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544节
见了麒麟军甲士来,竟是恼恨起来,那位大公子拉弓把那几个贱民射杀,又率众人要把那两个麒麟军甲士给打杀了,做一个死无对证。
那两位甲士都是二重天修为。
寻常军队只入境级就可为伍长,但是在这具装重骑兵里,二重天才是单兵战力,可虽然是两位披甲的二重天武夫,世家底蕴也足够,把他们打得重伤,但是毕竟是经历过许多恶战的武夫,硬生生披着重甲,骑着龙马逃出去了。
第二日,来的却是五百骑重甲。
由当世骑将数得上的凌平洋亲自率领,把这一支世家踏破了,大公子被射杀,之后再无人敢于阻拦,只是那李观一的权臣之名,跋扈的名号越来越大,也越传越广。
等到了通过中州的水路关隘的时候,多有世家,贵胄,将领,甚至于一些家世还不错的百姓们汇聚在了那关口,交头接耳,却打量看着李观一等人模样。
水流的声音,轰然若雷霆,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由地安静下来了,众人远远望去,皆是骇然失色,却见水路当中,是一艘极大的墨家机关船,吃水极深,就算比不上四灵级的宝舰,却也是主战级别机关船。
在这大船背后,不知道多少船只,以铁链相联,苍茫蛟龙法相在天空盘旋,每一艘船上都站满了人,为首大船上一把战戟指着天空,战戟之上悬着猩红色的旌旗,烈烈翻卷。
凌平洋则率领着一千铁骑顺着江安奔腾如雷。
浩荡磅礴。
“吾主前来,速速打开道路!”
与其说是外传的麒麟军裹挟百姓,更像是大将诸侯在出巡,中州边关不敢阻拦,速令李观一所部通过,气势磅礴,名声越发大了起来。
只是自此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前方就是应国疆域。
李观一所部率领了足足数万户的百姓,中州之地的那些船只几乎被文鹤都买空了,又有学宫里那一批墨家的学子不眠不休,不断去制造新的机关船。
甚至于将机关船的要求降低到了可以带人走就可以。
环境算不上是很好,实际上颇为拥堵,然后每到了一个地方,就当即驻扎下来休息,第二日起来再继续出发,这样速度虽然缓慢许多,但是可以尽可能多地带人。
人数越来越多,其中人员成分也驳杂起来了。
有真正困苦的,在本来地方活不下去的百姓;却也有那些在当地犯了事,欠了钱而不还,亦或者在当地结仇的破落户,想要占便宜的混混泼皮们也混进来,其中甚至于有各大世家的死忠。
却被那魏玄成一个一个拎出来。
这家伙的眼睛简直像是有什么神通一样,什么毛病都可以找到,然后顺藤摸瓜地拉出一片来。
房子乔,杜克明,魏玄成等为首的王通夫子弟子,制定了在行进途中的简单管理规矩,法令,整顿之后,有小偷小摸者,有欲图谋不轨者,皆被找出,按照律令处理。
而其余有功劳者,则皆有不同的奖励。
于是世家派遣出的探子所见,这本该被他们看做是乌合之众的流民团体‘皆进退有度,设下营寨,并无杂乱,男子出力,女子烹饪,孩童汇聚,由学子传文习武’
‘法令严明,所经行之处,秋毫无犯’
世家中人素来都有同气连枝的说法,历朝历代,就算是世家之间彼此有嫌隙,可是当有外人挑衅世家身份的时候,各地世家都会相帮衬一把。
李观一所作所为,已经动摇了世家的根本。
是以在他一行抵达应国疆域的时候,却早就已经有说辞宣扬出来了——“李观一所作所为,正是卑鄙无耻之人,乃是携民而来,保全自身。”
‘正因为天下群雄,皆是有情有义,宽仁无比,故而才会因为李观一携了百姓,才不会对他动兵马拦截,此人正是借助这天下群雄的仁德之心,方才带着这些百姓做个挡箭牌’
‘是因此不忍攻击的群雄诸侯名将才是仁德’
‘李观一,硁硁然小人哉!’
说出这般言论的人,算得是思路明白通明,倒果为因,有名士隋凌波观之,叹为观止,旋即心思想了明白,这世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不过是为了泼脏水,是害怕自己底下的百姓也去。
隋凌波旋即前去村镇之中,见已经有百姓拖家带口,打算离了这村子前去投奔李观一麒麟军,村子里的村正想要阻拦,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反倒是难以拦下。
有一部分人哪怕是舍弃了屋子,田地也要过去。
询问的话,就是那夜驰骑兵,天下闻名,虽然是重甲骑兵却又极擅长疾驰奔袭,那夜重道已是攻克好多城池,打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
隋凌波道:“几位不知道李观一是个欺世盗名的人吗?”
