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674节
是告诉李观一,他不会此刻说的好好的,安全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是要让李观一安心。
李叔德慨然叹息道:“有勇有谋,也有一股枭雄戾气。”
“天下偌大,英豪辈出啊。”
“只是此剑,却也斩断了我收他入麾下的可能性,倒是妙招,好手段。”
李观一和尉迟雄往回赶,沿途所见,城中风光也不如往日,两个都没什么话说,尉迟雄一路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这铁塔般大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
“那个,将军可否帮我一个忙?”
李观一道:“什么?”
尉迟雄道:“我本想着随将军这一次冲阵,捞了个军功,回去换个六七品级的将军玩玩,可是这一次我随着将军你去搞李玄业。”
“本来以为你就是揍他一顿狠的,没想到将军你就直接戳死了他。”
尉迟雄有种‘今日当真开了眼’的惊叹感,又有一种暗爽,道:“我今天和将军一块过去,被人瞅着了,那些个家伙表面上不说,暗地里一定把我的名字给记在本子上。”
“往后怕是在军中不大好混啦。”
“就请将军你能不能和二公子说一声,把我也调到您手底下去,官儿做不做无所谓了,免得被排挤欺负是真的。”
李观一讶异,倒是没有想到尉迟雄这般模样底下,心思倒是细腻,道:“我可没有调遣权利,不过,你若真的想要来,我和二郎说说看。”
尉迟雄大喜,深深一拱手,唱了个肥喏,道:
“将军和二公子情同手足,出则同行,睡则同席。”
“您若开口,那定是没有问题的!”
“便是在您麾下,做个左右护卫,冲阵杀敌,或者我这仗着一把子力气,给您扛纛那也是合适得很。”
“便是什么都做不成,天下大定了,没有我的用处,那到时候,给您睡觉的时候,我给您看大门,我也乐意啊!”
说着两人已经回到了夜门关城的城库前。
先前那老翁尚在,百姓也在。
剩下那些个玄甲军亲自压制,李观一翻身下马,那老翁算是个老兵,虽只捞了些微功勋,后来也因为种种原因给丢了,却也敏锐感觉到了李观一身上的血腥味又多出一道,道:
“将军杀人了?”
李观一道:“杀鸡狗罢了。”
那些府兵都脸色苍白,李观一刚刚亲眼看到这些人私自装了许多的东西,他记性很好,把这些东西都亲自拿出来,又望见城库之中,多有金银,铜钱,于是朗声道:
“老丈前去寻找百姓,我将在此补偿诸位。”
“皆比市价高五成,人人有份,可若是狡诈,故意开口,我却也并不饶他!”
众人皆道不敢。
李观一让老人唤来城中百姓德行高者,让他们统计数额,根据物舍损失,被征调走的粮食,按照高于市价五成进行补偿,不准苛刻。
于是这城库之中的金银器物尽分去了。
百姓亲眼所见。
李观一并无丝毫所留。
于是百姓心中皆服。
夏侯锻亲眼所见,缄默许久,前去告知李叔德,道:“主公,此人并非只是悍勇之辈,这样的人若是商人,那么他眼中要买卖的东西,就是整个天下了。”
“虽然天下,正是无数类似于这样的枭雄在角逐,但是以此人的气魄手段,只要不横死,就一定会有所作为。”
“有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心性,还有这样的眼光。”
“他日至少也是割据一地的枭雄。”
“主公将四十二城舍给他,他就算是没有办法占据全部,可是占据其中的七八座城,驰骋来去,也算是一地豪强,天下皆知他名。”
“到时候陛下询问起来,如何做答?!”
李叔德缄默许久,却是洒脱道:
“如今要借助他的威风,却也无可奈何。”
“那时死,比此刻死好。”
“况且,城池给他,我等联盟也总是还在的,陛下苛责起来,总也可以有所禀报。”
“再说了,此人不过只是个中原游商,充其量是个世家贵胄,陛下乃天之豪雄,气魄恢弘,度量极大,也是能容天下英雄的,我等和这样的豪雄联盟,陛下不会说什么。”
“除非是陛下把这个人看做是如同狼王一样的敌手。”
“才会因他的崛起而动怒罢。”
“这般事情,却也荒谬。”
“怎么可能呢?他才多大。”
夏侯锻忠勇,却也觉得不可能,道:“是不可能。”
于是放下心来。
李昭文在李观一开府库,赈万民的时候急急赶到,她本来是在整备军队,听说这里发生的事情,仍是沉静从容,将军队稳住了之后,才急急赶来。
见百姓捧金银大钱离去,李观一独自坐在那里,放慢脚步,李昭文站在李观一旁边很久,叹了口气,道:“倒是让兄弟看笑话了。”
李观一回答道:
“谈不上什么笑话不笑话,我只是觉得有些复杂罢了。”
李昭文道:“什么?”
李观一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我只是感觉,即便是对方兵临城下,我军多有溃兵,弓箭弩箭都已经耗尽,要争夺唯一机会的时候。”
“这个时候!”
“仍旧还有人搜刮金银。”
“寻常百姓吃不饱饭,士兵们要去拼死,高位者傲慢权衡,中间者贪名逐利,竟然不知道死之将至,我原本以为这些问题出现在敌人身上。”
“没有想到,即便是同盟之中,也有如此情况。”
“我便是知道了,我的敌人,不只是单纯的敌人啊……”
李观一想着。
这天下,皆是。
李昭文道:“世家门阀,确实如此。”
“只是没有想到,兄弟竟然会将这城库金银,赠予满城百姓。”
李观一道:“他们的屋子都被拆了,粮食也被征讨。”
“我只是给出补偿罢了。”
李观一调侃道:“是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要的财富,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倒不如说,若可补偿百姓,这些许金银,散之无妨!”
“用在百姓身上,代表着我手里面的金银,用到了实处。”
李昭文似是第一天认识李观一似的,上上下下端详着他。
李观一被看得有些汗毛竖起:“怎么了?”
“唔,没什么……”
李昭文习惯性想要打开折扇,掩在身前,却发现没有,于是微笑,猛然往前一凑,一双丹凤眼看着李观一,笑道:“只是啊,你当真是我认得的好兄弟么?”
“这般心胸,一点都不像是那个贪财穷困,锱铢必较的药师兄哦。”
李观一坦然道:“民贫我富,那我不过是贼。”
“民富我穷。”
“呵……”
“天下谁人,知我所求?”
“况且,我已得到了远比金银,贵重百倍的东西。”
李昭文看他许久,道:“古人说,名士处于乱世之中,犹如锥处于囊中,自然就会暴露出来,如今见兄弟你这般表现,我倒是深以为然。”
李观一很从容地受下了这样的夸赞,然后皱了皱眉道:“但是,二郎你这语气,怎么忽然变得有些不似往日英姿飒爽,郎朗雄风?”
“多出了些微女子气。”
“倒也不是女子气不好,只是和往日有些不对头。”
李昭文微怔,注意到自己方才赞许之下,倒是展露些微天然本性的女儿姿态,却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含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每年大节,有祭祀天地社稷后土娘娘。”
“我年幼时候,端得是龙姿凤目,好看得紧。”
“便有时候,由我伴做那玉女陪侍,后来也有性子起来,伴做天女和后土娘娘,爷娘姐姐都说扮得好看。”
李观一古怪看着李昭文,道:
“那我从此不敢看天女。”
李昭文讶异,揶揄道:“兄台也会害羞……”
李观一果断道:“一看想到兄弟你女装,便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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