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历史是门好生意 第63节

　　打从林祐抓住恩希尔皇帝带回绞刑台，“命运之海”中已然山崩海啸，命运神性若隐若现；只待鹅毛笔轻轻一挥，就能与神性沟通并尝试唤醒其神格，进而完成四位女神的任务。

　　可是在冈特·欧迪姆的阻挠下，笔尖迟迟落不下去。

　　“契约的另一个条款？”林祐脸上带笑，却显得冰冷异常，“你们这一出又一出的，也太多事了吧？”

　　“不但是你，我也这么觉得。”欧迪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也对那几位女士提出过异议，可是被祂们严词拒绝了。怎么说呢，女人就是事儿多，是人是神都一个样。你要知道，和我签订契约的男女都有，但是女人总喜欢得寸……”

　　“行了，我不关心伱的业务经营，也不想听你废话。说吧，另一个条款是什么？”执笔人将鹅毛笔收了回来。

　　猎魔人世界的这几位都不曾参与鹅毛笔的铸造，按说也无法阻止鹅毛笔的运用；只可惜林祐自己不争气，每次动笔书写都要耗费心力、时间。如果欧迪姆从旁干扰，必然书不成文。

　　“几位女士的想法很简单，这个世界的命运之神，祂的神格、历史都不该由鹅毛笔写就。你能理解祂们的意思么？”镜子大师说话时，祂的目光始终不离鹅毛笔。

　　“不理解。”

　　“嘿嘿……何必生气呢，执笔人？”恶魔并不掩饰祂笑声中令人憎恶的阴森意味，“就像你不想成为无法自主的神，所以拒绝接受这个世界的‘命运’，我们也不希望这个世界的‘命运’无法自主，被鹅毛笔所掌控。将心比心，你应该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但是我做不到。”林祐两手一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没有鹅毛笔，我哪来的本事唤醒命运神格？”

　　欧迪姆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祐：“撒谎可不是好习惯，更不要说，在一个恶魔面前撒谎。你做得到；我知道，几位女士也知道，否则祂们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你知道，几位女士也知道，唯独我不知道？”林祐面色如常，看不出端倪，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你不知道吗？那我可以小小地做个提示；这个要求，是在几位女士窥探命运之后，才临时添加的。”欧迪姆几乎不再隐藏自己的真面目，从祂人类的面孔和笑容上，都能清晰看到极致的邪恶。

　　林祐暗自一叹：“就是在布洛奇隆森林，你们借用希里的上古之血窥探命运的时候？”

　　听到希里的名字，恩希尔目光闪烁，但很识趣地没有开口插话——察言观色是每个成熟政客的必修课。皇帝只是默默将“上古之血”这个名词记在了心里。

　　而他的心理活动同时也在“命运之海”引发新一轮波涛。

　　只不过，旁边对话的双方显然都没空关注皇帝的心理活动。

　　“对，就是让你和上古之血产生交集的那一次。我们对你撒了谎；当时看到的不仅是命运本身的状态，还有你的。”欧迪姆一改轻浮、玩世不恭的姿态，“我们看到了你身上的‘命运种子’，看到了不使用鹅毛笔也能唤醒命运神格的另一个办法。”

　　“一个‘命运种子’能说明什么？”林祐依然不松口。

　　“它能说明什么，你不是明知故问么？命运这个词，本就是现实维度的人类所创造；大世界也好，我们这个世界也好，这个词被赋予的文化内涵并不存在根本区别。而且，这一路走来，‘命运种子’的变化不也证明了这一点么？”

　　恶魔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击溃执笔人的最后一击。“摩伊赖命运种子”一直在汲取这个世界命运的力量，而且成功发展壮大。

　　林祐的脸色不由地有些难看；就像偷东西被人抓了现行。

　　虽然欧迪姆严格来说不算失主，因为祂相对猎魔人世界而言同样算是外来者，是通过天球交会来到这个世界的。但眼下这个恶魔确实代表着失主一方的利益。

　　不过，镜子大师并不是来追究偷盗行为的，祂懒洋洋地说道：“据我所知，‘摩伊赖命运种子’的原主人，同样对大世界诸神抱有不满；如果用这颗种子来唤醒独立的命运之神，我们很放心。”

　　执笔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大师，你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少啊？‘摩伊赖命运种子’的来历，即便在大世界，也少有人知；更不用说原主人对大世界诸神的态度了……谁在给你通风报信？”

　　欧迪姆明显愣住了刹那，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笑了：“何必追究得那么清楚呢？大世界诸神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不是吗？而且，这件事本身对你有益无害。

