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历史是门好生意 第53节

　　“这还不如被猎魔人带去陶森特呢……”

　　“这还不如就留在陶森特不走呢……”

　　“这还不如当年留在古勒塔跟那个大肚子的农家女结婚呢……”

　　“这还不如当初娶了牛堡的女同学，继续留校任教呢……那几个女同学都叫什么来着？”

　　“不，应该说还不如当初不要去牛堡上学呢……”

　　“还不如当年不认识斯戴尔小姐，不谈恋爱、不接触诗歌、不做吟游诗人呢……”

　　短短一分钟时间，丹德里恩几乎反省了自己半辈子的错误；如果有回溯时间，从而躲开与林祐碰面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肯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哪怕……哪怕换个地方，让我去北方王国演唱呢？”诗人先生满嘴苦涩，“在尼弗迦德的土地上做那种事，最多三天……不，两天就会被扔进死牢去的。”

　　“安全的问题，我负责；表演的效果，你负责。我保证伱能安全无忧地演出，而你要保证，当我们踏进金塔之城的时候，这些秘辛已经传遍帝国的每一座城市、村镇。”

　　林祐态度坚定；哪怕这些秘辛中的部分内容还言之过早，甚至有可能某些念头都尚未在恩希尔皇帝心里成型，也不妨碍执笔人先把事情嚷嚷出去。

　　曝光的秘密势必会改变相关人等的想法和行动，进而在蝴蝶效应影响下大幅改变故事剧情；这正是执笔人希望达成的效果，只当是提前给“命运”打个招呼。

　　“两天时间，是不是太紧张了点……”丹德里恩自知没有拒绝的能力，却依然在做垂死挣扎。

　　林祐脸色一板：“你以为我要你写的是什么传世佳作吗？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提炼出故事里最吸引民众眼球的东西，然后用最夸张、且最容易传播的词句唱出去。

　　十多岁的少女公主是怎么被一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诱拐；一个满身尖刺的怪物怎么跟女人亲热还让她怀孕；一个父亲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才会娶自己的女儿？

　　色情、猎奇、悖逆伦理……民众不就喜欢这些低俗的东西吗？只要找准兴奋点就能勾起人们心里的阴暗面；到时候，不论贵族还是农夫，都会主动帮我们去传播这些‘秘密’。”

　　未成年的男孩在营火旁长篇大论，成年人则听得目瞪口呆；在场唯一还能做出反应的是冈特·欧迪姆，祂真诚地评价道：“您对人性的了解一点都不输给魔鬼。”

　　林祐斜乜了一眼：“这是嘲讽吗？”

　　“我为什么要嘲讽自己？”镜子大师流露出一种面对同类时的“诚恳”，“请您相信，这是我发自肺腑的赞赏。”

　　“呵呵……”这是执笔人做出的回应。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山风凛冽的夜晚，一个针对皇帝、针对尼弗迦德、乃至针对整个世界的计划如儿戏般被提出并迅速执行。

　　当皇帝的秘辛第一次出现在某个山村小酒馆时，愚钝的农夫、猎人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甚至醉醺醺地附和鲁特琴的节拍，跟着那个操北方口音的诗人一起歌唱。

　　当秘密在那赛尔河畔被唱响时，稍微有些见识的商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并留心记忆诗人和他同伴的相貌。

　　当秘密如野火般在那赛尔行省四下流散传播时，当地的帝国官员们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又气势汹汹地派出治安官、密探乃至驻军骑兵四下搜捕。

　　可是当官员发现，搜捕行动不是一无所获就是折戟沉沙时，他们差点就疯了；于是各种报告如雪片般飞往金塔之城。

　　很多人已经开始猜测，到底哪一样会更早为皇帝所知；是自己送上去的报告，还是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等候事件的结果——尤其是意料之中必定会到来的、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这个时候，始作俑者已经沿着水路直抵叶连娜河；过了河就离开那赛尔行省的地界，进入尼弗迦德附庸王国麦提纳境内。

