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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第166节

第154章 好营生

  一袭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白色长裙。因着又长了一岁,面上略略褪去婴儿肥,呈现出一张瓜子脸来。头上留了刘海,两鬓又垂了四条发髻下来,瞧着分外娇俏可人。

  陈斯远迎到门口,扫量一眼便笑道:“四妹妹怎么来了?正巧上回太太送了些女儿茶,四妹妹快进来饮一盏。”

  惜春笑着屈身一福:“见过远大哥。”

  小姑娘还在换牙,因是言谈间刻意遮挡了,并不漏齿。

  惜春身后跟着入画、彩屏两个丫鬟,那入画手里还捧了个笛子,见了礼便笑道:“我们姑娘自打上回听过远大爷吹奏,这心下就一直念念不忘,可巧今儿个得空,便寻上门来求远大爷教导呢。”

  陈斯远将惜春让进房里,这才讶然道:“学笛子?丑话说在前头,我吹奏的也就寻常。”

  说话间邀惜春落座,红玉又紧忙将方才冲泡好的女儿茶奉上,惜春道了谢,这才轻声道:“我心下也没想着学成大家,只消与远大哥那般能吹奏曲子就好。”

  “好啊,那四妹妹先用茶,过会子我教你如何吹笛子。”

  惜春顿时欢喜着抿嘴笑了。

  与探春不同,三姑娘心下仰慕陈斯远,却不好经常来走动。惜春年岁小,便没了那些顾忌。且四姑娘心下又与三姑娘不大一样——学识、才情这些也就罢了,惜春最叹服的是陈斯远好生整治了贾蓉一番。

  她虽养在荣国府,可到底是宁国府的姑娘,那尤氏时而寻来,明面上是关切惜春,内里打得什么主意却不好说了。惜春年岁虽小,却也分得清好赖,因是心下极不待见宁国府人等。

  此番陈斯远整治贾蓉,可算是为其出了口恶气,是以小姑娘心下不由得对其又亲近了几分。

  陈斯远与惜春说了会子话儿,眼见惜春一板一眼的,便禁不住说道:“四妹妹年岁还小呢,不用扮作大家闺秀,多顽闹一些免得失了本性。”

  小惜春眨眨眼,纳罕道:“旁人都教导我要端庄贤淑,怎地到了远大哥这里就变了?”

  陈斯远哈哈笑道:“那端庄贤淑也是待字闺中时才要学的规矩,四妹妹才几岁?”

  惜春瘪了瘪嘴,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她寄居荣国府,亲不亲、外不外的,可不就要小心谨慎?

  好似知晓她所思所想一般,陈斯远眨眨眼低声道:“来我这儿恣意一些就是了,左右也不会传出去。”

  惜春与其对视了一眼,顿时笑将起来。谁知忘了遮掩口鼻,霎时间便露出缺失的门牙来。

  陈斯远顿时噗嗤一声乐了,惜春赶忙遮掩了口鼻,蹙眉道:“远大哥笑我!”

  “哈哈,谁让四妹妹方才一直端着的,没这等反差我又岂会笑出来?”

  惜春便绷着小脸儿不说话了。

  陈斯远起身一引,道:“咱们去书房,我教四妹妹吹笛子。”

  惜春应了一声,跟着陈斯远进了书房里。外间红玉便扯了入画、彩屏说话儿,那彩屏并无心机,只低声探寻着陈斯远昨日作为,时不时惊叹一声;入画虽也附和着,目光却时不时瞥向书房。

  东梢间书房里,陈斯远自书架上取了自个儿的笛子,返身便仔细教导起来。惜春便有样儿学样儿,双手堵住孔穴,胡乱学着吹奏起来。

  许是笛膜有些差,加之惜春尚小,因是吹奏起来断断续续不说,笛声还发闷。陈斯远面上半点不耐也无,只用心指点着。

  待过得好半晌,惜春便自个儿试着吹了一小段。陈斯远观量着惜春,心下暗暗怜惜。

  府中几个姑娘,说起来惜春最为可怜。父亲城外道观避祸,兄嫂不管不顾,明明是东府的姑娘,不知为何偏偏要寄养在了西府。

  此事只怕事涉贾家隐秘,陈斯远却不好当面问询。

  惜春吹过一小段儿,不禁蹙眉道:“为何我的笛声不如远大哥清脆?”

