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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51节

  于是他只是交代魏林保持关注即可,顺便市中若有好价的话,把家里的轻货变卖一下换些钱帛以供日常花销。

  第二天张岱起个大早便认真的梳洗捯饬一番,然后便离家往岐王宅去。

  西邻的山亭院只是一座别业,岐王在东都另有家宅,便位于天津桥南的尚善坊中。后世杜甫诗作“岐王宅里寻常见”,便是指的尚善坊岐王宅。

  西出惠训坊绕过魏王池,张岱便来到了尚善坊,放眼一瞧好家伙,整个坊都缠缟裹素、一派哀容。唐玄宗内里对兄弟有多忌惮,表面功夫就做的多敞亮,眼下整个尚善坊都因岐王治丧而变了颜色。

  坊门处就有金吾卫兵值守,待张岱入前表示自己乃是执绋挽郎的时候,很快便被引到了岐王宅上来。

  此时的岐王宅中已是人头攒动,也分不清谁是来吊唁的宾客、谁是来助丧的帮手。

  张岱在洛阳名利场上厮混仍短,大多数人也都不认识,人群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济国公家的儿郎是昨日见过同为挽郎之人,然后才一起到了跨院更换介帻与挽郎礼服。

  挽郎最重要的作用是执绋送葬,但是在送葬前也要在灵堂外唱挽歌,所以张岱他们这会儿就得开始学唱挽歌了。

  岐王乃是圣人爱弟,如今早逝举国同悲,不只诸家儿郎争做挽郎,众位词臣也都争作挽歌。

  张岱他们刚刚换上挽郎礼服,经由太常初步挑选的朝臣进献挽歌便送进来,满筐的纸卷足有上百首之多,头两首便是他爷爷昨日前来吊唁所作。

  看到这么多的挽歌,张岱他们都急的有点直冒汗,本以为做挽郎是件挺轻松的事,却没想到还得背古诗,一背就得上百首。不止要会背,还得会唱,不只要会唱,还得记住什么时候唱哪一首。

  而且这些挽歌还不是全部的,眼下才只是东都官员们所献,接下来还有西京、还有诸州县大概都要有所进献,以及岐王那些翰墨场上的好友们必然也会有所撰拟。

  哪怕太常不会照单全收,到最后需要进行演唱的挽歌,怕是也得有几百首之多!

  在场李唐宗室中不乏人不只做了一次挽郎,前年的惠庄太子丧事也有参加,此时便忍不住苦着脸叹息道:“前年惠庄太子自长安送葬桥陵,用歌两百余首。今番惠文自东都归葬,若是沿途俱歌,怕是要用歌数倍不止!诸位用心罢,若是失律失仪,不独要为礼司所纠,还要受时人见笑!”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俱是一垮,入选挽郎的自豪感荡然无存。包括张岱也是眉头紧皱,只怕他老子死了,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

  这世上总是得不到的在骚动、被偏爱的则有恃无恐,当这些挽郎们还在愁眉苦脸的学唱挽歌时,皇城礼部却因挑选挽郎而闹出了骚乱。

  原本挑选挽郎只需要看门资世祚、由高向下挑拣即可,但是由于各家儿郎们都太想进步了,以至于今次应选挽郎者数量实在太多,因此礼部便也安排了一些考试用以淘汰人选,考试的内容便是诗赋与《孝经》的贴经。

  做出这样的考核也是无奈之举,可问题是那些权门子弟若真都是精熟诗赋经典的话,他们还用得着扎堆参选挽郎吗?

  所以当考选结束、傍晚公布名单结果的时候,许多门资不足的备选者赫然名列其上、而一些门第高者却落选,自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斥责礼部选人不公,一些本就自知无望入选的落选者们便也跟着起哄,围在礼部官署外不肯散去。

  许多带头闹事的指着名单上门资薄弱者挑着毛病,却有几名同样来参选挽郎的京兆韦氏子弟突然大吼道:“张燕公孙张岱本非门子、不应预选,却因其父当司主事而先成挽郎,已往岐王宅去。我等却被留此受选,自应纠此丑恶,又何必苦诘同类!”

  众人听到这话后又是一片哗然,你张岱玉骨郎君时誉再高,大家见面说一声佩服都好,但你也不能公然无视规则、不屑与我们同台竞争吧!

  少年杜甫在这一众哄闹的宦官子弟当中,他父亲并非六品以上京职,他倒没有参选的资格,此番来是和睿宗驸马郑万钧之子郑潜曜一起。

  此时听到众人开始众口一辞的对张岱进行讨伐,杜甫便有几分不满。

  他身手敏捷,越过人群蹭蹭爬上礼部官署墙头,面对在场众人大声吼叫道:“尔等群徒区区应试尚且难当,还要将张六郎索来竞技,简直自取其辱!

  日前往访张六郎新听其作《望岳》,今便诵来,尔等细听,若认为才高一筹,自往取代无妨!”

