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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228节

 “是那位叫论介的姑娘罢,醇酒美妇,很适合你的死法,我不要你分论介给我,可酒还是能分些来的。”李宗仁这番话叫黄进笑出来,黄进说当然能分享醇酒的,说完便将还余下一半酒的葫芦递给李宗仁。

 李宗仁举起葫芦,畅饮了数大口,连说痛快,又将葫芦还给黄进。

 黄进也仰起脖子,将里面的酒喝干。

 “临死前,多杀几个倭贼!”李宗仁挽起胳膊,对黄进喊到。

 “你不要顺着晋州城西北走,那里很快会被倭贼给封死,你换上倭奴的衣甲,单骑穿插,反其道走东北,沿着洛东江去大邱,而后到忠州那里,如能见到刘綎老爷的话,便求他援兵。若是刘老爷不允,你就退而求其次,见到那祸害晋州城的沈惟敬,就一刀将他给杀了。”另外一边,筹边楼的二层处,守将金千镒唤来自己的儿子金象千,解下自己佩刀,递给象千,如此吩咐道。

 “儿此番出城求援,若半道被倭贼截杀,也算是报得国恩和父恩了!可若是见到刘老爷,杀那沈惟敬泄愤又有何用?如刘老爷不肯发兵救晋州城,儿自当单骑回来,与父亲您共存亡便是。”

 “糊涂!行了,我不叫你杀沈惟敬,可若是晋州城真的无助失陷,象千你得活下去,将那些见死不救的。无论是本国的还是朱明的,统统申告去北京城,叫他们的万历皇帝来判,还晋州城个公道,晋州阖城数万军民的血流尽,也不能叫和议达成,除非将倭贼尽数歼灭!”金千镒说到。

 这位彰义使,是要用晋州城彻底封死明朝与日本和议的道路。

 马岘峰处,围攻晋州城的日军本阵的阵幕已完全支起,两面大木盾拼起来的桌面上,摆着晋州地图、烛台、茶壶、小佛像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各路大名、军将列着队,逐次走入,围绕着这桌面,坐上马扎,共议戎机。

 不过最终坐席还是泾渭分明起来。

 西面马扎上坐着的是石田三成、福原直高、增田长盛、大谷吉继等军目付和军奉行,而东面马扎上坐

 着的则是小早川隆景、黑田长政、福岛正则、岛津义弘等军将。

 更多的中下层武士,则站在周围,密密匝匝的。

 石田三成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心情有些恍惚。

 而福岛正则则怒目圆睁,他此时此刻想的就是尽快杀进晋州城去,鸡犬不留,全都屠掉,为加藤清正复仇!

 不过席位间还有两位来自东国的军将,颇为惹人注目。

 一位是德川家康麾下的上野馆林城城主神原康政,身披着「绀丝威南蛮胴具足」,也即是所谓的欧式半身板甲,说得更准确些,是倒着的尖盾形的米兰甲,外加南蛮式的头盔,头盔上覆盖着白色的唐头,这便是「威」字的来源。除却这两处外,该具足的其他部位,包括笼手、腰甲裙、膝盾和胫挡依旧还是传统日式铠甲模样,甲片用绀色的丝绳穿系,故而便是「绀丝」二字的来源。

 在石田三成的运作下,德川家康还是被迫派军来到朝鲜。

 不过家康还是向秀吉诉苦,说关东野盗满地、水利废弛,小田原征伐后是百废待兴,军役不可过重。

 “那就派一员大将带五千兵来。”秀吉答复道。

 至于人选,秀吉还特意指认,“让神原吏侍来!”

 嗯,没错,神原康政这会儿有正儿八经的朝廷官位,从五位下式部大辅。

 式部,约等于中国的吏部。

 神原康政的式部大辅,又约等于中国的吏部侍郎,也约等于中国的吏部考功司郎中。

 总之,主打个画虎不成反类犬。

 大明的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南星,在之前因人事权力和万历斗得不可开交,还被目为位卑权重的鼻孔相公。

 可日本的式部大辅神原康政,在渡海来朝鲜前,一直默默地在利根川那里整修水利呢。

 至于秀吉为何要指认神原康政来呢,很简单,在多年前秀吉和家康的小牧长久手会战前,神原康政曾写过篇声讨秀吉的檄文,将秀吉气得够呛,开出十万石的封邑来悬赏神原康政的首级,战后二人虽握手言和,可秀吉的心胸似乎不是那么的开阔啊,“听说你神原在德川家的封邑排名第二,恰好就是十万石,是不是在嘲讽我呢?那好,就你来朝鲜。”

