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王业不偏安 第290节
杨条一滞,随即瓮声言道:
“陛下,这有何难?能成为大汉帐下鹰犬爪牙,安定诸羌勇士,求之而不得!”
刘禅却是摇头:
“此事听来简单,实则难矣,其中最要紧之处,朕也不怕与归义侯直言。
“乃是朕与丞相深知,诸羌勇士勇则勇矣,然素性疏放,难受汉家法度、军中律令约束。
“既不能约束,便如一盘散沙,难堪大用。
“非但如此,倘诸羌勇士不能唯大汉军令是从,法度是遵。
“反而纵情恣肆如前,或劫掠四方,或侵扰百姓。
“一则有损大汉国威国格。
“二则兵以治为胜,不在众寡,不在散兵游勇。倘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百万之众猛如虎豹,犹群羊耳,无益于用。
“是故,朕非但欲使归义侯说诸羌酋豪勇士统归于朝廷,还必须以军法、国法部勒。
“罚一人而三军震者,罚之。
“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
“如是,倘无归义侯时时说合诸羌酋豪勇士,晓之以情义,动之以理利,终难施行。”
赏赐的时候还好说,真到了羌人犯法需要责罚,甚至诛斩时,就需要杨条从中斡旋,使羌人尽量不生不满乃至反抗之心了。
而这种事情,可以想见,在一开始的时候是一定会发生,且常常会发生的。
杨条听到此处,终于明白大汉究竟想做什么,犹豫了片刻,再次上前拱手,振声出言:
“不论如何,臣定当竭力!陛下许我安定诸羌移居关中,于我安定诸羌百姓可谓有再生之德,诸羌酋豪勇士不是不懂恩仇的,断无不为陛下肝脑涂地之理!”
刘禅闻此,赞许地拍拍杨条的胳膊,肯定道:
“拱卫长安北疆的重担,就交给归义侯了。”
言至此处,刘禅才将他今日特意穿来的玉钩革带从腰间解了下来。
而后两步走到杨条身后,就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为那位神情呆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天子想做什么的归义侯亲手系上。
“归义侯堂堂九尺大汉,更于大汉有伟绩殊勋,纵是在朕面前,但凡不触犯国法军规,亦不当再卑躬屈膝而拜。
“朕当远离,卿系朕此带,则常如朕在左右,日后不论见谁,都可挺直脊梁腰杆了。
“倘有哪个汉人胆敢欺辱归义侯,自有朕为归义侯扶腰作胆。
“倘有哪个汉人欺辱安定诸羌,则归义侯亦当为安定诸羌之腰胆。”
闻言至此,天子又从身后绕至身前为自己系上玉钩,杨条已是彻底不知所措,失态至极。
然而刘禅忽然又摇了摇头:
“此话说得不对,归义侯所以当挺直腰杆脊梁,非是朕赠玉带,更与将为大汉昭仪的女儿无关,而是靠归义侯一片赤诚、义胆忠肝。”
杨条几欲伏地顿首而拜,突然又想到天子刚刚所言,只得赶忙退后一步躬身俯首:“蒙陛下信重,臣杨条没身难报!”
天子与杨条身后,一众尾随而来的羌族耆老闻声见状,已是一个个神色剧颤,不知所言。
第185章 尾大不掉
曹魏虎豹骑的没落,某种程度上是地理因素决定的。
在曹魏与群雄逐鹿中原之时,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会战,必须拥有一支精锐的虎豹骑。
而曹操死后,东吴拒江淮天险,季汉保秦岭山关,曾经纵横北方无敌手的虎豹骑离开了平原,就没了用武之地。
于是出于天下三分,吴强汉弱的局势及国力、经济的考量,曹魏的重心开始转向东南,加大了造船与训练水步军的花费,削减了骑兵的开支。
而匈奴、鲜卑、乌桓等外族,内附中原后,也慢慢沾染了关东汉人骄奢淫逸的浮靡之气,享乐盛行,丧失了草原民族的血性。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了曹魏现在的骑兵,与从前曹操手中的虎豹骑、幽并胡骑相比,在数量与质量上都有很大的差距。
然而就是如此,归附大汉羌氐骑兵仍不能与曹魏骑兵相比。
而经关中一败,并州成为了曹魏的边境前线,甚至中原也开始变得岌岌可危,如此情势,曹魏必然会把精骑的训练及军备开销再度重视起来。
刘禅如果没有一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听命于自己的精骑,就没有与曹魏争天下的资本。
对外如此。
对内,刘禅已经有了打造一支具甲重骑的打算,而这样一支具甲重骑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其威慑力与破坏力将是石破天惊的。
正如李世民打天下,往往是上半场步兵鏖战,寻找破绽,最后下半场由他亲自统率三千玄甲铁骑,破阵如锥,左右战役的胜负。
然而刘禅所处时代的风气,不允许一个李世民式的天子出现,刘禅也没有李世民上阵杀敌的能力,甚至连指麾一场战役的本事都没有。
在这种情势下,具甲重骑这种真正的杀手锏,除丞相与赵老将军,不论让谁统领,将来都会有尾大不掉的嫌疑。
