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137节
荷兰人被赶走之后,李锦也想办法从大明脱身,几年后又参与了荷兰围攻马六甲葡萄牙殖民地的谋划。
李锦非常受荷兰人的信任,在荷兰人给葡萄牙总督的威胁信中得到的评价是:“我们把他当做荷兰人而不是北大年人……所有对他的危害都是对我们的伤害。”
除了在明史和荷兰殖民史中留下记载之外,李锦的影响甚至还以奇妙的方式绵延到百年后。
作为可能最早到达欧洲的中国人,李锦到达荷兰之后就在当地引起轰动,荷兰大律师韦弗斯专门跑去看他,并在他所著的《友人簿》中为李锦画了像,并且让李锦在上面提字纪念。
李锦的长相也被作为中国人长相的范式,巴洛克画派早期的代表人物,荷兰画家彼得·保罗·鲁本斯为李锦画了张素描,又把他当作东方基督徒的代表画进名作《圣方济各·沙勿略的奇迹》里。
而这事情还没有完,几百年后鲁本斯的素描辗转流传到了美国,美国人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看着画上人的衣着不像他们印象中清朝人的打扮,就直接将画的名字取名为《穿着朝鲜服饰的男人》。
1983年正赶上韩国经济腾飞,韩国人爱国心爆棚,看到这幅画直接将之当成是自己祖先早年到欧洲的证据,于是韩国商人以三十二点八万英镑的成交价格将这幅画买下,创下了当时素描人物画的最高拍卖记录,并且将这幅画在韩国国内大为宣传。
即使后来这幅画的流传过程被发现,人们一路找到韦弗斯的《友人簿》,发现了这幅画的最早版本就是韦弗斯的彩绘画,而画下面还有李锦自己的题字,写明了他是福建海澄县商人的身份,韩国国内却不知无意还是有意没有宣传这些,许多韩国人依旧以为这幅画画的是一个韩国商人。
又过了几十年网上兴起“汉服”“韩服”的争论,许多韩国网友还拿着李锦当年的这幅画作为证据,认为明朝人的衣着是从韩国学去的。
李锦就是一个出生贫寒,搭上荷兰人之后才发家的海商,很难要求这厮有什么忠诚感,一切都是利益算计,他对大明里通外国,而荷兰人觉得他皈依天主教是自己人,但他多半对荷兰人也留着几分。
比如在荷兰人那里他一直自称是北大年苏丹国人,但真在韦弗斯的画上题字时李锦还是写下“大明山客,(字)兴浦……来荷兰也,船去万丹,去大明。”
语气中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是明人。
李锦对开发大员岛有疑虑的原因也很简单,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买办,他哪里敢让自己的船只参与自己建立殖民地的活动?
王文龙不屑说道:“开发大员岛关系到几十家海主的利益,少他一家也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通着荷兰人而已,就算荷兰人有心反对,难道在福建边上的大员荷兰人能战胜这么多海商和官军?要有了利益,他说不定也会偷偷参与。”
杨天生点点头,王文龙对于李锦选择的判断和他差不多,不过王文龙语气中透露的自信,还是让他对于福建衙门支持开发大员更有了信心。
这事情一时也急不来,倒是经过两次交谈,杨天生发现王文龙对于此时天下局势似乎颇有远见,他很想听听王文龙对其他事情的看法。
杨天生把话题一转,旁敲侧击的询问:“不知建阳以为争国本之事能否有进展?”
朱常洛什么时候能被立为太子这是全天下都关心的事情,连杨天生这样的商人也不例外。
王文龙看他一眼,笑着说道:“杨海主不要诓我的话,接下来的话出了这间房间杨海主再是说出去我也是不认的。”
杨天生一笑,连忙表示说道:“我只是想从建阳公这里听一些分析,咱们做海商的,难免也要对上疏通疏通,生怕看错形势。”
交好这些海商对王文龙也有好处,于是他点头道:“至多也就是一两年了,多半会在沈阁老手上办成。”
杨天生连忙询问:“可赵阁老当位时可是一直没把事情办好呀。”
“赵首辅党派根底不深厚,自然什么事也办不成。”王文龙笑着说道,“如今朝堂之中想要办成点事情,光是有一位高官哪怕当上了首辅之位想要做事也是不够的,至少得能拉出几十个敲边鼓保驾护航的人,才能将自己的事情推行下去。沈阁老手下可是有一只浙党的,他若登首辅之位,能办的事情会比赵首辅多的多。”
“能有怎样不同?”杨天生问。
王文龙笑着说道:“赵首辅上位之后骂他的奏疏就没断过,他想做什么事情也做不成,活生生气煞老人家。但看沈阁老上位,你多半就会发现这些骂内阁的奏疏一时都没了,沈阁老有这样实力,哪怕是对当今圣上来说也有交好的必要。”
杨天生问:“照此说来,日后就是浙党掌大权了?”