  “许是笛膜的缘故,回头儿我寻个合适的笛膜来,便不会发闷了。”

  “原来如此。”

  惜春放下笛子说道:“初次吹奏,如今脸颊都吹酸了。”

  陈斯远笑道:“那不如今儿个就到这儿?”

  小惜春极为知趣,颔首起身道:“好,那我就回去了,不好再搅扰远大哥读书。”

  “哈,哪里的话,我这里四妹妹想来就来。”顿了顿,陈斯远起身道:“哦,正好前几日做了个小物件儿,正好送与四妹妹。”

  惜春停步,瞧着陈斯远自书架上取了个盒子来,自内中取出个木双环来。

  惜春接过来纳罕道:“远大哥,这是什么?”

  “道家的乾坤阴阳镯,我胡乱雕的——”

  惜春试探着戴在手上,略略晃了晃,只觉果然有趣,便屈身一福道:“谢过远大哥。”

  “不过是个小物件儿,四妹妹不用这般外道。”顿了顿,陈斯远忽而正色道:“是了,切莫戴着时将脚趾伸进去,切记切记。”

  “嗯?嗯……”

  惜春颔首应下,心下费解,谁好生生的会将脚趾塞进手镯里?

  当下惜春领了两个丫鬟出了小院儿,一径往荣庆堂后楼而去。待进得后楼里,惜春便盯着手上的乾坤阴阳镯发怔,心下一直琢磨着陈斯远所言。

  过得半晌,惜春上得床榻上,悄然褪下袜子,便将大拇脚趾试探着往乾坤阴阳镯塞了进去。

  起初有些挤,略略用了力气方才塞进去。惜春蹙眉暗忖,这也没什么嘛。谁知待往出退时却出了问题,那乾坤阴阳镯死死卡着脚趾,任凭惜春将脚趾勒得生疼也退不出来。

  此时已到晚点时分,丫鬟入画提了食盒入内,与内中惜春道:“姑娘,该用晚点了。”

  等了须臾,不见内中动静,入画便往卧房里行来。入得内中搭眼一瞧,便见惜春姿势古怪,这会子竟红了眼圈儿。

  入画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的了?”

  “卡,卡住了!”

  彩屏闻言紧忙寻了过来,两个丫鬟用力去拔,谁知稍稍用力便将惜春疼得哭喊出来。

  入画一时间没了法子,彩屏思忖了下,说道:“快寻了香油来!”

  入画恍然,紧忙往厨房去寻了香油回来,为惜春涂抹上,好半晌方才将其脚趾拔了出来。

  小姑娘惜春这会子疼得掉了眼泪,眼看脚趾红肿,不禁恼道:“都怪远大哥,非要说什么不可往内中伸脚趾……他若不提,我又哪里会去试?”

  入画、彩屏两个一时间哭笑不得,那入画就调笑道:“等姑娘来日见了远大爷,好生埋怨一番就是了。”

  惜春瘪瘪嘴不出声了。这埋怨的话哪里好说出口?远大哥分明不让自个儿伸脚趾来着,偏生自个儿不信邪……

  正待此时,外间有人叫道:“四姑娘,我们姑娘打发我来送酥酪来了。”

  彩屏紧忙迎了出去,须臾便将探春身边儿的侍书请进了内中。那侍书手中提了个小巧食盒,内中装着一盏酥酪,却是三姑娘探春方才得了王夫人赏赐,她自个儿用了一盏,另一盏便打发侍书送了过来。

  那侍书瞥见惜春好似方才哭过,当面也不好问询,待撂下东西回转,便扯了来送的入画问将起来。

  不在自家姑娘面前,入画顿时掩口笑得前仰后合,这才说道:“说来还是远大爷……那会子送了姑娘个乾坤阴阳镯,偏临别时嘱咐姑娘不可试探着往里伸脚趾。你也知道,我们姑娘如今年岁还小,这远大爷不说还罢了,既然提了一嘴,姑娘哪里还忍得住好奇?”

