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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34节

  王文龙忙把这位小神医带到李旦面前,见他风采,李旦才对之产生认同,吴有性按照王文龙请求开列了一些养生的方子以及孕妇的注意事项,表示以李国仙的身体条件不需要太过于紧张的安养,适当走动反而有利。

  靠着这位神医的劝说李旦才终于不再坚持原本的育儿方法。

  一段时间的折腾倒是让王家上下都充分意识到家中有个孕妇是多大的事情,沈宜修深受影响,端正态度,自觉把帮李国仙安胎当作家中头等大事。

  转眼李国仙怀孕也已快四个月,肚子渐渐显怀,吴有性到府上看诊几次,确定李国仙的胎气已经安定。

  王文龙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天,王文龙才得以开始安排赴京上任的事宜。

  这时已经到万历三十三年的春天,王文龙没有时间坐船慢吞吞的从京杭大运河北上了。

  他颇为担忧的对岳丈说起此事,李旦思索一阵,问道:“现在正值春季,贤婿若要求快,倒可以试着走海路。”

  “海路?北上京城还有海路可走吗?”

  王文龙倒还真没有这方面的认识。

  李旦解释:“走海路是从福建去往京城最快的路线,若只用来运人的话,相当方便,但是运货就差上一些,毕竟只有春天才有好风。”

  王文龙奇怪:“就在大明的海域之内航行还要等什么好风?”

  李旦笑道:“贤婿难道以为这大明沿岸海域都是好行船的?若是如此,那也没有修运河、备漕工的必要了。”

  李旦一番解释:大明的海岸线虽然长,但是真正方便行船的地方并不多。

  大概以上海吴淞口作为中点,将中国大陆的海岸线划分为南北两部分,会发现吴淞口以南的海岸线上有相当多密集的港口,浙江福建广东等地的海运都非常便利,但是吴淞口往北的港口就非常稀疏,后世整个苏北以及山东南部都没有好港口。

  问题就出在吴淞口这里,在吴淞口到连云港之间的七百多公里的海岸线是淮河与长江两条大河的入海口,这两个入海口不断堆积泥沙,形成了连绵的滩涂。

  后世计算这段滩涂占了全国沿岸滩涂面积的四分之一,淤积快、沙脊多,后室可以通过强大的工程能力开出航道,通过卫星遥感指引船只沿着航道行径,但在这个根本就没有卫星遥感的年代,船只如果沿着海岸线北上,一过浙江进入青水洋就相当于进入了视野盲区,水下的沙洲甚至是流动的,船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搁浅。

  中国古代的海运最初也是贴着盐城,海州,胶州一带海岸线航行。

  但是随着造船业发展,船只越来越大,吃水越来越深,这一条海岸线航路的搁浅问题就越来越严重。

  到元代吴淞口至连云港一线就已经变成妥妥的死亡之路,“路多浅沙”、“其路险恶”,这年代又没有海上远程联系的方式,船只一旦在海面上搁浅,船上人员基本九死一生。

  而如今可用的南北航路是元代航海家用命才开拓出来的。

  他们将船只驶过吴淞口后就不再向着西北沿海岸线前行,而是寻找信风直接往东北进入黑水洋,之后直接拐个大弯抵达威海成山岛一带。

  元朝使用海运漕粮就是走的这条线路,这段航线完全规避掉吴淞口至烟台以北的海岸线,事故率会大大降低。

  李旦笑着对王文龙说:“听闻朝中年年有人说漕粮海运之事,其实在海主看来,这还真是个办法,就比如贤婿同那毛文龙做的运粮生意,那什么黑水洋说是个洋,其实比之咱们福建洋面、浙江洋面要平静的太多了,进入渤海更是稳的如同个小湖一般,从江南出发运粮去往山东辽东,只要有老船工操船,从来没听闻有粮食漂没的。向北方运输难点还不在海上,反而是能否打点好关系。若是漕粮真改海运,想来能省不少钱财。也不知朝中大人物如何想的,当年为何要改海为漕……”

  听了李旦的解说,王文龙思索一番,很快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漕粮海运固然省钱,但缺点该是无法发展中原沿线……”

