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50节
第21章晦翁啊,你来自己选
“啊,那沙奶奶......”
“你要说这绍兴的州山吴那确实厉害,吴奶奶一气之下把新建伯给圈禁在参将府内,每日只给他吃饭撒尿的。旋即带了小五十位强壮的家奴,个顶个都是打行中的好手,冲上那大河卫新城里的雪浪园要寻趁沙奶奶,吓得沙奶奶翻墙逃走,吴奶奶就握着根荆条,骂道若是叫我在淮安府里找到那骚货,把她抽打成骨肉泥巴,然后噼里啪啦,又将雪浪园里的家具砸的砸,烧的烧,还把窖库里余下的二千两银子都劫走了。格老子的,仙人板板的,我们川渝的婆娘都没得这吴奶奶凶煞!”
这话吓得高有勋也是直吐舌头,问田汉英道,那我也去不得参将府咯。
“还去个屁呢去,不是找死的路数嘛。依我看,你去城外漕军的校场躲几天,看那李承勋父子把兵练好,就一并去剿坝贼。要是去看见吴奶奶,吴奶奶不拿那荆条把你浑身给抽烂啊。”田汉英说吴奶奶不是傻子,已晓得你就是帮新建伯打关节糊弄她的罪魁,扬言要火并了你。
“盟兄教训的是,现在我是宁遭坝贼,不遇吴奶奶。”高有勋晓得厉害,却又挂念起沙奶奶,在心底叹息,她个女流,在淮安府又举目无亲,不晓得能躲去哪里,还安全否。唉,急得有勋又问田汉英,晓不晓得沙奶奶哪去了。
田汉英摇摇头,说我们都住在这旧城内,那知道沙奶奶逃去哪呢。
“那你们切不可说我回漕帅府衙门咯。”说完,高有勋就蹑手蹑脚地从帅府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门溜出去,好在这府衙就是他主持修复的,四通八达他都熟悉。
果然高有勋走掉还没片刻功夫呢,吴奶奶的几个青衣小帽的家奴就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提着铁棍,说刚才我们看得那小五叔回府的,人哪去了,奶奶就拿他去参将府跪着问罪。
田汉英知道这几位家奴是来虚张声势的,便从怀里掏出些银钱,说人早溜掉了,你们回去告诉吴奶奶,就说小五叔怕得要死,已提前行水路逃回泗州去啦。
“泗州不行,奶奶怕是要直接杀去泗州同小五叔火并。”家奴收了银钱,低声提醒。
田汉英想了想,就说那跑回朝鲜行不行。
“那行。”
“就说小五叔出海逃去朝鲜了。”
“哦。”
等到吴家的家奴离开后,田汉英不由得摇摇头叹口气,说可怜可怜,还不知道新建伯在参将府内这几日遭了多少罪呢。
那头,高有勋快速跑到自家屋舍,刚准备拿出钥匙开门,就看到旁边几位邻居探出脑袋,望着他。
“敢问几位高邻......”有勋感到奇怪,便抱拳问。
“小五叔啊,别怪我们多管闲事啊,实在是不告诉你也不好,有个女人在你家内。”包老汉抖动着白胡子,说道。
“女人?”高有勋讶异,莫不是嫣柔在里面,可嫣柔每次来,都是男性的装束掩人耳目的啊,阿九和光瑛回槐树李的宅邸去了,也不可能来啊,难道是......
