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王业不偏安 第374节
孙权向来不拘小节,放浪形骇。
此时心中快意已极,不由引吭高歌。
此役虽尚未能生擒曹休、贾逵,但斩首获生已逾万众,获牛马骡驴数以万计,车乘舟船又有数千,另外军旗鼙鼓,山积云委,玄甲银戈,映日生辉。
曹休及其所统部众四五万人几乎是光着腚北逃的。
当然了,先前陆逊于青泥佯败,以骄敌之志,丢给曹休的车船牛马、兵器甲胄也不在少数。
但总体而言,还是曹休此番失去的军资器械更多上几成。
而且曹魏先胜后败,大吴却是先败后胜,双方的军心士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吴师新振,锋锐莫当。
魏卒大挫,魂飞胆丧。
大吴将士在他的带领下,以破竹之势携胜追击,岂不正是一举夺下襄樊之时?
“伯言,自蜀出兵以来,曹魏大将曹真、张郃既死,司马懿又败,今所谓大司马曹休、豫州刺史贾逵亦大败于我大吴之手。
“这岂非天命弃绝于魏,而归于南方之意乎?
“昨夜,太史郎闯入孤之大帐,上气不接下气,向孤禀报。
“有赤星如斗,拖着数十丈长的光尾,自角、亢二宿划过,最后直坠魏军营垒正南。
“孤披衣起身,抬首一观。
“却见天幕果然残留赤芒数十丈,赤色云气如血似霞,久久不散。
“赵达便与孤言。
“『当年光武皇帝刘秀困守昆阳之时,亦有一颗赤星坠落于新莽大将王寻、王邑营中。』
“『于是三千汉兵,大溃新莽百万之众。』
“孤闻其言,仰观天象,俯察人事,遂知今日之战,必胜而无疑。
“今日果然一战破魏,斩首获生数以万计。
“伯言啊,大吴此胜,非唯孤与伯言庙算之策,亦不唯三军用命、甲坚矛利,实乃上天以赤星之祥,眷顾大吴故也!
“天之所启,人弗能违!”
陆逊听到这里,也只能点头。
孙权现在跟他说这些天命谶纬有的没的,无非是不想让他再置喙“乘胜追击”的决定罢了。
当年夷陵一战后,刘备狼狈逃奔白帝,止余残卒数千,城孤粮匮,士卒丧胆。
潘璋、徐盛、吕范、步骘诸将皆争先建言:
『倘大吴乘破竹之势拔白帝,擒刘备,则西蜀动摇,卷甲长驱,则成都在握,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至尊速断。』
陆逊与朱然、朱桓、骆统、吾粲等人则坚决反对:
『曹丕乘虚以蹑吾后,则江东危矣,昔吴王夫差伐齐,空国北上,而越入吴,可不鉴哉!』
总而言之,就是指出曹丕正在大举调兵,表面上声称协吴伐蜀,实则心怀叵测,若继续深入西川,将陷入魏蜀两国首尾夹击的危险境地,因此力主班师。
吕范、潘璋、徐盛这些人虽然是孙权心腹,但在陆、朱诸将面前,显然没什么话语权,于是孙权最后只能敛军东旋。
然而自孙权东归,曹丕退军后,孙权每忆前事,辄抚髀长叹,悔不西指。
有一次在武昌宫大宴群臣,孙权饮得大醉,顾侍臣曰:“假使当日鼓行而西,蜀土久归我版图,安得与刘禅并戴一天!”
言罢,目属陆逊、朱然诸将,色殊不悦。
陆逊只能上前顿首引咎,说自己当日虑浅,朱然同样不愿复争。
自夷陵奏凯后,陆逊威声震于江表,一如赤壁之战后的周瑜,孙权彼时亦已在武昌,因“吴王守国门”同样威望大增。
因虑功臣势重,所以开始寻求制衡之术。
最后效仿曹操建立校事府,潜刺百僚。
丝发必闻,以收乾纲独运之效。
随着枉死在校事吕壹手上的人越来越多,孙权威权终于得到巩固。
甚至就连顾雍、张昭、潘濬、陆逊、朱然这些国家重臣,都曾屡屡被校事府检举揭发。
如同军事讲究师出有名一般,政治同样讲究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扩大权力,铲除异己。
当一个人真有罪证被把握在上位者手中时,那么不论他权势多重,被铲除也已在上位者一念之间,自古如此,规矩如此。
无非是上位者能不能、愿不愿承担后果罢了,但只要大义在手,就总会有战友站在上位者一侧,与上位者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会让上位者成为“独夫”。
所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打不住』,便是如此了。
当孙权的威权因夷陵大胜与校事府的建立得到巩固之后。
即便顾、陆、朱、张,这些吴会大族,在孙权面前也都变得有些小心谨慎起来。
孙权建立校事后手段老辣,但凡有罪,不杀宗族,只诛个人。
这就使得顾、陆、朱、张等宗族内部都不能铁板一块。
所谓吴会大族,根基在地方,目标是保家卫族,造反作乱会毁掉家族几代人数百年积累,而选择忍耐或诛除一人,便能保全宗族。
在三足鼎立,魏汉二国都不能奈何孙权的情况下,吴会士族除了忍耐别无选择。
符策、权谋。
符以发兵,策以命官。
权以御世,谋以应机。
孙坚这两个儿子的名字取得实在太过经典,可谓人如其名的典范了。
夜半。
星汉灿烂。
孙权留陆逊在楼船过夜。
夜半自酣梦中醒来,孙权来到船弦醒酒。
江风吹来。
飞云号上旌旗猎猎作响。
陆逊不多时也从舱室走出。
孙权举目望天,挥手屏退从人。
只留太史郎赵达与大都督陆逊二人而已。
赵达举目观星,少顷低声奏曰:
“至尊。
“赤星北坠,尾指角、亢二宿。
“亢,为天子之庭,角主兵革。
“星坠而尾指北,乃『天子自南伐北』之象。
“然坠星之尾长逾十丈,其光不散,既主大捷,亦主大疫,伏愿至尊慎之。”
孙权闻言,眉毛一挑。
半晌方道:“将有疫?”
建安大疫,事实上就是从江淮沿线开始的。
曹魏那边十室九空,建安七子五个死于大疫,孙吴这边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大都督鲁肃病殁于此疫。
程普也是在军染然疫疾,最终撑了百余日,卒于军中。
孙权对疫病是忌惮的。
陆逊本不想听赵达扯淡,但听赵达劝孙权小心疫病,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亦是举目望天。
赵达斜眼看了下陆逊,而后对孙权拱手道:
“至尊,我大吴与曹魏于襄樊对峙数月,青泥、沧浪二战,更是尸横江野,吴魏皆无人收敛,正是最易为疠之时。”
孙权遂大悟颔首:“太史言之有理,天象诚不我欺,确当慎之!”
陆逊这才晓得,原来是这太史赵达劝孙权小心大疫是假,借大疫的天象,来佐证『天子自南伐北』、『主大捷』才是真。
难怪孙权要留自己在船上过夜。
还是担忧自己北追之心不定,又是在暗示自己,称帝之时已至,需要一场彻底的胜利,来支撑他这大吴至尊进位称帝。
一念至此,陆逊进言:
“至尊无须太过忧虑。
“如今已入深秋,暑气尽消,观十余年来,少有疫疠发于此时。
“纵真有疫疠,至尊早日发兵,与曹休速战速决,亦可避疫。”
孙权闻言,终是扬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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