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门之王的自我修养 第4节
我摇摇头:"姐,我不想进厂了。"
"啥?"大姐猛地抬头,"那你干啥?"
"我想先看看。"实在找不到事情做,我就回老家种田。"
大姐急了,一把拽住我胳膊:"你疯啦?种田能挣几个钱?"
"至少不用受人气!"我甩开她的手,"在厂里,组长能随便打你,线长能随便骂你,连他妈保安都能对你呼来喝去!"
大姐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我看。煤炉上的水壶"呜呜"响着,蒸汽把她的脸熏得模糊不清。
"姐,你知道我为啥打架吗?"我声音低了下来,"那狗日的骂阿强是'死娘炮',还扇他后脑勺。"
大姐沉默了一会儿,:"随你吧。不过我可警告你。"
她指着我的鼻子:"要是月底还找不到活干,就给我老老实实进厂!"
"知道啦!"我咧嘴一笑,"那我这段时间住你这儿啊!"
大姐抄起抹布砸我:"一个月交一百块伙食费!"
大姐把抹布往煤炉边一扔,冲着里屋喊:"李娜!我弟在这住段时间,方便不?"
里屋门帘一掀,走出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她扎着高马尾,发梢还滴着水珠,显然是刚洗过澡。一张瓜子脸白净秀气,眼睛大而明亮,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红润。虽然穿着印着"泰美玩具厂"字样的旧工服,但掩不住她苗条的身段。
李娜是一个川渝妹子,性格直爽。
"行啊!"她爽快地应道,声音清脆,手里正用毛巾绞着湿头发,"正好有人帮我抬洗澡水。"
大姐松了口气:"他每月交一百伙食费。"
李娜把湿毛巾往门框上一搭,水珠溅在水泥地上:"客气啥,多双筷子的事儿。"她冲我抿嘴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谢谢娜姐!"我赶紧点头。
李娜"噗嗤"笑出声,湿漉漉的马尾辫跟着一晃:"嘴还挺甜。"她转身往屋里走,"等着,我给你找条新毛巾。"
大姐:"听见没?以后嘴甜点,勤快点。"
我立正站好:"保证完成任务!"
第五章 老王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就在街上瞎晃悠。大姐去上班后,出租屋闷得慌,我干脆整天在外面转悠,把附近几条街都摸得门儿清。
离大姐住处不远有家士多店,老板是个粤东老乡。一到下班时间,店里就挤满了打工仔,买烟的、买汽水的、买泡面的,热闹得很。但白天就冷清多了,老板经常在店门口支张小桌子,摆上茶盘慢悠悠地泡功夫茶。
我头一回经过时,老板正往小茶杯里倒茶,抬头瞥见我,招了招手:"后生仔,来饮茶啊?"
那口熟悉的潮汕口音让我脚步一顿。我走过去坐下,他推过来一杯茶:"听口音,自己人?"
老板姓王,老家在我家隔壁镇,离得不远。
我属鸡的,巧的是他也属鸡,比我整整大一轮。
我管他叫老王,他也不恼,反倒乐呵呵地应着。
"老王,你这茶叶放多了吧?苦得要命!"我龇牙咧嘴地放下茶杯。
老王叼着烟,眯眼笑:"后生仔懂个屁,这叫回甘!"
老王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色,是我的贵人,反之我也是他的贵人,他在我未来的二十几年里,一直充当着兄长跟师父的角色。
我闲来无事就爱往老王的士多店钻。
店里忙的时候,我就主动帮他搬汽水箱子、补货架上的泡面。老王也不客气,头都不抬地指挥我:"阿辰,左边那排‘华丰’快卖完了,补两箱上去。"
干完活,老王会从冰柜里拿出两瓶玻璃瓶可乐,用开瓶器"啵"地撬开,推一瓶给我:"豪生仔,手脚挺利索。"
汽水冒着泡,甜得齁嗓子,但胜在免费。有时候老王算完账,还会从摸出几张钞票,随手甩给我:"拿去食夜宵。"
钱不多,五块十块的,但够我在街口吃碗热腾腾的牛杂粉。
一来二去,老王跟我聊得多了。某个闷热的下午,店里没什么人,老王泡了壶浓茶,突然眯着眼问我:"阿辰,你猜我以前在老家做什么的?"
我嘬着茶摇头。
老王弹了弹烟灰,:"开赌场的。"
他是90年代初在我家隔壁镇起家的,场子不大,但够野。"那时候玩‘三公’,一晚上抽水能赚一两万。
"后来呢?"我问。
"后来?"老王嗤笑一声,"有个条子输了钱想赖账,我让人把他扔出去了。结果这王八蛋带人抄了我的场子。""差点进去吃牢饭,只好出来避避风头。"
现在他在莞城开士多店,照样混得开。街坊邻居买烟赊账,他从来不计较;联防队的人来巡逻,他永远笑着递上冰镇可乐。
"做人嘛,"老王把茶渣倒进垃圾桶,"得懂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98年国庆节前
国庆放假前一天,老王的士多店生意出奇地好。
打工仔们下了班,手里攥着刚发的工资,挤进店里买烟、买酒、买泡面,准备好好犒劳自己三天的假期。我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搬货、补架、收钱,柜台前的队伍就没断过。
老王叼着烟,手里按着计算器啪啪响,头都不抬地喊:“阿辰,再搬两箱‘珠江’出来!快!”