  看看地图就能发现元朝的运粮路线使得山东以南的河南、河北、安徽、苏北大片土地完全在漕运线以外。

  对于元朝统治者习惯南方征税北方花,其他中原大地管不到的地方就丢给汉人世侯去统治,甚至元代连黄河都懒得休整,因为黄河泛滥并不会影响到江南的产粮区与元大都的安定。

  结果就是元代的北方汉省基本被完全放弃,人口大量流失,王文龙记得到元末时山东人口才五百多万人,河南河北陕西各自人口才两百多万,北地五省的人口总和还不到全国人口的三成。经济凋敝,民生多艰,自然容易造反。

  中原地区一造反,直接就把南北联系给断了,所以元朝的国祚也才一百年不到。

  这样一想朱元璋定都南京也是有原因的,全国人口六七成集中在江南,定都在北方根本无法统治,一旦中原再次作乱,大明恐怕就要重蹈元朝覆辙。

  而朱棣靖难之役从北一路杀到南几乎畅行无阻的原因也容易理解了,当时北方大片土地都是无人区,朱棣可以很轻易的从京城直接带兵跑到南京来和朱允文决战。

第396章 天下第一闲职

  朱棣登基后就开始坚持使用内河漕运,其实是在补元朝留下的烂摊子。

  漕运养活了大量人口,关系到大量的服务业,这些钱全都是朝廷的投资产生的效应。

  而且成果也很明显,几百年的漕运建设拉动了运河沿线的各种产业,一条线上出现了许多繁荣的运河城市:扬州、淮安、徐州、济宁、兖州,乃至漕运沿线辐射的临清、开封都恢复了元代以前的繁荣景象。

  用国家投入带动落后地区的经济增长,可以说从永乐帝开始决心振兴漕运是一盘下得相当成功的大棋。

  当然,朱棣当年制定政策是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后续会带来什么反作用他也不能想到,他哪能知道自己当年制定的一个政策会被儿孙实行二百多年不改……

  如今,运河沿线早已发展起来,但是漕运系统却已经尾大不掉。

  其实在这时改漕为海肯定对于大明左支右绌的国家财政有好处,但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这样的改革已经无比困难,起码就万历皇帝这德性,他肯定不是一个有能力做如此大动作的改革家。

  王文龙收拾好东西之后,便从福州出海坐船北上,一路上果然就同李旦说的一样,台湾海峡和东海风高浪急,但是船只进入黄海之后就十分平稳,转入渤海湾风浪更是小的几乎如同内湖一般。

  王文龙坐船花费了小半个月,到山东莱州,然后经胶莱运河去往临沂,便到了京杭大运河的鲁运河段,接着坐船北上,王文龙从福州出发前后不到一个月就来到了京城。

  当然花费也是不菲,此时漕粮已经不走海运,吴淞口往北的海船希少,如果没有李旦的关系,王文龙也难得能走这条路去往京城。

  万历三十三年二月初,王文龙抵达京师,终于得以换上中书舍人的官袍去上任。

  第一次上班,王文龙心情还有些激动,中书舍人办公地点可是正正经经的皇宫大内,前世作为历史爱好者,他自然去过故宫,可是跟着一群拍照打卡的游人和被太监领着进入内阁能一样吗?

  王文龙的工作单位是内阁的中书科,工作地点在紫禁城中,阁佬们在东阁办事,王文龙他们这些中书舍人就在内阁的西小门外。

  第一次在这年代进入紫禁城,王文龙激动的心情一直维持至真正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时。

  “这便是西制敕房?”王文龙看着眼前那一排低矮的方形小瓦房,问太监说。

  太监点点头,看在王文龙给了他几两银子的份上,他还颇为殷勤的介绍说:“您是直文华殿东房中书舍人,这最初是内官之职,只是挂在中书科以下,后来便由能书者充任。此职原本办事的地方是文华殿,但那是内官才可以进入之所,是以便将此职位的桌椅先放在西制敕房。”

  合着王文龙还是跟别人拼的一个办公室。

  进入制敕房,就见里面摆了几张桌子,靠着墙根放着簸箕、扫把等东西,整间屋一个人也没有。

  王文龙问那太监:“今日中书科为何无人?”