“哦,老丈,那是我姑生舅养的阿姐,家乡里遇到荒灾来投奔我的,这不,我刚公干回来。”
“那这灾可够大的啊。”邻居们都惋惜道,纷纷说,你这姑生舅养的阿姐穿得别提多好看啦,就是来的时候发簪全乱了,散着头发,也没钥匙开锁,是翻墙进去的,我们想报图正来着,可她又开门出来对我们说,不干你们的事,说你回来自会清楚。
“是,清楚清楚。”有勋直接说道。
“然后......你那阿姐就在屋舍里,睡醒了就沽酒来喝,喝醉了就睡。”
“谢过高邻,谢过各位高邻。”高有勋团团作揖,然后准备开门,咦的一声,才看到锁都被换掉了。
“阿姐,阿姐,是我,开开门,我是有勋啊!”无奈下,高有勋只能狂拍门环。
邻居们都围在十尺开外,面带好奇和忧虑,也不离开,就看着高有勋尴尬地叫门,好像害怕那疯女人随时冲出来拿刀捅小五叔,小五叔的人不错,乐善好施,他们要在关键时刻保护小五叔才是。
又拍了会儿门,里面还是无人应答,高有勋不禁有些慌张。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喊道,蒋锁匠来咯。
“小五叔,别拍别拍了。”蒋锁匠提着串钥匙,走过来,说我早就注意到你阿姐天天在家喝酒,她翻墙进你家里去,在里面用锯子把旧锁给锯断了,我怕有歹人趁机进去害了你姐,就每天都来换把锁,你那阿姐沽酒,都是叫酒店的伙计用抬子把酒肉隔着墙送来,她再把钱扔出来。
“她从雪浪园跑得那么狼狈,哪来的钱,不用想了......”高有勋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又对蒋锁匠抱拳施礼道,有劳老丈。
蒋锁匠便给门开了锁,又将钥匙交到高有勋的手中,对着围观的邻居说没看的
,都散了罢。
大家于是散去。
高有勋又谢了锁匠,才关了门扉,叹口气,穿过院子,进了厅堂。果然见到是沙氏,还是那次来,在临清城置办的行头,上身香色芝麻纱长衫,缀五彩云纹,下身葱绿色顺风褶马面裙,底襕杂宝纹,白日就斜躺在罗汉床上,蹬着玫红色的睡鞋,发髻蓬乱,遮住颜面,酒壶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
高有勋走到对面的八仙桌,看到上面摆着的茶壶,提了提,还是沉的,便嘬了口,冰凉的,浓酽酽的,想来是沙奶奶自己沏的,却没有喝,就又连续喝了数口,舒畅后,就猛吸一大口,蓄在腮帮里,转身冲着沙奶奶的脸,“噗——”喷壶般,喷得她满面满头发都是。
“冤家啊......”沙奶奶呻唤了两声,抖了个激灵,翻个身,隔了好会儿,才半睁开眼睛,只看到有四五个高有勋绷着的脸,如车轮般顺着转,眨眨眼,四五个高有勋又逆着转,“原来是有勋啊,些许日子没见,你怎地变成了三头六臂啦?”
残阳中,沙奶奶委顿地半躺在交椅中,发丝一绺一绺半湿不干地垂散在额头和耳边,面色发白,高有勋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中,沙奶奶对面的位置。
“淮安府我认得的第二个人,就是你咯。”沙奶奶打个嗝,撩拨了头发,言简意赅地阐释她为何会在此。
那日她从雪浪园里被打出来,吴家的人都以为她坐船往北逃窜掉了,可沙氏却另辟蹊径,搞到艘小的渔船,自新城到旧城,又问小五叔的家在哪,高有勋在这里可是一地有名的,而后就出现了邻居所说的那幕。
吴奶奶怕是也想到沙氏可能会投靠高有勋。然那些日子有勋正在外公差,家门锁着,沙氏怎地会到他家去呢。
“咳,都怪我做事不密,害得你和新建伯遭此一劫。”
“不关你事,打北京城再来这,我就想到会有今日。”沙奶奶的语调满是宿命般的悲观。
“奶奶,不妨避避风头,我再入京时,把你给送回令尊家中。”
“回去.....回去也是这样,又能哪样呢,还能怎样呢。”沙奶奶眼神空洞地说道,没看着高有勋,这话好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似的。
高有勋苦思了番,也觉得无话可说。他虽是锦衣卫镇抚,可也管不动新建伯的家事,现在连带自己也被吴氏给恨上了,所能帮到沙氏的,也只能是暂且收留她咯。
不过这里还是太危险,吴家奶奶随时能找到。
高有勋就想要安排沙氏去槐树李躲段时间,反正李家的宅院大得很。
刚准备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高有勋心一紧,想不会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吧,赶紧对沙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后,顺着小孔向外看,却见一位穿着锦衣的小火者的脸正对着门呢,
“蒙老公的人?”
“是,祖爷请您到他那一叙。”
高有勋轻轻给门打开一半,探出脑袋,问小火者,怎地忽然找我去叙话。
“蒙老祖爷交代小的告诉爷爷您,就说万柳湖的胡达想和爷爷谈,甚么都能谈。”
“那胡达是得了甚么讯息了吗?”有勋警惕地问。
小火者迷茫地摇摇脑袋,说祖爷没提,小的可不敢问。
高有勋就说,你回吧,告诉蒙老公,我一个时辰后前去晋谒。
待到小火者走后,有勋就又坐到沙氏的面前,详详细细地把她要做的事一件件安排好,“我先去桃花营雇两个打杂的嫂子来,烧热水给奶奶沐浴更衣,再铺间房给奶奶休息,把气色身体养好。自现在起,酒不准你再喝半滴......”