那老农民回答道:“哦,确实是宣传过了的。”
隋凌波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
老农民咕哝了下,道:“我看着您也是个有学问的人,我和您说个事情吧,在我还小的时候,村子里有一口井,那井水甘甜,还有人说是神仙留下的,喝了能够医治百病。”
“医治百病那肯定都是江湖骗子们瞎说的啦,但是好喝是真的,喝了身子骨要硬朗也是真的,大家就都去那里打水喝。”
“只是后来城里的老爷们说,这井水不好,里面有什么什么血水,喝了好喝,其实会损害人的寿命,后来大家慢慢的不去那里打水了。”
“可是老爷们却把这一口井围起来,还修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然后大家都喝不到里面的好水了。”
隋凌波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农民白了他一眼:“老爷们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可老爷们说什么东西不好,那可不一定是这东西不好,只是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老爷们不想要你做什么事情罢了。”
“俺们只是不怎么识字。”
“俺们又不瞎。”
老农民咕哝几句。
隋凌波道:“那你不怕真的和世家宣称那样,李观一只将你们拿过去了当盾牌,根本没有把你们当人看吗?”
老农民笑起来:“真是笑话。”
“说得我们在这里不被欺压似的。”
他推着木板车,用肩膀把隋凌波这位名士撞开,骂道:“一股子酸味的老书生,让开,不要挡路!”
隋凌波怔住,旋即只笑,不以为意。
天启十一年八月,麒麟军与百姓入应国,应国各地百姓之中,亦有流民逃窜,欲入麒麟军之中,是以应国官员皆震怒,与中州不同,中州官僚世家对于百姓掌控很低。
可是应国对百姓的要求极为严苛,几乎不允许远离居住的地方,但是总有各种各样原因失去了土地,家人的百姓,成为了无地无产无房的流民,四处流窜。
这些人没有土地,没有办法耕田种植粮食,交不上税,却还要花钱赈灾,在过去的时候,应国官员是不喜欢这些流民的,他们既不肯给这些流民分地——
毕竟这地就是他们家族的。
他们总不可能从自己的身上剐肉出来。
又不能彻底抛弃不管。
只是保持着不让这些流民饿死的程度,让他们成为了一种廉价的,不用什么代价的劳动力,可是等到这时候,这帮流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打算离开的时候,他们却意识到了问题。
不能让这些流民离开。
离开这里,前往江南十八州,那里和应国,陈国不同,那里经过了十多年的战乱对峙,有的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垦的土地。
这些流民去了很快就会成为良家。
成为一方势力最为重要的中坚力量。
他们开始发动自己的力量,一方面开始引导舆论,让李观一名声降低,但是却发现,难以奏效,旋即却又因为名望的原因,断然不可能去挥兵劫杀百姓,反倒是被卡住了。
文鹤的计策成功奏效。
李观一此举分明是硬生生在他们身上割肉。
但是他们偏偏不能够进攻。
李观一携民渡江,结果应国大将去拦截诛杀百姓,这样的事情只要出来了,那么第二天,姜万象就会大怒派姜素直接把做出这样事情的人给剐了。
应国苍西城中,却有一守城大将,名为严宝泰,素来对百姓苛刻,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极其严重,却又擅长伪装自己,应付过了来自于应国都城朝廷的勘验。
素来无事,只是这一次,麒麟军到来,麾下民生沸腾,李观一所部通过这里的时候,他却让人把水路给截断了去,派遣五千兵马和墨家机关把手,不能通过。
李观一出来的时候,严宝泰大呼道:
“秦武侯要去何处?”
李观一没有回答,文灵均踏前一步回礼,嗓音沉静:
“吾主回江南,将军何意,为何要拦下我等?”
严宝泰哈哈大笑,不答反笑起来,道:“原来是文家公子,我和你父当年还算是朋友,多喝过几杯酒水,你却不认得叔叔了,我当然知道麒麟军秦武侯的封地在江南。”
“但是,这里可不是你麒麟军的地方,这里是我大应国的疆域,此地乃是我大应国的边关,没有我主公的口令,本将怎么可能放你们离开?!”
“且住!”
“等本将军上书一本,禀报了朝廷,若是陛下下令的话,那我就让你们离开,否则的话,恕难从命!”
严宝泰的态度很硬,李观一带着百姓,不愿和他们相争,严宝泰回去之后,和左右谋臣幕僚商谈,一方面速速派遣了兵马过来,继续加派兵马封锁住前面道路,不允许李观一所部通过。
一方面则是镇压自己治下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流民。
“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本将的治下。”
“岂能让汝等去投了江南。”
“你们只是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早早去投胎,不也是美事一桩,本将却要被你们害了名望!”
严宝泰恼恨,谋臣询问他是否要去禀报朝廷,严宝泰神色凛然,道:“禀报朝廷?现在我大应国上上下下,都在应对着陈国和突厥,若是再让李观一回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本将军也不会和李观一有所冲突,不会去打杀他,只是封锁住他的道路,不让他走!”严宝泰冷笑道:“他麾下带着几万户的泥腿子,一户六七人,那至少要十几万人。”
“一旦从我应国通过还能带着百姓,最后会有多少?”
“十万户人?几十万人带着干粮汹涌过去,那是抽调我大应国的血肉去让李观一崛起,这等事情,主公看出来,却也不能做,不能阻拦。”
“我等身为臣子,就是要为陛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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