我后背的汗把工字衫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等最后一波客人拎着塑料袋离开,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老王拉下半截卷帘门,从冰柜底层掏出几盒肥牛卷:"今晚吃牛肉火锅!"他老婆端出煤气炉,不锈钢锅里飘着几截葱白,旁边摆着几袋"海霸王"饺子,这是特意留的存货。老王从冰柜里掏出几瓶冻啤酒,用牙咬开瓶盖,递给我一瓶:“来,解解渴!”
我俩光着膀子,坐在塑料凳上,老王夹起一片肥牛涮了涮,蘸满蒜泥香油,一口塞进嘴里。
他六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在旁边追着跑,小女孩举着根火腿肠当宝剑,小男孩咯咯笑着躲到柜台后面。老王的老婆一边招呼零星的客人,一边回头骂:“两个衰仔!再闹今晚没雪糕吃!”
酒过三巡,老王的脸已经红得像锅里的汤底。他仰头灌完最后一口啤酒,打了个嗝,突然对我说:
“阿辰,国庆这三天,广场那边人流量大。我每年都去摆摊,本钱我出,今年你帮我打下手,赚到的钱分你三成,干不干?”
我筷子一顿,火锅的热气扑在脸上,混着啤酒的麦芽香。
“干!”我端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明天几点?”
老王哈哈一笑,抹了把嘴上的油:“早点起来,六点来我店里!”
天还没亮透,灰蓝色的晨雾里,老王那辆拆了座椅的旧面包车就停在士多店门口。
我小跑过去,老王正蹲在车尾抽烟,烟头在昏暗里一明一灭。他脚边堆着十几箱矿泉水。
"来了?"老王把烟头碾灭,站起身拍了拍手,"搭把手,先把冰柜抬上去。"
那冰柜是老式卧柜,死沉死沉的。我俩一前一后,老王咬着牙喊"一二三",冰柜底部的滑轮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好不容易抬到车尾,老王的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我们折腾了半个钟头,才把冰柜塞进车厢。接着是二十多箱饮料——矿泉水、可乐、橙汁,摞得比人还高。老王像个指挥交通的交警,站在车尾比划着:"那箱可乐往左边挪...对对,矿泉水压底下..."
车厢很快塞得满满当当,最后连副驾驶座都堆了两箱冰棍。老王抹了把汗,递给我一瓶结着水珠的矿泉水:"喝点,待会有得忙。"
我拧开瓶盖,冰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太阳穴一跳。老王拉开车门,驾驶座上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
面包车在长安广场边缘停下时,太阳才刚刚爬过对面楼顶。
广场上已经很热闹了,十几辆摩托车横七竖八地停着,几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正忙着搭台子,钢管架"哐当哐当"响。更远处,有人支起了大红充气拱门,上面贴着金灿灿的字"大奖等你拿!"
"这些人在搞什么?"我扒着车窗问。
老王熄了火,从兜里摸出包红双喜:"刮彩票的,这两年最流行这个。"他点上烟,眯着眼吐出一口,"说是送汽车,摩托车、送彩电,其实都是骗傻子的。"
第六章 第一次赚钱
老王拿出一个黑色线盘,线头已经磨得发亮。他拎着线盘往广场角落的管理处走,边走边回头喊:"阿辰,看着点车!"
管理处门口坐着个穿蓝色制服的秃顶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老王凑过去递了根红双喜,两人说了几句,老王就从兜里掏出张百元大钞塞过去。
"搞定了!"老王回来时,手里拖着长长的电线。"
我们选了个靠树荫的位置开始摆摊。老王把冰柜通电,。
"先塞矿泉水,"老王指挥着,"冰镇可乐放最上面,好拿。"
我们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箱接一箱从车上往下运。冰柜内壁很快结满白霜。
太阳越爬越高,广场上的人也开始多起来。彩票摊那边已经排起长队,音响震耳欲聋地吼着:"特等奖!桑塔纳轿车一辆!"
老王拧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抹着嘴说:"等着吧,中午有得忙。"
正午的太阳毒得像烧红的铁板。
广场上的人潮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越聚越多。我们的冰柜前很快排起长队,打工仔们挤着往前递钱,汗津津的钞票堆在折叠桌上。
"三块钱一瓶!冰的加一块!"老王吼得嗓子都哑了。
我负责开冰柜取水,老王负责收钱。二十四瓶一箱的怡宝,老王进货价不到十块,我们卖三块一瓶。冰柜里的水刚补满,转眼又空了一半。
下午四点,冰柜快见底了。老王把皱巴巴的钞票一张张捋平,塞进随身带的黑色腰包里。
"我回去补货,"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包,"这些现金得带回去,放车上不安全。"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大把的零钱递给我:"这些留着找零,应该够了。"
面包车喷着黑烟开走后,我一个人应付着源源不断的顾客。收钱、找零、开冰柜,机械地重复着,汗水把T恤后背浸得透湿。
傍晚彩票活动散场时,地上到处是撕碎的彩票。几个没中奖的打工仔骂骂咧咧地踢着石子。但广场上的人丝毫没少——广场支起了露天电影幕布,放映机"嗡嗡"响着,放的是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我们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电影散场时,打工仔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地上留下成堆的瓜子壳和矿泉水瓶。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老王早出晚归的摆摊,生意一直都很好,十月四号,广场上的人明显少了。
打工仔们已经回厂上班,只剩下零星几个闲逛的老人和带孩子的妇女。彩票摊的充气拱门瘪了一半,红布横幅被风吹得“哗啦”响,地上散落着刮完的废票。
上一篇:全球两万序列,我开局第9席!
下一篇:返回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