和河南那边这种尸体就更多了。
路倒们压根看不清楚面容,是男是女,是老是小,靠体形也大致辨别出来,尤其看到半大孩子那覆盖满雪的尸体,嫣柔和阿九都哭了,可却无能为力。
车辆一刹那过去时,还能看到孩子旁边的枯树上,吊着二三位妇人的尸体,冻得青黑的光脚在风中晃悠着,那该是孩子的奶奶或者是亲母?
人,怎能走投无路到这般的地步。
每年收得那么多银钱那么多粮食那么多布匹,都去了哪里?
最起码,路上越往南,能看到的路倒就越是多,他们是不是从河南逃难来的,还是北直某个地方也遭了灾,不得而知。
“行行好,行行好啊!”忽地,在路旁破败的村墙后,跑出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对着车子靠过来。
“有封,是谁?”阿九比较警觉,揭起帘子就问。
说时迟那时快,在落满雪的柴堆和草堆里,又
有几名乞丐钻了出来,就势倒在地上,挡住马车的道路,逼得车夫只能勒停下车来。
“三嫂嫂,是讨饭的?”高有封刚回到,就看到当前几位乞丐目露凶光,来者不善。
“可不像是来讨饭的啊!”嫣柔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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