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54节
这陈斯远前脚才被叫走,后脚小丫鬟芸香便从外头媳妇子口中听了一嘴,旋即疯跑着回来叫嚷道:“不好啦,大爷出事啦!”
一嗓子叫嚷开来,红玉蹙眉不喜,香菱更是骇得掉了手中的鸡毛掸子。
红玉就教训道:“乱嚷嚷什么,怎么就不好啦?”
芸香道:“可不是我瞎说,方才听路过的张嫂子说,前头有个劳什子掌柜的来寻大爷要债,听说眼前连顺天府推官都登门了,说不得便要拘了大爷去过堂呢!”
香菱听罢,心下咯噔一声!
身为枕边人,香菱时而便与陈斯远朝夕相处。那陈斯远在外头一直绷着,回到家中难免略微松懈,因而时常蹙眉沉思。
香菱一直觉着大爷心中有事儿,偏她又不好问出口。如今听闻招惹下这般祸事,顿时慌了手脚。
那红玉却不然,她回思了一番,只觉这几日陈斯远沉稳从容,并不曾有过慌乱,想来理应无事?
因是上前便揪了芸香耳朵道:“这府中的婆子最擅嚼舌,你听了一耳朵就乱传,等大爷回来看我如何教训你!”
芸香嘟囔道:“那万一大爷要是回不来……啊疼疼疼——”
“再敢乱说,仔细你的皮!”
话是这般说,红玉心下也难免忐忑起来。
芸香被教训了一通,委屈巴巴躲在一旁不言语了,只横眼气鼓鼓地瞟着红玉。
过得半晌,外头门声吱呀,红玉与香菱一道儿往外观量,便见陈斯远气定神闲踱步进来。
芸香眨眨眼,嚷道:“大爷回来了?诶?那岂不是说大爷无事?”
红玉恼道:“偏你听风就是雨!回头再寻你算账!”
当下三个丫鬟一并来迎,陈斯远见三人面上或是关切、或是纳罕,便笑道:“怎地这么瞧我?哦是了,想来定是芸香又传了瞎话。”
芸香委屈道:“我,我听张嫂子说的。”
香菱上前关切道:“大爷——”
陈斯远笑着颔首:“没事儿,本就与我无关,推府上门不过问问,往后也不用我过堂。”
香菱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红玉笑道:“咱们大爷什么品格?那等作奸犯科的事儿可跟大爷无关!”
芸香也道:“正是正是,我方才就想说定是外头人冤枉了大爷——”
“你几时说的?”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嘛——”
吵吵嚷嚷,陈斯远心下放松,忍不住哈哈大笑,旋即扯着香菱往内中行去。
那芸香也顾不得红玉教训她,跟着进来不迭的问陈斯远缘由。陈斯远便大略说了说,方才说完,外头便有人叫门。
小丫鬟芸香跑出去迎,转头嚷道:“燕儿姐姐来瞧大爷啦!”
红玉闻言略略蹙眉,也回身去迎。过得须臾,便将柳燕儿引了进来。
陈斯远抬眼,便见柳燕儿面上慌张、眼圈儿泛红,入得内中也不施礼便急切问道:“哥儿,好端端的怎地惹了官司?”
陈斯远道:“无碍了,不过是被那塾师牵连了一回。”顿了顿,吩咐道:“你们三个也别杵着了,都下去歇着吧,我与燕儿说几句话。”
香菱、红玉不疑有他,情知这对曾经主仆情谊深厚,必有一些话不好与外人知道,便应声一并退了出去。
人一走,柳燕儿立马变了脸色,咬牙道:“怎会这样?”
陈斯远便道:“上回就与你说了,胡莽被人盯上,顺藤摸瓜盯上了孙广成。”
柳燕儿上前一步急切道:“那这般说来,咱们岂不是也——”
陈斯远默然颔首。
柳燕儿绞着帕子咬牙道:“既如此,咱们不若逃了吧!”
“逃?往哪里逃?”陈斯远沉声道:“说不好听的,留在荣国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出去了……说不得立刻横尸当场!”
柳燕儿唬得抖若筛糠,张口一股脑喷吐出各色扬州土话,什么‘瘪色’‘没治了老卵’‘挺尸’‘皮五辣子’,便是有些陈斯远都听不太懂。
大抵是骂那孙广成画饼不成,反倒将她给坑了去。
过得半晌,柳燕儿深吸一口气,问道:“哥儿,那现在该当如何?”
陈斯远悠悠道:“左右我费尽心力撇清了干系,咱们暂且无恙。那背后之人逼着我去查一桩事,不管事成与否,你那底子都不会被人揭破。我若是你,不如好生留在薛家。”
这话就是鬼扯,但凡贾琏从苏州回来,陈斯远身份揭破,那柳燕儿自然也就被窥破了真假。只是事到如今陈斯远自保都难,哪里还管得了柳燕儿?
说难听的,这女子但凡知道陈斯远谋算,必定要挟了,让陈斯远带着其远走。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陈斯远又不是善男信女,心下顾念香菱这等好姑娘,又哪里会理会柳燕儿的死活?
“就是这般?”柳燕儿狐疑不已。
陈斯远道:“背后之人让我查东府秦氏之死,你能使得上力?”
