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46节
李观一顺势起身,道:“那么,老爷子,我就先走了。”
“下次再来找你下棋。”
“哈哈哈,好好好,你的棋艺不错的,常来,常来。”
李观一和薛霜涛走出听风阁,薛霜涛好奇道:“你和爷爷的关系怎么时候这样好了?”
李观一道:“我们下棋了。”
少女不解:“下棋,下什么棋,能这样有用?”
李观一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他们又去练武场射箭,休息的时候,李观一想到了自己射尽的那二十枚箭矢,一边搭弓射箭,一边道:“大小姐,箭矢用完了,还可以换吗?”
薛霜涛射穿一座箭靶,闻言扬了扬眉,道:“用完了?”
“你是出去射猎了吗?”
李观一道:“嗯。”
少女道:“我看看。”
李观一把自己的箭壶拿起来递过去,薛霜涛把箭矢拿起来,放在食指的指腹上,看到箭矢平衡难以如以往那样保持平衡,箭尾的羽毛也出现了破损和扭曲,讶异道:“看起来你射中了不少猎物啊,有什么收获吗?”
李观一安静道:“射中了吃人血肉和腐肉的乌鸦而已。”
“形貌丑恶,不能拿回来给大小姐你看的。”
薛霜涛脸上有遗憾。
薛道勇很宠爱自己的孙女,却也因此不会让她独自前往外面射猎。
唯独仕女踏青之时才会让她出城,亦只流水曲觞,诗词歌赋。
不会射猎。
李观一想了想,想到自己有在溪流捡了几枚石头,从怀里掏出来,是鹅卵石,在水流的冲刷下呈现出圆润的模样,各自色泽不同,晶莹剔透道:“那些鸟儿不能看,但是有这几枚石头,放在水里面会很好看。”
“送给大小姐。”
他松开手,这几枚石头落在了少女掌心,晶莹剔透,犹如宝石一般。
薛霜涛眸子眨了眨,道:“你想要我给你把箭矢补全?”
李观一身子僵了下。
薛道勇带大的大小姐,可不傻。
因为本来就是同龄人,彼此练功学习已经有一段时间,关系比起一开始那样温和大小姐,儒雅安静的客卿先生,有所变化,更像是同龄人的朋友,少女抛了抛手中的石头,调侃道:“你这个价,可不够哦。”
“我的大客卿先生。”
“一枚箭矢一两银呢,可比得你在回春堂一月辛苦。”
薛长青为自家先生不忿,道:“这有什么,母老虎!”
他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
“我加钱!”
薛霜涛噗呲笑起来,弯腰摸了摸弟弟的头,安慰道: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好不好。”
然后看向李观一,道:“你本来就是客卿了,箭矢也可以用薪俸去买的,价格会便宜很多,你的钱都花了吗?”
李观一囊中羞涩,而老者给他加重注,就没说给钱。
薛霜涛道:“好吧,好吧,毕竟客卿先生还记得给小女子带点礼物,怎么样不能伤了大先生的心呢,来吧来吧……”她本是调侃,可说到了最后,自己都忍不住这样的语调,忍不住笑起来。
府中大铁匠古怪看着那個俊俏少年人又被大小姐带来了。
又来拿箭矢。
又把这钱财消耗挂在了大小姐的名下。
大铁匠古怪看着那俊朗少年,道:“你把箭给我看看,做什么能坏成这样?”李观一站在了薛霜涛前面,把手中的箭矢递过去,满是狐疑和古怪目光的铁匠在看到箭矢的时候,一瞬间眸子锋利。
杀人的箭!