  “制敕房干活的文书已经到内阁帮忙整理资料、拟旨去了。”太监回答。

  王文龙又问:“那现在我做什么?”

  “王舍人可以等待内阁传召。”

  阁老又不知道他来上班了,即使知道,中书科人手够,没事也不会叫他。

  果然接下来熬过中午,王文龙吃了自己带的饭,根本就没人来找他。

  王文龙原本以为国子助教一年上两三个月的课已经够清闲了,却没想到中书舍人才是真正的闲官。

  那小太监就是负责打扫这一片卫生的,西制敕房的几间房屋低矮,不知多少年没有休整过了,路上都长了草,窗棂上破了的窗户纸都没有揭下来,而是直接又拿了一层窗纸刷浆糊糊上去,可见这小太监平日工作也是极不上心。

  到后来王文龙索性就跟那太监坐着闲聊天,聊着王文龙才知道这中书舍人之职为何有富家子弟愿意花上万两来追求。

  此官不光清闲,且是真正的内庭官,且还可以加衔。

  明朝几任皇帝都很喜欢把自己看中的文人直接提拔到中书舍人的位置上,然后不断的为其加官衔。

  比如大书法家沈度,被加官几次之后直接升作了翰林学士,甚至还有人升到礼部尚书衔。

  当然,因为中书舍人不能迁实权,头衔再高也只能带衔办事。

  王文龙在西制敕房一直待到下午,总算才等到中书科的文书进来,他看了一会儿同事们工作就到了放班时间。

  中书科的文书们还要加班弄材料,而王文龙则完全帮不上忙,果断告辞而去。

  王文龙想着自己今后可以长期翘班,再熬一段时间,或许可以去请长假。

  他出了宫墙,就见一架小暖轿停在路边,王文龙走过之时轿帘掀开,一个老者笑着看向他。

  王文龙一愣,连忙上前行礼:“晚生王文龙,见过沈阁老。”

  王文龙不认得沈鲤,但认得沈鲤这一身官袍。

  当朝就三位大学士,王文龙刚才和那太监聊天,连他祖籍在哪个村,村头有几棵树都聊出来了,自然早问过今天三位阁老的出勤情况:朱赓今天去看三殿修建情况,沈一贯请假在家。

  今天能穿这样官袍从内阁出来的也就只有沈鲤了。

  “你就是王建阳?”沈鲤上下打量他。

  “正是晚辈。”王文龙笑道。

  沈鲤:“到我家中坐坐。”

  王文龙到外头找到了等他一天的王平保,找个偏僻的地方脱下官袍,两人就跟着沈鲤的轿子一起走,沈鲤的家在灰场外,也就是原来的西厂边,离紫禁城并不算远。

  几人跟着沈鲤的轿子一起从角门进去。除了轿夫和自己的一个亲随外,沈鲤没有通知别人,也没有一大群仆人来伺候他换衣,沈鲤自己找个凳子坐下,又叫老仆去泡茶。

  王文龙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哪怕沈鲤再是简朴,堂堂内阁大学士家中也不该是这样光景。

  想到史书上关于沈鲤夫妻关系的记载,王文龙也就明白了,沈鲤此时多半又被他那老婆冷暴力了。

  沈鲤这样一个人物碰到这对奇葩母女也是倒霉。

  王文龙记得历史记载中沈鲤死前想要见自己的继子最后一面,却因为女儿的阻拦都见不到,最后含恨而终。

  而沈鲤死后,他的继子已经被毒傻,他的女儿也因为没有办法让自己儿子继承沈鲤财产对沈鲤的后事不理不问。沈鲤的灵柩停在祠堂中好几年才有故友筹款将他下葬。

  沈鲤坐下问道:“听说建阳曾给当今首辅出过不少计谋,当年沈蛟门的守成、遣使、权宜三策也是建阳铺呈的稿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王文龙笑着回答。

  沈鲤直接问:“建阳可是浙党人物?”

  “阁老以为呢?”王文龙反问。

  王文龙知道如果沈鲤真有恶意就没必要堵在半路上把他请来了。

  “你为沈蛟门出过大力,但说是结党之人,却又不像。”沈鲤直白的说。

第397章 阁老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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