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736节
虽然明白李观一的想法,但是这几位西域出身的战将,心中还是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既然非得要在这大地之上,重新出现一位霸主。
既然西域各部,总也是要重新汇聚起来,臣服于同一片旗帜之下。
那为什么,不能够是主公?
西域之上,万王之王,可汗们的可汗!
凭什么不可以是主公?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就如同是大片的烈火炸开,直烧灼得心脏都炽烈起来了,西域战将,和中原战将相比起来,更为炽热,心底的野心如他们的忠诚一般明快。
臣服于主公之后,便对于主公无比尊崇。
李观一对破军道:“正统之名也有,先生为我写好卷宗,我等当和西域各部谈判,陈述利害关系,共结联盟,以应狼王之势。”
破军点头,仍旧道:
“西域诸王,都是一年之内,原本各部的大统领称王的,他们原本都是吐谷浑和党项国的臣子,当遇到天下大变,国主危难的时候,不思报国,却立刻反叛,自立为王。”
“以此观之,应该都是野心勃勃,不守规矩之人。”
“可能没有那么简单答应……”
李观一也有这样的预感,却也回答道:
“总要试试。”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破军拱手行礼应是。
李观一所部,确定战略方向,在应对陈国,应国的联盟的时候,开始尝试和西域各国接洽,共同构筑应对狼王恐怖大势的联盟。
但是正如之前的担心,万事万物并没有那么顺利的道理。
李观一所部,南宫无梦,在外游曳。
意外发现西域军斥候。
并捡回了不知哪里的游商在躲避风沙的时候,掉落的骆驼队,其中金银器物,约一千余两。
公示七日,无人领取,则收入库藏,以馈百姓。
晏代清叹为观止。
晏代清沉思,尝试将南宫无梦拉来负责后勤。
南宫无梦欣然而往,只是出身江湖宗门,不怎么喜欢术数的天下绝色,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卷宗,算盘,以及在无数卷宗之中,脸上的神色就一点点呆滞住。
然后听得哗啦声中,脸色苍白微笑,顶着黑眼圈,越发温润如玉的江南君子从卷宗里面‘长’了出来。
晏代清置身于无数的卷宗,赤子,财政空缺之中,笑容温和:“你来了?”
“来来来,坐……”
“不要客气。”
“以后这卷宗室,就是你家了。”
南宫无梦大惊,婉拒。
问她理由,哼哧半晌,只是道:“会让脸色惨白,不大好看……若是我再被那人给气,咳咳,我是说,有时候,就,有时候,就会脸红,岂不是更明显?”
都没有提起是谁,是什么事情,只是单纯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麒麟军的第一斥候将军一张脸庞就已经涨红了,在冬日里几乎要冒出白烟,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
“没,没有,我不是说李观一。”
“啊,不,我是说……”
“不行不行。”
“而且会掉头发的。”
“脸色苍白掉头发,还有黑眼圈,不好看啊。”
晏代清如晴空霹雳。
文鹤先生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刻抛下了那什么陈国和应国的使臣,那时候文鹤先生甚至于是在安西城内另一座城里,单手握着缰绳,一路飙车一百七十里,前来嘲笑。
这般事迹,被小姑娘萨阿坦蒂看到。
那个常常坐在屋子里一天不动的晏代清先生恼火,亲自迈步追着文鹤先生殴打,倒不如说,这一段时间看下来,晏代清先生每天最大的身体活动,就是被文鹤先生气得。
这样反倒是锻炼身体了。
否则晏代清先生整日里坐在那里不动,反倒是让人担心。
萨阿坦蒂想着,旋即微怔,想着难道文鹤先生就是为了这个?正在这个时候,看到那边终于还是被晏代清先生一招大力抛射竹简,砸了个正着,然后被抓住的文鹤先生看来。
朴素文鹤的谋士伸出手指抵着嘴唇,微微嘘了下。
萨阿坦蒂点了点头。
想着,文鹤先生肯定是为了晏代清先生的。
总不可能是为了乐子吧。
肯定不是!