他猛地抬头,看着那十三岁的少年。
少年轻声道:“杀了些野狗豺狼,食腐扑人的乌鸦。”
“我刚从听风阁出来。”
铁匠神色郑重,道:“……好。”
他转身取了新的一壶箭矢,李观一道谢,杀过人,已如一个老道射手拿起箭矢试试手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怔,触碰到了箭矢上的细腻血槽,感受到了箭矢上的倒勾。
铁匠道:“你该用这样的箭矢了。”
李观一道谢。
…………
而在听风阁中,老者看着棋局,却让人带来了一些卷宗,上面写着的,是会在最近在陈国都城附近的大儒,最终,老者看到了这些大儒中,名望不是最高,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王通,号文中子。”
“弟子千余人,可大多寻常,其中最杰出三个人也没有什么名气。”
“清河房氏房子乔。”
“京兆杜氏杜克明。”
“曲阳人魏玄成。”
“不过这三个也才都十七八岁,有点名气而已,比不得那些榜单上的英才,只是王通很特殊,他在这百家纵横的时代,第一个提出三教合一的人,颇有见地。”
不知为何,突然要来关翼城,说是要收弟子……这样的大儒,薛家自然有拜帖,在拜帖上有薛霜涛和薛长青的名字,他沉默许久,将自己孙子薛长青的名字划掉了,然后在那个位置上写上了另一个名字。
李观一。
薛道勇放下笔。
“文成武就,就让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化作吹拂长空之风,李观一,你能够飞多远,就让我拭目以待吧。”他写完了拜帖,闭着眼睛,明明听风阁外的荷塘没有涟漪,他却似乎已经听到了——
听到了那烈烈风声。
第41章 家书抵万金
李观一昨天一宿没睡,午后说要休息一下,薛道勇在这前院的别院里面给他拨了一间客房,他痛痛快快睡了一个多时辰,才缓过劲儿来,盘膝坐在床铺上,看着外面的夕阳,精神有些慵懒。
想着接下来做的事情。
他拿起了一枚银子放在床上。
“出关。”
又在这银子前面放了一枚箭矢。
“可是,最好能入境……如果出关的时候能顺一套内甲就好了。”
“还要解决身上的毒。”
“得要有最强的入境根基。”
“以及……”
“钱,足够的钱。”
李观一看着床铺上那些不规则的银子,叹了口气,这些银子是他昨夜斩杀钱正一伙儿残党后的收益,总体三十三两银,一百多枚铜钱,一部分是现在的太平钱,一部分是前皇的大安钱,拿着布包着。
对于之前的他来说够花,但是出关到应国,再加上修行所消耗的,显然不大够。
薛老爷子没说给他加钱。
李观一觉得,自己得想办法整点钱。
总不能遇到什么事情,就只会转过头去看,然后张口就喊大小姐。
李观一一边想着,一边整理战利品——除去了这些银子,还有些止血的药粉,都已经有些发黑了,极刺鼻,是那种效果很好,但是药性很躁的药粉,刺激性很强。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信笺,其中有些已经泛黄了,李观一打开信去看,全都是家信,泛黄的那一封是最早的,语气都有些抱怨。
“大兄,今年冬衣做得有些慢,你来信说,不行就给你送钱过去,可今年收税太重,钱不多,只有一半,大兄有军饷,不该都吃完。”
“你就挨冻几日。”
似乎是钱正在边关的时候要父母给他寄冬天的衣服。
陈国边关和应国接壤,是处于不南不北的地方。
冬天如同北方一般地寒冷,却又如南方一般潮湿,吹起西风的时候,棉衣都会被水气打湿,然后浸泡在身上,似背了一层冰刺,刺破皮肤往骨头里面钻,边军到了五六十岁,大多骨头不好,痛煞。
可是,陈国富庶,连边军都没有钱吗?
李观一想到薛道勇的话,翻看下一封信。
“大兄不要写信催促,你说军中缺少银子,阿娘已帮你去借,阿爷冬天下地了,阿爹在的军和你的军不是要汇合起来吗,阿爹年纪不小,你要照顾阿爹才对。”
第三封。
“听说你们的军队也听了岳帅的指挥,打赢了好几场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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