　　虽然你拒绝以自身人格代替命运神格，但是以‘命运种子’来唤醒的神格，同样会因为种子的缘故与你额外亲近。有一个命运至高神成为你的朋友，有什么不好呢？”

　　恶魔从来都精通人性，同时精通话术；祂们的一字一句总是充满诱惑，哪怕明知道其中遍布陷阱，都会让人忍不住往里跳——更不用说当肉眼可见的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

　　林祐不想成为一个无法自主的“命运之神”，但也不介意有一个命运至高神做朋友。

　　小宇宙深处的“命运种子”再次浮上水面，轻车熟路地生出根系，开始汲取命运力量——就如最近几天一直做的那样。

　　随着汲取的养分愈多，种子开始萌芽；相近的共性成为引诱猎魔人世界“命运神性”现身的最佳诱饵。

　　就像欧迪姆说的那样，“命运”这个词归根结底是现实维度人类所创造，而且是很罕见的、在众多文化体系中都有着极为相似内涵的概念。

　　奥林匹斯神话的命运和猎魔人世界的命运，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人类，更确切地说是西方文明体系下，人类对这个概念的定义。

　　虽然分属两个世界，但它们的本质是相通的。因此，当“命运种子”与“命运神性”惺惺相惜、共鸣共振的时候，一切都发生得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第一次，“命运力量”化虚为实，进入现实空间，被千年广场上的人，尤其是绞刑台上的人所目见。

　　第二更

第117章 你怎么喜欢这个调调？

　　对于凡夫俗子而言，“命运之海”的景象是他们终生所不能复见；而这个景象所蕴含的意义也是也是他们终生所不能理解的。

　　所有人唯一的感觉就是震慑心魄；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任凭摆布而不能自主的无力感缠绕在每个人心头。这种无力感不仅作用于精神意识，而且直接反映在肉体上。

　　没有人惊呼高喊，哪怕他们已经骇异得无以复加；没有人奔跑离开，哪怕很多人都惊恐不能自拔；甚至都没有人能转动一下脖子，哪怕他们都想看看“命运之海”更多、更广阔的瑰丽美景。

　　整座金塔之城，超过十万人口陷入了诡异的静寂。

　　“命运神性”也终于现身了；这个林祐追寻了一路，费尽心思才成功定位的家伙，现在还是个“傻子”。

　　只有本我，没有自我，只凭操控命运的本能行动。祂监控着每一个个体的命运变化，对他们每一次影响命运的举动做出反馈，在不被常人感知却又真实存在的互动中，推动整个世界进入既定的轨道。

　　除非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并付出足够绝大的代价，否则没有谁能逃脱既定的命运。违背“命运”的意志必然下场凄惨。

　　而可笑的是，“命运神性”本身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祂只是遵循本能行动。

　　林祐正要做的，就是把一切的意义告诉祂；或者换一个冷血一点的说法，不是“告诉”，而是“灌输”。

　　这件事，似乎也只有林祐能做。他本身具有神性，能够与神明沟通；他的灵魂、所受的教育、价值观、世界观统统来自现实维度，恰好是“命运”的诞生源头。他能够告诉“命运神性”，人类对“命运”这个词的定义和理解。

　　四位女士也好，欧迪姆也罢，祂们只能窥探，间接与“命运神性”接触；而林祐的思想却来自“命运神性”诞生的本源，除非他的价值观彻底背离人类文明，否则他与“神性”的沟通就不会被拒绝。

　　“命运神性”围绕在执笔人身边，这个无形无质的意识体贪婪地从人类脑海里汲取知识，并在无意识中逐渐构筑了神格的基础——就像人类在青少年时期构筑自己的价值观与世界观。

　　当然，神格与人格还是有所区别的。人类的价值取向终究是以利益为导向建立起来，区别无非是公私之分；而在“命运神性”那里，即便有“利益”这个概念，其本质也和人类截然不同。

　　随着交流的持续，“命运神性”一步步深入林祐的意识深处；可就在欧迪姆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执笔人却突然封闭了自己的意识，并强行屏蔽了一切外来意志。

　　就像突然中断了网络链接一样，“命运神性”不知所措，被“摩伊赖命运种子”牵引着，离开了林祐的意识空间。

　　欧迪姆不由一声轻叹，倍感惋惜。

　　“光有认知还不够，祂还欠缺对这个世界的感情。祂需要一个能让祂对这个世界产生感知与共情的载体。”恶魔提醒道。

　　执笔人笑眯眯地应道：“我知道。想让祂保护这个世界，就必须让祂对这个世界产生感情。这种感情，当然不能从我这种外来者身上找，对吧？”