 另外一位,则是位非常年轻的小将,年仅十六岁的前田利政。

 嗯,是丰臣政权下总管北陆道的大名前田利家的次子。

 本来,前田利家是要作为第二梯队,留驻名护屋,准备渡海去朝鲜的。

 可秀吉呆在名护屋城期间,接到了母亲大政所病危去世的消息,一度急回大阪处理丧事。故而高丽之阵的后方指挥调度托付给前田利家长达三个月,这便是「五大老」制度的滥觞。

 待到明朝使者谢用梓、徐一贯来到名护屋后,就是住在前田利家的屋敷中的,前田利家又护送二位明使去大阪与秀吉碰面。不过自己却没留在大阪,而是抽空回了封邑加贺金泽城,忙里偷闲地把一位叫千代的漂亮侍女给弄怀孕了(后来生下的男孩,就是加贺藩的第三代藩主前田利常)。

 而后便是石田三成闹腾,叫德川家康也出兵朝鲜。

 前田利家深明均衡的大义,说大纳言出兵的话,那我也出兵。

 于是倒霉的次子前田利政,就被踢到朝鲜来咯。

 毕竟利家的大儿子利长已专镇越中国方面,有自己的家臣团,犯不着来朝鲜镀金了。

 此刻端坐在桌子正北处中央的,是总大将宇喜多秀家,备前宰相是也。

 “摄津守他们的后继兵马还没到?”秀家甫一坐定,就如此问到。

 得到的回答是,小西摄津守行长已领着船队自顺天到了巨济岛,不日就将和其他队伍自釜山赶赴晋州,完成合围。

 “催促下!”宇喜多秀家说到。

 兵贵神速,若叫守城的朝鲜军队溜走,可就失却了颜面咯。

 可石田三成麾下的枪奉行大桥扫部刺探晋州城军情返归,跪在众将面前报告说:“城内白日有数千兵争抢船只渡过青川往西去了,可其余兵马似乎得到了安抚,开始专心守城,方才我借助火光看清楚,他们正在翻修雉堞。”

 “这是决意要笼城啦,正合我意!”福岛正则吼道。

 可黑田长政却在旁,不作声,看起来对攻城很不积极。

 甚至连总大将宇喜多秀家也是死气沉沉的,没有响应福岛正则的意愿。

 福岛正则见气氛如此消沉,便追问说,如何攻城,有哪位有良策的,尽管说来。

 看都没有人说话,福岛正则焦躁起来,指着坐在黑田长政身后,手持长枪护卫的勇士母里太兵卫说:“明日是不是轮到你头阵?是的话,你来说如何攻城!”

 福岛正则同母里太兵卫间有段过往,故而算得是旧识。

 因为母里太兵卫手里所持的名枪「日本号」,正是福岛正则让给他的。

 日本号,是古来传承的名枪,矛刃足有一尺,与结城秀康(德川家康次子)的「御手杵」还有本多忠胜的「蜻蜓切」

 ,并称为天下三名枪,该枪本是日本皇室所有,后被赐予室町幕府末代将军足利义昭(严重怀疑是皇室穷的拿来换米的),其后又在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手里流转,秀吉将其赐予了福岛正则。

 有次,母里太兵卫作为黑田家的使者来拜访福岛正则,正则当时酒瘾犯了,叫母里太兵卫陪自己喝酒,太兵卫说自己使命在身,多次谢绝,最后正则急了,说你们黑田家有没有真武士啊,只要你陪我喝酒,什么东西都随你要。

 好,母里太兵卫便满饮一大杯酒,就指着插在廊外的日本号,说我就要它了!

 福岛正则顿时后悔。

 母里太兵卫就反讽说,福岛家有没有真武士啊。

 于是为兑现承诺,福岛正则只能忍痛割爱。

 不过这时母里太兵卫却说,明天的头阵是又兵卫的。

 又兵卫,即母里太兵卫旁边的另外位勇士,后藤基次。

 母里太兵卫、后藤又兵卫,是黑田家的「二兵卫」,两人还约定好,一对一天轮流打头阵,谁也别阻碍谁立功。

 “那你来说!”福岛正则指着又兵卫。

 后藤基次也不谦逊,就开了腔,说据前一次晋州城的作战经验,其东门虽现在翻修了三座敌台,可城墙却没有加固过,我看依旧是最薄弱的所在,我新近得到了一张图式,上面绘制了攻城利器「龟甲车」,只要用木和铁造出龟甲车,拿它迫近晋州城墙下,至多半天就能将城墙给捣毁掉!