即使感情上刘禅亲近杨条,愿意相信杨条,但理性而言,为了维持这份感情的纯粹,促进汉羌融合,还是让杨条与他手下几千羌骑进行某种程度的分割为好。
至于联姻、赠带,就是希望能借此捆住杨条之心,让他对羌勇们动之以情义,晓之以利理,使这些羌勇最后能成为服从于国法、军规,服从于大汉天子的具甲重骑。
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刀,才是好刀。
事实上,至少十年内,刘禅能用的,敢用的,好用的,也唯有杨条手底下这几千安定羌骑了。
南匈奴刘豹及陇右诸羌氐,刘禅对他们的戒心仍然很重,他们对大汉的戒心也不轻。
想让他们成为大汉的杀手锏,首先训练他们唯大汉国法军令是遵就很有些难度,就算真能练成,到时他们先捅谁也是未可知之数。
泾水。
郑国渠。
由于泾水出落虎山山口这一段河道坡度较陡,水流较急,泥沙非但不会於积,反而会被水流冲刷带走,常年累月,便会导致河床下切。
所以,秦始皇时代开凿的郑国渠渠首,经过四百余年的演变,到此时已高出河床下切后的泾水近丈,除了每年雨季洪涝时有水流入外,其余时候完全处于荒废状态。
没有了泾水的大流量注入,仅靠几条出自北山峪口的支流,在水流缓慢且流量不足的情况下,贯穿整片左冯翊的郑国渠主干渠泥沙於积便是必然之事。
这也就导致了郑国渠失去了调蓄之效。
旱时水位很低,渠水被沿线的豪强大宗们层层截留,到了最下游的临晋,已是几近断流,自耕农难以借此灌溉田地。
等到雨季来临,爆发的山洪又会涌出渠道,漫灌整片南冯翊,田地多在渠南的自耕农又要承受天灾。
左冯翊几万自耕农之所以贫苦,以至于投渠自溺,不是没有原因的。
刘禅巡行冯翊诸县时,对这条非但不能泽被冯翊黎庶,反而成为了冯翊祸害的郑国渠印象很深。
丞相今日此来,就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郑国渠问题,为郑国渠寻找新的渠首,引泾水入渠。
刘禅与杨条聊了一些接下来准备如何分批训练羌骑的细节,又与其闲聊了些下聘的琐事。
最后护羌中郎将赵统来报,大汉赈济徙民的粮食已经到了,便命杨条组织人手去领粮分粮。
待这些事情处理完,刘禅才在赵统、赵广兄弟二人,及一众龙骧虎贲的护卫下,一路向北,进入落虎山去寻丞相。
丞相已领着费祎、董允及一众水部官吏,携上『水臬』等勘验工具,往新确定的渠首勘地势而测水平,以确保泾水能通过新凿的渠首,流入郑国渠旧干渠中。
未几,刘禅进入峪口。
新确定的渠首不在平原上,而在大山之内,岩石之间,现在还未进行开凿,可谓坚石嶙峋,原生态到刘禅怀疑这个叫作“落虎山”的地方可能真有老虎。
沿着泾水行了大约一里地,刘禅终于看见了丞相及一众水部官吏。
待他趋近,才发现丞相此时正手持水臬,亲自指导关兴、姜维、麋威等小将测水平之事。
所谓“奉为圭臬”,土圭,是测量日影定四时的天文尺,水臬,便是测量水文找水平的水文尺。
刘禅虽然知道水臬的作用是找水平,但对于怎么用水臬找水平,又怎么在找水平后修水渠之事,既一窍不通,也并无兴趣。
但关兴、姜维、麋威,及刚刚随他来到此处的赵统、赵广兄弟几人却学得不亦乐乎,反倒把原本该做这些事情的水部官吏撂在一旁。
正如刘禅所言,这些年轻人将来或许都会从他身边离开,成为大汉的封疆大吏,为他坐镇四方。
而与刘禅巡行冯翊的一个多月,这些年轻的将军,对于黎庶的处境,对于天子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也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他们这些天子腹心之臣,慢慢开始思索一些军事外的事情,思索需要学习哪些本领,才能为大汉、为天子镇抚四方。
当然了,眼下这几名年轻的将军随丞相学习测水平之事,更大的兴趣还是来自于『水攻』。
水攻看似简单,但这种战术是有些风险的,尤其在平原上使用,必须精确测量地形和水势,稍有差池,极可能会自食其果。
历史上发生过不少想以水攻城结果把自己给淹了的事情,也发生过挖水渠挖到最后,发现水竟然不能在水渠里自流的事情。
不多时,关兴、赵统、姜维几人已经与水部官吏们混在了一起,时不时匍匐在地观测。
水部官吏则在再度测试验证后将数据记录下来。
刘禅来到丞相身侧,看着周围坚硬的山石问道:“相父,此地确实能作为渠首吗?”
丞相颔首:“陛下,臣已核验,水部官吏所测数据并无差池,确可以作为郑国渠渠首。”
刘禅道:“自此处开渠,至渠干约四五里之遥,一路多是山石,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多少人力?”
现在对付山石的方法,唯有火烧水激,进度不会太快。
当年秦始皇命人修建一百八十余里长的郑国渠,耗费人工数十万,十年才完成。
丞相环顾四周一圈,道:
“陛下,依臣之算,大约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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