  侍书眨眨眼,笑道:“是以方才四姑娘卡了脚趾?”

  “可不是?”入画笑道:“抹了香油方才拔出来,这会子脚趾都肿了呢。”

  侍书顿时乐不可支,辞别了入画,不片刻回了王夫人院儿。进得厢房里,与三姑娘探春答对一番,便笑着将四姑娘的糗事说将出来。

  探春赶忙问道:“四妹妹现下如何了?”

  侍书回道:“都好,就只脚趾有些肿。入画寻了药膏涂抹,说是一两日也就好了。”

  探春舒了口气,这才笑道:“四妹妹也是的,远大哥都提过醒了,怎地偏不信邪?”

  侍书就笑道:“四姑娘如今还小着呢,虽平日里瞧着小大人也似,可到底差着年岁,可不就是有些顽皮?”

  探春笑着颔首:“你说的也是。”

  当下侍书自去忙活,探春端坐床头做了会子女红,忽觉手上玉镯硌了下针线,旋即便是一怔,须臾嘟囔道:“脚趾伸进去真个儿拿不出来?”

  她盯看了半晌,又嘟囔道:“抹了香油总能拿出来吧?”

  说罢,探春悄然褪去鞋子,又脱了袜子,趴伏在床榻上盯着玉镯出神。过得半晌,探春便翘起右脚来,右手下探,试探着塞了两下,便将脚趾套了进去。不料,待其往出拔时却要了命,任凭她如何用力就是拔不出来!

  探春哭笑不得,暗骂了自个儿好半晌,只得冲着外间低声叫道:“侍书,侍书,快来!”

  侍书循声入内,打量一眼便纳罕道:“姑娘你这是……”

  探春沮丧道:“快莫说了,去寻了香油来,这会子实在拔不出来!”

  侍书紧忙寻了香油来,奈何探春比惜春年长,手臂与脚趾都稍粗了一截,便是抹了香油也拔不出来。

  折腾了好半晌,探春眼见实在拔不出来,干脆命侍书寻了硬物将那独山玉的手镯敲碎,这才解了此事。

  探春揉着胳膊、腿,被折腾了好半晌,自是心下气恼,忍不住说道:“远大哥也是,好端端的提这事儿做什么。”

  一旁拾掇着的侍书一直憋着笑,闻言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探春也跟着笑将起来,只觉莫名其妙。

  这日过后,陈斯远那提醒便四下流传。于是二姑娘试了试,因着身子丰腴,是以不曾将脚趾探进去;黛玉试了试,果然被卡住了,好不容易拔出来,便腹诽了一通始作俑者陈斯远;宝姐姐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儿,偏不信邪,生生将脚趾硬塞进去,最后也学着探春碎了个手镯。

  于是乎阖府的姑娘都瞧陈斯远神色不善起来,倒是将陈斯远弄得心下莫名。待小喇叭芸香探听了消息说与陈斯远,陈斯远顿时大笑不已。

  香菱蹙眉劝说道:“说来都是大爷的错儿,非要提那一嘴……如今碎了两个镯子,大爷还是思量着如何赔罪吧。”

  陈斯远摇头道:“我才不赔罪呢。”

  风平浪静、和风细雨的那叫谈情说爱?不反复拉扯、起起伏伏,惹得姑娘们又爱又恨,又怎会让几位姑娘刻骨铭心?

  转眼又过几日,这日乃是邢三姐出阁之日,陈斯远早早与陶监丞告了假,一早儿用过早点,便随同邢夫人、贾赦、贾琏一道儿往邢家而去。

  陈斯远为小辈,随着邢德全前后忙碌。待吉时临近,遥遥便听得外间吹吹打打之声渐近。

  当下又与邢德全去拦门,起哄逼着新郎官方林做了催妆诗,这才放其入内。

  邢三姐父母早亡,便请了族老端坐高堂。方林与邢三姐拜过高堂、敬了茶水,方林便用红绳牵着邢三姐往外行去。

  邢德全这货没心没肺窃喜道:“可算出阁了,往后再没人管着,怎地一个自在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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