  说话间,他便站在墙头上大声诵读起那一首将他当场折服、不敢争胜的诗作:“岱宗夫如何……”

  这时候,另一侧墙头上探出贺知章的脑袋,他被这些权贵子弟们吵闹得受不了,正打算提醒他们不要死盯着岐王这里、宁王那里也有点不妥呢。

  可是他这里刚刚探出头来,便听到杜甫吟诵诗作,待到听完,眸光顿时透亮,趁着现场鸦雀无声、人皆品味之际,他望着杜甫大声喊道:“那儿郎,这诗真张六所作?”

  “昨日新在张氏别业堂中听得,焉能有假!”

  杜甫听到这话后便回答说道,凭这一首诗,他已经将张岱奉作偶像,自然不许在场时流恶意中伤,便又瞪眼望着众人道:“尔等谁能胜之!”

第82章 挽郎班首

  傍晚时分,随着皇城百司下班,前来吊唁的官员也越来越多。岐王子侄们在丧庐里号哭不止,张岱等挽郎们也被安排在外开始唱刚学的挽歌,以营造丧礼悲怆的气氛。

  但其实说实话,在这种嘈杂喧闹的环境中,人是很难生出什么悲伤情感的。

  尤其站在张岱前方的一个少年、信安王李祎的儿子李峡,他唱歌跑调,而且还唱的贼大声。

  那魔音灌耳搞得张岱实在严肃不起来,须得一边唱着一边掐住大腿外侧才能绷住脸,总算没有直接笑喷出来、失礼人前。

  他这里控制情绪已经很困难,又渐渐发现傍晚来吊唁的这些官员们都在频频打量他,入内祭拜完毕后也不急于离开,而是三五成群的站在庭院角落里窃窃私语,间或传来一些模糊不清的零星词语。

  傍晚时京兆韦氏一群族人结伴前来吊唁,身穿绯色官袍的韦坚赫然正在其中,看样子是直接从官署赶来。

  待到入前吊唁时,韦坚也在用视线打量着张岱,那眼神中有几分审视,也有几分警惕,更有些其他说不清楚的情绪,这也不免让张岱心中存了一份小心。

  外坊街鼓响起时,礼部又将新挑选的挽郎给送到岐王宅中来,率队的便是贺知章与张均。

  这行人入宅后,又都眼神直勾勾的望向张岱,就连他老子都是如此,那眼神中意味很复杂,只不过张岱这会儿被魔音灌的无暇细品。

  随着宵禁开始,前来吊唁者告一段落。虽然尚善坊和临近数坊都因岐王丧礼而放开宵禁,但城中其他地方还是要严格执行的。

  宾客们不再登门,仪轨便也暂且停下。灵堂里传来呕吐声,是岐王子河东王李瑾因搐哭过甚、难能自控,这会儿整个人都倒地抽搐,引得府中人员忙不迭招来医官为其诊治。

  张岱站在外间看到这混乱一幕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岐王颇有荒淫事迹流传于后,但本身却子嗣不昌,唯一子李瑾而已。

  历史上这河东王沉迷酒色、暴毙早夭,以致岐王绝嗣。现在看来,单单只是治丧都有点撑不住,怪不得也没能活得太久。

  想到这里,张岱脑海中又不由得泛起那位云阳县主的身影。

  他自入宅来便在前宅助丧,也没有机会到后宅去游逛,当然也就无从再见那位县主,不知其人当下状态如何。但见河东王如此,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好。

  他这里还在感叹别人家事,不防他老子从人群后绕出来,扯了他一把示意他往偏僻处。于是父子俩便在这前宅兜了一大圈,才找到一处无人的墙角。

  张岱本以为张均还要跟自己说挽郎名额这时,然而张均却皱眉说道:“那首《望岳》诗,几时所作?日前家中怎不听你说起?这诗不比日前那杂诗更端庄得体?早日示人也更受见重!”

  如果不是因为有父子这一层伦理关系,说实话张岱还挺乐意跟他老子相处的。

  那清澈的愚蠢、拙劣的心机,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你知道个啥,张嘴就在这里瞎咧咧,行为和目的你能理解吗?

  他也没作解释,只是低声道:“阿耶听王学士说?”

  “不是他,之前省中群徒诘你执绋助事、控诉礼司处事不公,杜审言的孙子攀墙给你扬名,诵此诗篇平息众怨。”

  听到张均的回答,张岱眉梢顿时一挑,心中暗生不爽,难道提前入选的只有我一个?凭啥只说老子,以为我好欺负?

  他又想到之前韦坚那眼神,心中暗自盘算京兆韦氏作为关陇名门、参与备选挽郎的必然不少,可能起哄针对自己的那些人就是韦氏子弟,这也让他觉得有必要防备一下对方更多的阴招。

  不过听到居然是杜甫帮助自己平事儿,张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羞惭,往人群处环顾一周又问道:“那杜二何在?”

  “你道人皆如你这般幸运?此子并无门资可援,业已遣出。”

  讲到这话,张均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觉得自己遭受了冤枉。

  他虽当司主事,儿子也有备选资格,但真正得选的却不是靠他,而他想弄进来的却也没能如愿,结果还被这些不学无术的小王八蛋们数落一通,若非自家儿子当真能打,此番怕是难免要被吵闹去职。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又生出几分温情,拍拍张岱的肩膀说道:“你才情富丽,无需韬光养晦,大可尽情施展。我家声势虽然不复如前,但也护得住一个才情惊艳的小子不受群妒中伤!