“有勋!”沙氏当即就要闹。
可高有勋的态度却很强硬,说你在此不准胡乱走动,等两个嫂子来,凡事你就听她们的。
“那你甚么时辰回来?”沙氏抬手撑着脸,问到。
“我,我要避嫌,这房子还是给你住,我另觅宿处。”
“去找你那个冤家睡一起呢?”
“沙奶奶休要胡说。”
高有勋是说到做到的,当即就到桃花营先雇人,又雇了匹马,冒着夜跑到清江浦关厢的槐树李家,“光瑛,随我去干系。”
“哥儿,都这样晚了。”光瑛舟车劳顿,刚要歇息,就又被有勋给喊出去。
有勋又对出来迎接的李宅的掌家说。假如我明天辰时前还不回来,就去漕帅总兵府报官,让他们去两淮盐法太监府去寻我,切记切记。
待到有勋和光瑛各骑着一匹马,来到两淮盐法太监蒙剽的府邸大门前时,恰好两个时辰过去了。
“你这是信不过我啊。”大门打开后,蒙剽就站在影壁下,见高有勋还带着个清俊的护卫来,佯装不悦道。
“要怪就怪某王府的人先坏了规矩,居然从四柜湖到淮安,又到太湖东山,专为害我,我还不能没点防人之心吗?”穿着飞鱼服的高有勋腰带上系着印信,在灯
笼和火把的映照下,回答了蒙老公,“胡达人呢,听说他专要见我。”
蒙老公干笑下:“你不再是昔日泗州的小五叔咯,今日胡达这个淮安府数一数二的乡宦缙绅,想要见你,还得要我在中作成,你出息啦。”
“和蒙老公一样,实心赤诚为朝廷办差罢了。哪怕来蒙老公这里,也是报于过总兵府衙门的。”高有勋的态度不即不离,并且夹杂着对蒙剽和胡达的警告。
“哎呦,小五叔去过京师、朝鲜,也养成了这般雅趣,带的好俊秀的小官呢。”为缓解有些紧张的气氛,蒙老公看着束起枣核形发髻的光瑛,恭维道。
“哥儿,甚么是小官?”光瑛一开口,就是女音。
蒙老公撇撇嘴,意思是扫兴,“随我来吧,胡达便在后院的阁子里等你呢。”
跟着蒙剽,曲曲折折地转过走廊和院门。果然在池塘和园林间有间独立幽静的斋室。
迈进门后,高有勋果然看到胡达在那,居然戴着帽蒙着大氅,脸色发青,很不好看,病殃殃的,被蒙剽养着的两个小火者给扶着,才能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对有勋告礼。
“都坐下罢。”蒙剽来到二人的中间。
“敢问声高镇抚,那德邸的花椿花校尉是不是被您关押在漕运总兵府的地牢里?”胡达惴惴不安地开口问。
“确系有囚犯花椿一名,不过此人哪里是德王府的旗军校尉啊,就是个劫杠害命的贼徒,我是要押他去京的,交由锦衣卫佥事处置。”
“问清楚了没有?”胡达满脸惊惶悲戚。
高有勋冷笑道,当然问清楚咯,不过兹事体大,不晓得德邸在里面扮演何种角色,又有什么关涉。
“唉,小五叔啊,这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这怎么攀附上德邸啦?”坐中间的蒙剽盖上茶盅,很是不满的语气。
“蒙老公......”胡达将手捂在嘴上,声嘶力竭地咳嗽着,背部剧烈弯曲牵拉,脸颊上又仿佛燃着团幽幽的鬼火,“务必让高镇抚把话说完。”
“也没甚话说咯,再要说的话,叫花椿在诏狱里说好了。”高有勋把手一摊,然后对光瑛道,我们回罢。
“高镇抚,高镇抚,请容我说两句!”胡达冷不丁挨过来,挡住有勋的去路,一把握住高有勋的胳膊,膝盖就要软下去,作势要跪似的,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吐沫都要飞溅到有勋的脸上。
高有勋觉得再不推开他,怕是下秒钟胡达就会死在自己的怀里。
喂,别死在我怀里啊。
两个小火者急忙要把胡达给拖起来,光瑛则喊着松手,上来掰胡达的手腕,胡达青灰色的脸上满是冷汗,兀自不愿松手,而蒙剽则继续在中间,又捧起茶盅,翘着腿斜着眼,好像在看戏似的,摇头晃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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