“能保个几年吧。”
杨天生听得颇为惊讶:“怎么会才几年?”
第225章 婚宴来客显人脉
对于杨天生的问题王文龙回答道:“浙党权力能不能拿稳,可以看看这几年的人事变化。”
杨天生他们经常要疏通关系,不知一年要送多少钱到江浙那边,他们对于朝廷局势也有各种分析,但都是听些小道消息,而王文龙的分析则是直接从权利根底上展开。
联想到这几年首辅赵志皋被骂的狼狈不堪的境遇,而沈一贯当年和阁老张位一起保举杨镐,杨镐朝鲜大败,阁老张位被人喷成了筛子,沈一贯却能安然不动,杨天生觉得的确似乎就是王文龙所说沈一贯有浙党保驾护航的原因。
赵志皋已经七十八岁,这四年间不断请病假,看模样是活不了多久了,他一死沈一贯自然上位,照王文龙所说这几年浙党就将如日中天。
至于王文龙认为浙党的权力还抓不稳,杨天生不以为然,首辅是浙党的人,各部权臣之中又有许多浙党的位置,这还不是权倾朝野了吗?
王文龙看到杨天生高兴的模样,知道杨天生这些海商肯定回去就要把贿赂大量押注到浙党身上。
距离下一届京察还有三年,杨天生的策略在这几年之内倒是可以实行,但王文龙知道东林党这时正在布局,只等下一届京察开始,他们就知道东林党有多利害了。
不过现在王文龙该说的话也说了,再多劝也没有必要。
杨天生又问道:“不知建阳公可熟悉海外的情况?”
王文龙笑道:“你是想要问日本吧?”
杨天生笑着点点头,日本航线才是他们这些福建海商最容易获得利润的航线,毕竟中间没有欧洲人赚差价。
不涉及大明,王文龙这回的回答就很直白:“朝鲜一战拖死丰城秀吉后日本的局势就已经确定了,丰臣秀吉的旧部中本来就有许多矛盾,他一死没人压得住。”
杨天生他们都是主要做对日贸易的,对于日本的情况也很熟悉,闻言惊讶问道:“如今丰臣秀吉的旧部也已经组成了西军抵抗德川家康的进攻,建阳公居然能这么肯定战争结局?”
“丰臣秀吉旧部利益分配不均,老大一死怎么可能打硬仗?组成的西军说不定自己都要先打起来。加藤清正和福岛正则这时说不定已经打算反水去攻打小西行长了。”王文龙笑着说道。
他又补充说:“丰臣秀吉的势力一亡,德川家康又不像那些草根武士一样需要靠对外侵略稳固自己的地位,日本多半会安稳下来,再过不了几年,日本就要着力与大明恢复友好关系,努力发展经济了。”
“建阳公真是大才,不出大明居然能对日本局势洞悉的如此清楚。”杨天生颇为感慨。
他们这些海商也时常在预测日本的时局,但多半以为丰臣秀吉的余部还有足够势力,日本的这场内战还要打上一阵子,却没想到王文龙给出的判断这么果断。
当然,此时他也只是把王文龙的话当成一种观点,将信将疑而已。要直到几个月后丰臣秀吉的旧部果然分裂,小西行长在内斗中直接战死才把这群海商给看的目瞪口呆。
王文龙的预测和事情发展几乎完全一样。
甚至直到许多年后,杨天生已经成为开台的一方枭雄,在大员岛拥有自己的武装和领地,教育自家子女时还会谆谆说道:“你等要开眼界,知轻重,千万不能以为有些财力就轻视天下人物……莫以为古书上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是作假。
当年我便亲耳听过王建阳公纵论天下局势,所言字字皆中,便仿佛这天下是按照他所说之话推演来的,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世上会有此等奇才。
自那之后我便常与建阳公保持联系,虽然在得到这样教导的机会颇少,但每每他开口言之时事判断,总是让我豁然开朗,咱们家光是从他判断之中得到的利益,就值十万两白银了……”