  譬如今日,若我早知你才情如此,岂会困于署中,由得一众竖子在外诘我父子?”

  张岱听到这话心内一哂,我信你三成都智商清零,最需要防住的就是你这老登!

  他从来也没打算指望他老子什么,就算有什么门资可恃,那也是他爷爷的荫泽。不过当听到张均说杜甫没有门资可援的时候,他便暗暗告诫自己要好好混,争取以后自己就做杜甫的靠山!

  晚上来往岐王宅的人员变少,就是调整和安排第二天仪轨的时候。因为一百二十个挽郎都已经挑选完毕,所以挽郎们也要开始正式排练演习。

  大概是那一首《望岳》诗的缘故,这些之前还在省中吵闹控诉的挽郎们在来到岐王宅后,也都没有人上前找茬,相反在跟张岱打招呼的时候一个两个的还挺客气。

  包括有几个入选的韦氏子,或是与那韦坚并非近亲,或是不敢再公然挑衅,也都没敢再瞪眼。

  虽然没有获得什么当面打脸的机会,但见这些人前倨后恭,张岱也是感觉挺爽,我跟诗圣加起来,谁敢惹我俩!

  “张六郎好诗才,事毕后择日往燕公府上拜望,你可不要避出不见!”

  贺知章送来挽郎后便跟几名同僚闲话,这会儿溜达过来,抬手拍拍张岱的肩膀便笑语道。

  这老先生年纪比张说还大,态度如此随和的拍肩嘉许,自是让张岱受宠若惊。

  但是看他毫不避讳的露齿笑语,张岱也觉得这老先生着实欠教育,他自己刚才为了控制表情,大腿都给掐青了,结果人家这里浑不在意。

  想来是因为之前省中有杜甫打岔的缘故,贺知章没喊出那句让大家等宁王的话,或许会免于遭受诘责。但张岱却没胆量跟他一块儿站灵堂旁边呲牙笑语,垂首应过几声后连忙借机溜开。

  其实这一天下来进进出出几千人,除了一些特定的人员之外,其他人也都少有面露戚容,但也总归还能保持严肃。

  这倒跟情商高低没啥关系,大部分人到这里来还是做事的,真要一味的悲悲切切反而影响做事。

  不巧的是作为挽郎的张岱就属于那特定的人员之一,人家事主家找你们少年郎来是为了唱挽歌渲染气氛,可不是为的灵前蹦迪。

  张岱转回到挽郎队伍里,又被安排了一个任务做挽郎班首。一百二十个挽郎分作六班,由他们这些先定下名额来的做各班班首领唱挽歌。

  不过这倒也不绝对,信安王他儿子便因为五音不全没做成小组长,有的则因为不够气宇轩昂也被拍在了队伍后边。张岱音色、音准、仪容、气质俱佳,还被安排在了左翼第一班的班首,荣获C位出道的资格。

  对此一众挽郎们也都没有意见,排队前后也都不影响事后的待遇,而且这排位也与门资世祚无关,全看眼缘如何,颜值怎样高下立判。

  如果颜值不够还强要排头,从洛阳一路被人嘘到长安去,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里刚刚排定了挽郎出行时的先后次序,有后宅内侍匆匆入此来,找到张岱附耳低诉贵人相召。

  张岱听到这话心内也有些紧张,低头整理一下袍服、收拾一下心情,然后便跟在内侍身后绕过嘈杂的前宅往内行去。

  岐王家宅内外分明,通过一条永巷便进入一个跨院里,小院里一座两层的阁楼,四面皆有布屏围设,同时还有男女奴仆忙碌的进进出出,并不比前宅安静多少。

  张岱来到阁楼前,往内一瞧便见云阳县主已经除去了道装法袍,转而换上了一身丧衣,但却并不像河东王一样跪拜号哭,反而端坐案前正伏案疾书,同样也是一副忙碌样子。

  “张世兄好,又见面了,请先入座稍待,容我处理完些许琐事再与叙话。”

  云阳县主匆匆抬头向张岱说了一句,然后又低头疾书起来。

  张岱之前还在猜想这位县主目下应是如何伤心欲绝的状态,但眼前这画面着实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以至于都让他心生些许迟疑,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他走进楼里坐定下来,看到云阳县主案上堆满了计簿,有些还散落了下来,便弯腰捡起摆回案上,顺便匆匆瞥了几眼,发现乃是一些田庄计簿,原来这县主如此忙碌是在盘查产业。

  “这些事务,不可交付府属?县主居事,劳恐伤神啊!”

  云阳县主听到这话,手中正在疾书的笔悬空顿住,素净憔悴的脸庞微微一白,她举起另一只手掩嘴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才轻声道:“前宅诸事已经让府员忙碌不已,一点内宅的私己不便再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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