　　林祐一行人搭乘的是一条只能容纳五六个人的单桅小船。依然是米尔瓦女士掌舵，执笔人半倚桅杆而坐；镜子大师独坐船头，往后一点是抱着鲁特琴边弹边唱的诗人先生。

　　小船顺水而行，左舷外相隔二十多英尺是一艘满载商旅的客货两用船。这点距离当然隔不断吟游诗人的歌声，所以丹德里恩被要求面朝商船，“加班营业”。

　　两船在河道上并行了大半个钟头，诗人也就唱了大半个钟头，正好将一篇长诗从头到尾唱完。

　　长诗唱到中篇时，商船上的人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是林祐他们浑没当回事。这几日故意放慢了横穿那赛尔行省的脚步，就是为了给诗人留出充足的表演时间；类似的场面他们已见过不止一次。

　　但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

　　诗人琴声停歇的同时，商船上突然立起几道身影；不等林祐看清，女弓箭手就先做出反应，将船舵一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脚边的猎弓，搭箭便射。

　　弓弦响过，利箭如流星赶月，对面一个人影应声而倒，手中的十字弩也飞出船舷，落进平缓的河面。

　　事发突然，以米尔瓦的敏锐也只来得及射出一箭，对面却还有三张十字弩瞄准这边射来。

　　林祐魔杖一挥，“统统加护”将女弓箭手和诗人先生一起保护起来；至于镜子大师就不需要别人操心了。

　　弩箭射在魔法护盾上，被魔力震得粉碎。

　　就在这时，紧贴着商船船舷的位置“嘭”地炸响，随即一片闪着反光的金属碎屑伴随烟雾扩散开来。

　　两船之间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隔不断诗人的歌声，自然也阻挡不了碎屑和烟雾往这边飘来。

　　与猎魔人做了很长时间朋友的丹德里恩第一个认出了爆炸物，失声叫道：“阻魔金炸弹！”

　　凌晨的第三更

第97章 河道上的第二次袭击

　　在玛那达山谷和蛇派猎魔人起冲突的时候，林祐还开玩笑般问对方为什么不用阻魔金炸弹，却没想到今天会在那赛尔行省的航船上遇到。

　　这种炸弹是猎魔人们为了对付高魔属性敌人——包括怪物和人——而专门设计；爆炸高温会将一小部分阻魔金雾化，同时产生大量金属碎屑。

　　雾化的阻魔金颗粒会被吸入胸腔、渗透毛细孔；碎屑也会沾染在皮肤表面，或者滞留在口腔、鼻腔、眼眶中。进而严重干扰混沌魔力在怪物或人体中的有序运转。

　　可以说，这是一种极具针对性且高效的武器。

　　不过，针对性越高，往往就意味着普适性越差；针对混沌魔力而生的阻魔金，遭遇哈利波特体系下的魔力时，表现就不怎么好了。

　　林祐感觉到体内魔力运转出现少许迟滞；受影响程度大概就是原先可以无杖施法的部分魔咒，现在必须用魔杖才能顺利施展。

　　但魔法本身的效果不受影响；“统统加护”形成的屏障原来有坚固，现在依然有多坚固。以至于执笔人还有闲心与恶魔调侃：“是不是你挑的配角演员提前登场了？”

　　冈特·欧迪姆悠然答道：“看起来不像；对面人更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们用的是尼弗迦德军方制式十字弩。”

　　这两人谁也没把对面几个弓弩手放在眼里，因为这边船上有一位北国最优秀的射手。

　　米尔瓦这一路上已经熟悉了与林祐配合的方式，几乎不考虑躲闪和自我保护，肆无忌惮地挺直腰背，张弓搭箭。

　　十多米的距离，女弓箭手甚至不需要怎么瞄准，利箭以超过三十度角的抛物线绕开前方的魔法屏障，从上至下射穿敌人的眼眶、咽喉柔软而又致命的要害。

　　三个敌方弩手，在上好第二轮箭矢之前，就被逐一点名射杀。商船上许多人鼓噪着，有人想捡起十字弩反击，却无一例外步了最初那几个弩手的后尘。

　　连续七个人被射杀，对面终于被杀得胆寒，再没有人露头。

　　与此同时，林祐手中魔杖轻轻一挑，对面商船船头的铁锚猛地蹿起一丈多高，越过船舷一头扎进水里。

　　系着铁锚的牛皮绳子止不住地往水里滑，刮得船板“簌簌”作响。

　　不一时铁锚沉底，长绳放尽，商船船身巨震，伴随着木材变形时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至少四十英尺长的船身猛地打横过来。

　　船上许多人因为骤然失衡而大声惊呼，还有人气急败坏地大喊，隐约听见什么“那个炸弹没用，买到假货了。”“该死的猎魔人，骗子”之类的。

　　林祐若有所思：“看来猎魔人群体果然很穷，穷急眼了还什么都敢卖。”