文鹤先生人这样好,这样和蔼可亲。
她的少女时代,是和这些,整个风起云涌的天下都占据举足轻重分量的人相处在一起,晏代清先生教导她术数,樊庆将军告诉她人心,文鹤先生说要好好生活。
那是很远很远之后的事情,少女已是满头白发,听闻旁人提起那些熟悉的名字,带着尊重,带着如同雕像般的疏离。
除去了名字,那几乎已经成为了其他的人。
她忽然恍惚,不希望这些个,在她的少女时代以及人生里如此惊才绝艳的人们,到了最后,只被解构成为了一个个冷冰冰的标签。
于是那时也已是古稀之年的她把这些东西,搜集记录,从自己的记忆里面摘录出来,变成了文字,写成了《名士传》,传记上写着【虽小道,必有客观者焉,不记大事,只观人情】
第六卷的【雅量】篇,记录着当代名臣故意如此玩笑的行为,温润君子,亦以老拳殴之千古毒士,倒是为后人所津津乐谈的一篇。
那些曾在天下驰骋的人们,并不只是那青史之中,寥寥几笔的壮阔,反倒变得鲜活如人。
文鹤闻之,乃弃使臣。
亲驱牛车而来,于代清门前,讥嘲戏谑。
代清怒以竹简抛掷,殴之。
后以手攥其衣领,问:‘知错改否?’
对答:知错,不改。
代清长笑三声,曰:
“彼其娘之!”
复以老拳殴之。
共计三拳。
——————《名士传·卷六·雅量》·萨阿坦蒂。
…………
李观一和破军可不知那边文鹤先生愉快地一边找乐子一边让晏代清每天活动身子骨,那个被迷路之后的南宫无梦抓住的斥候军本来很是嘴硬。
就连雷老蒙和石达林都没能撬开他的嘴巴。
但是当门打开,他看到内披鳞甲,外罩白色战袍的李观一走来的时候,却是浑身猛地一震,面色一下子就煞白起来,如丧考妣,坐立难安,就好像是屁股上起了火。
李观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这个被锁着手腕和脚腕的斥候蹭一下站起来。
精钢打造的锁链晃动碰撞发出声音,脸上神色仓惶,李观一扬了扬眉,道:“坐啊。”
那斥候张了张口,硬生生没有敢做什么,只是半跪在地上,垂首道:“巴哈儿,见过神威天将军。”
李观一道:“你认识我?”
这个看上去粗狂的大汉脸上有些涨红,道:“几个月前,我跟着将军前去和中原人的军队打,困住了应国的国公,您亲自冲阵几次,我们都被您打服气。”
“之后本来以为会被您杀死,却没有想到被您释放,我……”
他似是极羞愧,是亲眼看到了李观一阵斩赫连介山,被击败之后,放回去的俘虏,只是不知为何又踏上了战场,此刻又见到了李观一,惊惧之下也有一种本能的羞愧感。
他都已经很小心了。
打扮成为了很穷的沙盗,还有一腔勇烈,虽然是不得不出来,可也带着若是被神威天将军抓了,就自杀的念想。
没想到,转过来就看到一个迷了路的家伙优哉游哉过来了,再然后,那边那家伙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似乎把自己当做了目标。
本来装作沙盗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沙盗,就如同是大漠之上的鬣狗,欺软怕硬,各大势力很厌恶他们,却也懒得去对付这帮没品的流浪武者。
可谁知道,谁知道安西城竟然有打劫沙盗的习惯?
妈的,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那女人武功极高,不比许多部族的将军们差,还有一把黑白两色,奇奇怪怪的尺子,往天上一抛,不知道怎么的,本来就要开打,悍不畏死的西域斥候就感觉肚子一软。
咕噜咕噜的声音,差不多要拉稀似的。
再勇敢的战士都在一瞬间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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