 好嘛,李舜臣是龟甲船,后藤基次则是龟甲车。

 只是龟甲车制造需要时日。

 就在福岛正则要问多少时日的时候,黑田长政很不高兴地说:“又兵卫,这里是大将合议的地方,你无需多嘴!”

 意思是你打头阵的话,带着的是我们黑田家的部队,攻坚战叫黑田家先上?可真有你的啊,又兵卫。

 后藤又兵卫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当即就有些愤然,意思是凭什么我不能得「一番枪」的功勋呢?

 黑田长政就没好气地继续训斥道:“又兵卫,你整日只想着立功,可恩赐我们却拿不出来,到时全天下都会嘲笑我们黑田家的,你是难辞其咎。”

 “甲斐守殿,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后藤其次还没有反应呢,石田三成倒是先忍不住了。

 黑田长政白了三成眼,鼻孔里冷哼声:“自古以来,我们身为武者的,只遵循一种信义,那就是主公给我们御恩,我们回报以奉公,若是没有御恩,奉公便何从谈起?”

 “甲斐守殿是怪责我将朝鲜庆尚南道的田土都收归太阁藏入地了,可你们不妨想想,为何我要先设藏入地,无非就是任何御恩必须自太阁那里出来。难道你等奉公的不是太阁,而是另有他人吗?”石田三成约莫真的是心情极度不好,一出口就让在座的诸位大名心里的火药桶彻底爆炸了。

 福岛正则捶着桌面,当即就怒吼说。怎么,打晋州城难道不需要我们浴血奋战,太阁的恩情化作了朝鲜藏入地这没有什么,可凭什么由你来分配!并且你还把许多朝鲜藏入地分给了高丽人!那这次攻打晋州城我们也不动了,叫治部少辅你身后的那群高丽人上吧!

 说着,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石田三成身后的一群身穿倭甲的朝鲜人......

 “勋君来了没有?”军议是不欢而散,恼怒的石田三成走出阵幕,迎着夜风,问着身后跟着的大桥扫部。

 大桥扫部立即报告说,其实已过了丽水,顺天那里的小西摄津守殿已派出向导船只,引入到釜山。

 “那行,这里也不需要我,他们见到我只会觉得憎恶和厌烦,就好像我是恶鬼修罗似的。”石田三成说完,转头看着遥远的日本的方位,泪水没忍住,直接流了出来,又害怕被人看见,只能再转向黑暗的角落,用手擦拭着。

 他现在只想早些回去,无论什么理由。

 晋州城的存亡,谁会关心啊!

 谁爱要,谁要去!

 他只愿早些和高有勋碰面,把所有的条目都敲定。

 第102章长门浦

 擦掉泪珠后,石田三成嗅了嗅鼻翼,仰起头来,望着青色夜空里的一钩明月,那月色照在他的甲胄上,闪闪发亮,映照着旁边毕剥燃烧的篝火,四下地全是或休憩或警戒的士卒,各种颜色的旗帜在呼呼地被山风扯动着,清冷的秋月之色,浸染在晋州城下那一弯浩阔的南江上,前田家的一位名曰种村利高的勇士,坐在株大树下,手里绰着面琵琶,略微几声,便隐然有了悲怆铿锵之音,回荡在马岘峰上,三成在距离他几丈远的地方,静静听着。

 而前来参战的前田利政也绷着脸,坐在马扎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种村弹奏。

 种村利高,本是日本畿内武家名门六角氏的旁支,六角灭亡后投靠了柴田胜家,后又栖身在前田利家的藩国之内,据传利家为了让他降服,在知晓他是琵琶名手后,特意找来逸品「白云」,也就是现

 在种村手中的这枚,而种村得到白云后,投桃报李,在朝日山合战里奋战,大破佐佐成政......

 “......此后,山门日渐衰败。除了十二禅众仍在山上修行外,几乎没有其他僧人了。谷中各僧院的讲法全都停了,大堂的修习也荒废了。修学之窗关闭,坐禅之床空置。”种村将白云琵琶捧在怀里,先来了段说词,人人便知他弹唱的是那《平家物语》,而后种村边弹边唱起来:“四教五时,春花绽香不再;

 三谛即是,秋月云掩无光。

 三百余岁之法灯,无人传续;

 六时不断之香烟,湮灭断绝。

 昔时堂舍高耸,三重高楼直插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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