七月初八日,一大早,丽文坊王家张灯结彩,王文龙和沈珫先在家中设置酒宴请月老,沈璟没到,只能请徐学聚吃了一餐,还有一封谢媒的折银托人寄给沈璟,吃过谢媒的宴席王家门外就大吹大擂起来。
本来这时的婚宴都是吃晚饭,但因为这两个月福州府外的流民聚集太多,金学曾怕出事情,所以已经下了宵禁的命令,王文龙只好改成吃午饭了。
王家门外摆了沈珫家八十多对的官衔灯笼,排出了两条街去,全副执事,一班细乐,八对纱灯,引着沈宜修的四人大轿,后面的跟着沈珫、徐学聚两乘官轿,一起送沈宜修进入王家。
轿子进入丽文坊,沈家送了几封开门钱,然后大门洞开,里头便一派鼓乐声欢迎出来。
王金贵算作王家长辈,一身细绸的衣服,缎靴金带迎出来,揖让升阶。
沈宜修落了轿子,王文龙纱帽宫袍、披花簪红引着新娘到了正厅,奠雁、拜父母牌位,接着又是给沈珫献三遍茶,摆上酒席。
这年代的婚礼是两家成为一家的仪式,和男女之情关系不大,全程王文龙和沈宜修两人都按礼仪形式,手都没得牵。
礼定后还没结束,沈宜修要到后宅去做女子入家门的仪轨,由张氏操持引领,而王文龙则穿的跟年画里的财神似的去席上待客。
家里头人少,每个岗位都紧缺,沈珫作为老岳丈也有得忙,亲自带人前头去迎宾入府。
到了大中午客人也陆续来到。
只见一个穿着酸臭儒衫的老头子带着个老眼昏花的仆人走进府中。
沈珫最开始只当这是王文龙邀请的什么编修先生之类的人物,直到听见旁边的闽侯县衙的师爷小声提醒:“这位是前南京礼部尚书黄鸣周!”
沈珫才大惊,连忙拱手与他见礼:“原来是止庵先生,晚辈有礼了。”
黄凤翔可是帝师,隆庆年间的榜眼,比他这么一个刑部主事要高多了。
黄凤翔点头笑道:“有礼有礼。”叫仆人放下自己新编的一部《泉州府志》做礼物就进去找王文龙说话。
黄凤翔进去后不久又见几个轿子停在门口,一群王文龙的年轻朋友陆续而来。
“闽县徐兴公、徐熛。”
“泉州李国助。”
“漳浦林志瑞。”
旁边的师爷再次跟沈珫介绍:“李国助是李旦家的公子,徐家兄弟是闽县豪富,林志瑞是漳浦林士章公的六少爷……”
第226章 震惊的岳丈
听到李旦和徐家沈珫就已经起身,在听到前经筵讲官林世章的公子也来了,他连忙上去迎接,笑着说道:“多谢几位才俊来参加婚宴。”
几个年轻人都忙回礼,各自让仆人放下礼物。
这边才送一群权贵公子进去,就见一群道士、武夫打扮的人物飘飖而来。
其中一个老儒生模样的人,走上前来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师兄弟手抄的一卷《林子语录》,权且当做礼物。”
看见这几人打扮朴素,沈珫还不知几人的来路,只觉得他们拿抄来的什么经书当礼物却实在有些掉价。
这时旁边的师爷却连忙起身拱手,然后又对沈珫介绍:“这是福建三一教的卢、张、林、朱四位长老。”
三一教的张洪都?
张洪都在南京传教,有许多南京的高门大户都是三一教信徒,名气在三吴也颇为响亮,而且到福建几天沈珫更知道这三一教徒在福州的势力有多大,三一教的四大长老在教徒心中几乎是现世神仙。
沈珫万分吃惊,再看向那本《林子语录》瞬间明白这书的厉害。
日后王文龙和沈宜修若有了孩子,拿着这本书出去怕不是可以号令福建几十万三一教众?
他连忙上去道:“多谢几位教门中人前来。”
卢文辉笑道:“我们三一教受建阳恩惠极多,他大喜之日如何不来?”
四人说说笑笑带着弟子进去。
而这时后面客人也都陆续到达。
“这对父子是福清大户陈振龙、陈经纶。”
“这是闽中名士,前蓟镇游击陈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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