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534节
“看样子,王浚顶不住了啊。”邵勋有些感慨。
作为八王之乱前中期的风云人物,王浚可是大出风头的,但他其实是典型的我和科比合砍81分。
青州刘伯根之乱,王浚平之,出手的是鲜卑骑兵。
破司马颖大军,攻入邺城,王浚所为,决定性战役还是鲜卑骑兵打的。
败石勒的飞龙山之战,鲜卑人也派了少量军士参战。而正因为少量,几乎没对石勒造成什么杀伤,还让他带着抢到的财货、人丁跑了。
只要能平灭石勒,那么就能连王浚一起端了,因为他和女婿好像已经翻脸了。
这事情弄得!
“给河阳传令,准备船只,越多越好。”邵勋翻身上马,吩咐道。
“运至荥阳的粮草,着杨宝调拨船只,输往敖仓暂存。”
“襄城、颍川武库,调拨战车一千五百乘,发往河阳。”
“给李重传令,选派军士,于濮阳诸津建造浮桥。”
“给广成泽传令,调拨马一千匹。”
“给襄城——与襄城公主商量下,借骡千匹。”
“义从军将马匹全部带上,至河阳集结。”
“银枪右营悉数开往河阳,屯田军——夏播后再出动。”
“给帐下督刘善传令,许昌世兵轮番夏收、播种,任何时候许昌城内都不得少于四千守军。”
文吏当场拟写命令,然后由信使发往幕府,交由僚佐们操办。
因为尚未正式出兵,因此邵勋并未指派许昌留守。
新年以来,曹馥又病了,恐不久矣,现在缺个合适的留守大员。
思来想去,或许只能指派几个人集体留守,共同做决策了。
但这事不必急于一时,先去洛阳看看再说。
第450章 围魏救赵(下)
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上,王澄竟然睡着了。
他梦到外间下起了细密的春雨。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车篷之上,让他感到格外安宁。
似乎还刮起了南风,将大蓬雨水吹向车帘,不过都被罩在外面的遮雨篷布挡住了。
“噹!”风雨声中,传来了清脆的铜铁交鸣之声。
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听不太真切。
半梦半醒之中的王澄有点不满,转了个身子。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
似乎是能挂在人身上的那种很小的腰鼓发出的声音,风雨声中依然听不太真切。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非常整齐,时不时还传来环佩叮当声。
嗯?那不是环佩叮当,是器械碰撞声!
好歹在荆州待了几年,王澄猛然惊醒过来,“哗”地一声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风雨之中,无数军士从马车旁穿行而过,偶尔有人用冷漠的眼神看向王澄。
王澄又够出头,向前方望去。
驿道迤逦向东,消失在细密的雨雾之中。
雨雾的尽头,一队队军士、一辆辆车马仿佛凭空出现般钻了出来,向西行去。
王澄又看向后方。
长龙般的队列已消失在驿道拐弯处。
耳边又传来了清脆的“噹”声,数百人停了下来,肃立雨中。
军官们拿着刀鞘,连劈带打,将军士们的队列整理对齐。
鼓声再度响起,数百人沉默地开始行军。
王澄仔细听了听,山那边似乎也有鼓声。乖乖,行军队列这么长,不得有上万人?
他已经完全清醒了,见此情状,立刻吩咐车夫、护卫们向路边靠一靠,别挡着大军前进。
路边栽种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槐树,树下或蹲或站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行路的旅人。
王澄没兴趣和他们攀谈,而是缩在马车里,准备再补一觉。
旅人们则低声交头接耳。
“从陈郡来的银枪军,可能要去洛阳。”
“去洛阳作甚?莫非……”
“不至于,不至于。可能天子有召吧,就是不知陈公在不在。”
“这么大的阵仗,陈公肯定来了。”
“那为何没见到红袍骑士?”
“你傻啊?陈公定然坐在马车之中,亲兵团团护卫。若骑马而行,被人伏于路边暗算了怎么办?”
旅人们的交谈声其实不大,却让心中有事的王澄睡不着。
他坐直了身子,掀开车帘,看着正在过兵的驿道。
金鼓声、口令声、脚步声以及器械碰撞声合在一起,竟然无比和谐。
见了鬼了!
他以前最讨厌军营的声音,因为那意味着焦虑、害怕、恐惧,意味着失败。此时听来,却轻松了许多,丝毫没有泛起任何紧张的情绪。
或许,这支军队的统帅屡战屡胜,天然给人安全感吧。
但邵勋带着大军来洛阳作甚?没听兄长提起啊。
他凝眉苦思,不得其解。
不过人家都督司豫二州诸军事,在洛阳附近调动军队倒也没什么,虽然可能会引起一定程度的骚动。
“管那许多作甚!”王澄放下车帘,直直躺下挺尸。
他要去徐州了,与荀组分掌刺史、都督之位。
洛阳的一切,已与他无关,爱咋样咋样。
只要邵勋不冒天下之大不韪,废立天子,那就随意折腾,他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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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送晚,恬淡乡情。
天将黑未黑之时,大队人马抵达了广成泽北缘。
长途跋涉之下,众人都有些疲累。
不过在看到密密麻麻的炊烟之后,又感到了难言的平静。
微弱的光线之下,屋宅漫山遍野。
山上的宅子好些,整体依托山势而建,大量使用砖石、巨木,用料十分扎实,装饰也十分考究,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别院。
山下多为土坯房、草屋,好一点的也不过是木屋罢了,地方也不大,一看就是普通百姓的居所。
“怎么带来这么多骡子?”暮色之中,一年约四旬的披甲壮汉下了山道,大声问道。
他身后跟着二三百人,看样子分成数队。
其中一队人身披铁铠,手持长枪大斧,隐隐结成阵势。
其余人分散在山道两侧湿漉漉的树林内,拈弓搭箭,做将战状。
“明之,是我。”山下有人大喊道。
“我知道是你,且在山下止步,一会自有人送饭食下来。”披甲壮汉回道。
“若我就算了,还有陈公的门生。”来人又道。
披甲壮汉沉默了下,道:“你且等着。”
说完,直接返身进了宅院。
襄城公主司马脩袆凭栏而立,看着渐渐笼罩于夜幕下的湖泊。
湖名“公主陂”,数年营建之后,可灌溉两千顷良田,是广成泽十分重要的水利工程。
舞阳那边的财产要么出售了,要么送给邵勋了,留下的不过两三个商铺、酒肆罢了。
现在她的家业主要集中广成泽和汝南。
广成泽这边的宅院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她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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