　　在这个世界，猎魔人制造的各种炼金炸弹勉强算得上高端军火了。

　　此时，丹德里恩终于回过神来；自打遭遇突袭，诗人先生就抱头缩在船舷后面，用一种极有效率的方式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直到这会儿战斗告一段落，敌方的船因为落锚被越拉越远，脱离了弓弩的杀伤范围之后，他的声音依然止不住地颤抖。

　　“欧迪姆先生，你刚才说他们用的是军方制式十字弩？尼弗迦德不止派了治安官，还派了军队来抓捕我们吗？我我……我居然是被十字弩瞄着唱那些东西的？”

　　“你没有被十字弩瞄准，他们瞄准的是伯爵和我。”米尔瓦冷静地说，“而且那些人不是士兵；军队作战不像他们那样。”

　　“伱确定吗？”丹德里恩兀自胆战心惊。

　　“当然。”女弓箭手言简意赅，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都懒得解释。

　　林祐也愿意相信这位女士；优秀的弓箭手往往也擅长判断来袭箭矢的方向和目标，尤其是在己方保护严密，可以在安全环境下进行观察的时候。

　　至于对军队的判断也是如此；米尔瓦投靠林精一方后，就长期与布洛奇隆大森林周边国家的军队打交道。一支用军纪和森严等级组织起来的军队，战斗中自然而然会有一种与其他暴力团体迥异的作风。

　　“计划执行的效果出乎预料地好；有人能发现我们的行踪，而且提前设下埋伏。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知道要优先对付我和米尔瓦，同时留下丹德里恩先生的活口。”林祐笑眯眯地看着诗人，“看来他们已经认定，那些‘诽谤’皇帝的诗歌，是出自您这位北方著名诗人之手。”

　　丹德里恩刚刚缓和下来的脸又立刻布满沮丧的表情。

　　正说话间，小船已经穿过两河交汇的河口，驶入叶连娜河的河道。这条河是那赛尔行省与麦提纳王国的界河，也是尼弗迦德境内众多东西走向的大河之一；河道宽阔，往来船只众多。

　　不少船只的乘客还在朝支流上那条打横的商船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米尔瓦默默掌着舵，操控着小船钻进其他航船之间，三拐两拐朝南岸码头驶去；小船上几位也都默契地不再说话，打算低调离开现场。

　　传唱诗篇的时候可以高调行事，闹出骚乱之后就得低调立场，才好去下一个地方继续高调歌唱。这也是几天来众人达成的行动默契。

　　可就在小船驶入河道中心时，从上游众多帆船中突然钻出一支桨帆船，左右两舷各伸出八支船桨，整齐有力地划破水面；借助顺流而下的优势，仿佛贴水飞掠的利箭般朝林祐的船直撞过来。

　　丹德里恩一声惨叫，再次抱头缩身；米尔瓦脸色煞白，因为她发现对方航速太快，自己脚下的小船却只有一根笨拙的后橹作为船舵，根本来不及做出躲避的操作。

　　女弓箭手只能焦急地大喊着：“抓紧船舷，抓住桅杆……”

　　在米尔瓦心里，就算伯爵先生的防护魔法再强大，能阻挡弓箭，难道还能阻挡一艘近千斤重的航船吗？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撞击发生时想办法把身体固定在船上。

　　一旦落水，就等于任人宰割。

　　却不料话音未落，女弓箭手就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奇景。

　　对面那条桨帆船腾空飞了起来。

　　第一更

第98章 最了解丹德里恩的人

　　飞翔的桨帆船越飞越高，高过船舷，再高过桅杆，从众人头顶掠过；米尔瓦抬头仰望，能看到对方船底寄生的贝类、水藻。

　　桨帆船上原本整齐划一、气势惊人的号子声，此刻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乱糟糟地完全听不清内容。

　　船底带起来的水珠落下来，“扑簌簌”地打在船帆和船板上，也浇了众人一头一脸。女弓箭手低头躲避的时候，才惊愕地发现伯爵手中的魔杖一直指向对面的桨帆船。

　　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魔杖也跟着划过一道弧线。

　　不，不对，应该是反过来的；飞翔的桨帆船完全是魔法的效果——女弓箭手心头升起一阵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