　　神格苏醒，需要的不只是价值观和世界观，还需要有感情。没有感情的神格与没有自我的“神性”其实没太大区别。

　　至于林祐和欧迪姆之间的又一次“挖坑”与“避坑”，却被他们双方心照不宣地掩藏在笑容之后。

　　“你想认知这个世界，就去找这个世界的人或神吧。”这是执笔人从意识层面传递给“命运神性”的最后一段信息。

　　庞大的命运力量调头找上了距离最近的人类——恩希尔·恩瑞斯。

　　“这是什么？”当意识与不可名状的强大力量接触的刹那，恩希尔突然从先前的“无力感”中挣脱出来。

　　皇帝陛下恍惚中有一种错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每个人、每个城市、每个国家，乃至一山一河、一湖一海，都可以任凭心意处置。

　　“命运；神；这个世界最强大、最具决定性的力量。”

　　林祐的回答勾起了恩希尔心中无限的渴望与贪欲；哪个皇帝不想要这种力量？尤其是恩希尔这种野心勃勃的雄主，更切身体会到这种力量的强大。

　　“这是某种幻术，还是……”残存的理智让皇帝问出了这个问题，，心里却又隐约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哪怕这种力量的错觉被夸大，实际效果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皇帝都迫切想要将其置于掌控之下——只要不是幻术就好。

　　“你们尼弗迦德最擅长幻术的那个女术士，姓薇歌的那个，这会儿正被我封在那赛尔行省的某个山洞里等着别人救命呢。她要是在这儿，一定会告诉你这个绞刑台上没有一丝一毫使用幻术的痕迹。”

　　男孩的回答让皇帝将信将疑，却又忍不住心生期盼。

　　“这股力量，它最好是真的，它应该是真的，它……必须是真的。帝国需要这股力量，我需要……”

　　没等皇帝陛下心里念叨完，“命运神性”就再次调头，径直扎进另一个人身体里，而且瞬间水乳交融，不再出现。

　　与此同时，具现于人间的“命运之海”也随之消弭于无形；所有人同时从失声、失神中恢复过来，却茫茫然不知何以。

　　恩希尔皇帝怅然若失，看着最后接纳命运力量的那个人，目光闪烁，不知想些什么。

　　林祐也有些意外，愣了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命运’这家伙喜欢的是这种调调？”

　　也不知是不是被林祐的话声吵到，那个被吐槽的对象闷哼一声，悠悠醒转——正是此前被一颗焚风炸弹震晕过去的丹德里恩。

　　吟游诗人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整场好戏，摸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来，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目光冰冷地盯着自己，不由一个激灵：“老兄，我认识伱吗？”

　　“你不认识他；但是这一路上，你都在骂他。直到刚才，你还骂得全城皆知呢。”林祐慢悠悠地给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幸运儿解释道。

　　第三更

第118章 愤怒而又无力的皇帝（过渡章慎订）

　　刚刚苏醒的吟游诗人显然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更不会知道，从今天起他就成了猎魔人世界最强大的存在……的挂件。

　　没错，诗人先生只是一个挂件、工具。就像现实维度里人手一支手机，通过刷新闻、刷视频认知世界；丹德里恩就是命运之神认知这个世界的媒介——认知世界上的人，认知人的信仰、情感、文化、以及人性。

　　将来的某一天，这种认知会逐渐丰富命运之神的情感，进而彻底完善祂的神格。

　　当然，眼下的丹德里恩还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一见到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帝国皇帝，当场就吓得结巴了。

　　幸好，皇帝陛下这会儿的注意力并不在诽谤诗篇上；跟刚才接触到的力量相比，几句风言风语根本无足轻重。

　　“刚才那些……是什么？”临开口时，恩希尔才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刚才所见所感，只能用含糊的表述来指代。

　　“我之前不是对你说过吗？我做这么多事，只为了找到一个神；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一位。”完成任务的林祐如释重负，说话的语气都好了不少，“当然了，不是你们那个太阳神教的神，而是更强大、更真切的至高神；伱可以称祂为命运。”

　　“至高？命运？”皇帝冷眼瞥着诗人，“就他？”

　　“很难理解吗？那你是皇帝，高高在上，却只能看到人间一角；他却不一样。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乃至人类之外的矮人、精灵、形形色色。换成我，我也会选他当宿主。”执笔人好心提醒，“建议你以后不要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他是诗人，同时也是个神。”

　　还没等皇帝说什么，丹德里恩先就大呼小叫起来：“你说什么，什么神？你可别给我扣什么帽子，我只是个吟……”

　　诗人先生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息，整个人呆呆愣愣，目光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