贾史王薛四大家虽说世代姻亲,薛姨妈虽说与王夫人是亲姊妹,可这中间又隔了府。平素王夫人隔三差五过去一趟,那薛姨妈只大祭时走动一回,算是尽了亲戚情分。
柳燕儿又是薛蟠的妾室,这都不止八竿子打不着了,除非柳燕儿做了薛蟠的正室,否则别想往东府去走动。
柳燕儿闻言纳罕道:“怎么跟东府秦氏扯上干系了?她都死了,还查个什么?”
陈斯远意味深长道:“你果然不知?”
胡莽身死之前一直跟柳燕儿有书信往来,陈斯远才不信柳燕儿什么都不知道呢。
果然,柳燕儿顿时默然了。半晌才道:“背后之人这般横行无忌,哥儿说那秦家到底藏匿了多少银钱?”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陈斯远道:“那银钱再多也与咱们无关,我劝你往后本分一些。如今只有留在薛家才能保住你。”
柳燕儿咬着下唇蹙眉观量陈斯远,说道:“我……先前也是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哥儿……你若有本事逃走,还请一定要带上我。”
陈斯远乐了,道:“往哪儿逃?那人权势滔天啊,外头撒下了天罗地网。莫说是你,连我都打算赖在贾家不走了。”
“哥儿怕是哄我吧?”
“爱信不信!”
柳燕儿还要说些什么,忽而听得外头芸香叫嚷:“大爷,大太太来啦!”
柳燕儿瞬间变了脸色,咬着牙随着陈斯远一道儿迎出门外去。
邢夫人果然领了苗儿、条儿来了,瞥见陈斯远身后的柳燕儿,邢夫人先是讶然,随即醒悟过来:是了,这外甥是假的,说不得这婢女也是假的。
当下皮笑肉不笑道:“哟,燕儿倒是顾念着哥儿,蟠哥儿也舍得放你过来?”
柳燕儿战战兢兢道:“回大太太,大爷不在家中,我,我听了信儿就慌了神儿,不管不顾就跑了过来。”
邢夫人哼哼两声,只当这柳燕儿定与陈斯远暗地里不清不楚,心绪忽而便古怪起来,只觉得那柳燕儿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再瞥了陈斯远一眼,见其目光灼灼,邢夫人顿时心下一荡。
陈斯远此时拱手道:“姨妈怎地来了?”
邢夫人暗忖,那会子你可不是这样叫的……开口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听说你惹了祸事,我紧忙就过来瞧瞧吗?”‘不想早有狐媚子上门了’,自然,这后头的心里话没说。
陈斯远道:“姨妈进来说话。”顿了顿,又与柳燕儿道:“你快回吧,如今你是薛家人,往后还是少来寻我为妙。”
柳燕儿可怜巴巴屈身一福,道:“那哥儿保重,我回了。”
第81章 铁槛寺
这荣国府不好说,可在荣国府东跨院里,邢夫人总能做些主。因是前头傅试一来,邢夫人便得了信儿。乃至后头里头说了什么,都有小厮、丫鬟一并报与了邢夫人听。
她自是知晓陈斯远无恙,心下松口气之余,便忍不住要过来瞧瞧。
‘外甥’沾了是非,自个儿这个做‘姨妈’的去瞧瞧怎么了?说破大天外头人也不能挑理!
心下思忖了一番,邢夫人便领了两个小丫鬟往后头来了,结果正撞见那柳燕儿与远哥儿自房里出来。
她心下吃味,难免就挂了脸色,是以落座后便绷着脸,唬得红玉、香菱以为大太太厌嫌了自家大爷呢。
陈斯远二世为人,自邢夫人那不经意的一瞥里,便窥出小儿女形态来。心下暗乐不已,这邢夫人是心里吃味了?
当下奉了茶水便道:“燕儿自小原本是外房丫头,后来继母苛待,将我身边的丫鬟尽数寻了由头赶了去,无奈之下我这才将她调进房里。本想着过几年收房的,谁知天有不测——”
这话潜台词是他陈斯远跟那柳燕儿可没一星半点的干系。
邢夫人默默运气,思忖了一会子果然听懂了,面上逐渐缓和下来。
因着房里几个丫鬟都在,有些话她不好说,便只能说些场面话。
“哥儿,方才我与你姨父问过了,说是此事就算了了。哥儿往后安心在府中读书,再不好去外头招灾惹祸。”
“是,方才姨父也是这般吩咐的。”
邢夫人又道:“平安州节度的荐书不日便到,这优生不用考取,可哥儿也该多用心,免得来日降了监,惹得我与你姨父脸面难看。”
国子监坐监可是分院的,类似于差生班、普通版、清北班,每月有月考,每季有季考,月考头名积一分,优等的积半分,一年内能积累八分就能肄业。不够八分的,优等的升监,连续三回垫底的降监。降无可降直接开除。
此后或是等着授官,或是下场秋闱,不一而足。
陈斯远如今一心想着活命,哪里还去想什么国子监?
暗自观量邢夫人,见其说话之际也心不在焉,时不时便朝自个儿瞟上一眼。陈斯远心知肚明,这女子唠唠叨叨,实则不过是想多瞧瞧自个儿罢了。
陈斯远心下古怪,又极为熨帖。他依稀记得原著,只道邢夫人是个贪鄙蠢妇。如今看来,贪鄙是有的,蠢……也有些,可这等不用人负责,满心满眼都念着你,还要给你生孩子的女子,哪个男的拒绝得了?
或许有正人君子为之不耻,可陈斯远不是正人君子啊。
暗爽一番过后,陈斯远心下叹息,思忖着若来日果然不能逃出生天,不若再给这女人留些体己,也算自个儿不曾辜负了这一番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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