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369节
“斥候所报,多少人?”
宇文天显的眸子微微抬了下。
樊庆起身,沉声道:“回禀将军,斥候回报,说有足足万人。”
“按照南宫姑娘的判断,应该是战兵八千人,后勤,民夫,加起来有一万余人,乃号称有三万人,将东渡城团团包围,打算花数个月的时间,令其断粮断水,再将其杀死。”
“兵法有云,十倍而围之,对面既然号称三万人,那么东渡城内,可以用来守城的将士,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人,其中多是民兵,武者,江湖剑客。”
“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宇文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心中其实多多少少有些推断了,却只是闷着不说。
可是在这个原本的大盗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看过去,这大汉肩膀宽阔,一身墨色的山纹甲,乱糟糟的头发也做将军发髻,眉宇沉静肃杀。
这不像是个乌合之众的贼匪头子。
李观一看着那城池,沉默了下,他起身,环顾诸将,道:“今日,诸位皆知我们要做什么,我等踏入这山林之中,已经足足八个月的时间,自夏末,至于而今已是春日将近了。”
“我等再度踏入天下,自当名震一方。”
“诗家说,烟花三月下江南,而今,倒是恰好。”
十六岁的少年将军深深吸了口气,忽然道:
“凌平洋!”
一身重甲的【岳军之龙】起身,拱手道:“末将在。”
气氛刹那之间变得沉静肃杀起来,唯独帅帐之外的风,是江南春日,还带着花香的风,吹着营寨外的大旗烈烈翻滚,李观一拿起一枚铁牌,闭着眼睛,他睁开眼,于是胆怯,懦弱,恐慌,尽数抹去。
他把这粗糙的虎符扔过去,道:
“你为我军右虞候,率五百重骑兵,于东侧准备。”
“等敌军势稍萎靡,则率军扑杀上去。”
凌平洋接过虎符,垂首道:“诺!”
他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营帐内诸将皆沉默,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李观一道:“樊庆。”
这个杀官大盗出身的男子起身,深深拱手,道:“末将在!”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口用力跳动着,过去杀官,被抓,打得杀威棒,背后生出疮疤等死的日子仿佛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他有的时候在想着,自己这样的过去,也可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么?每次想到这些,心中的懊恼痛苦和自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那里的少年将军将一枚虎符扔过来了。
樊庆拿住。
那些过去就仿佛彻底消失。
李观一只是道:“你为左虞候,率五百重盾兵,五百弓弩手,一千枪兵,绕后自左侧准备,重骑兵发动冲锋之后,由你推进战场,你的阴阳战阵,也该出现在世界上了。”
樊庆呼出一口气,道:“诺!”
他握着这虎符,像是握着自己的人生,转身,大步离去。
已有一军被调动。
军旗烈烈,脚步声肃杀。
李观一可用之将不多,在让雷老蒙率领他的五百异兽军出动之后,看向那边的宇文天显,然后拿起一枚虎符,亲自送到了宇文天显的身前,宇文天显显而易见的惊愕了,他猛然抬起头,看着那边的少年将军。
李观一微笑道:“那么,将军。”
“您原本麾下的两千四百人,加后来之人,配三千人。”
“为中军,最为重要的一军。”
“交给您了。”
宇文天显看着李观一,虽然这快要一年的相处,他已经知道了李观一的行为秉性,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不是请教他兵法,而是将一批军队的指挥权,直接交了出来。
宇文天显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将军,死死盯着他,在这之前,李观一已经亲自为宇文天显解开了他身上的法相镇压,所以眼前这位,正是天下神将榜第八十七位,不动明王尊。
宇文天显缓缓伸出手,这一只手掌扣住了虎符。
他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道:
“……好。”
李观一点头,只是拱手,而后沉声道:“为将军披甲。”早就已经有人捧着一套沉重的将军铠甲踏前来了,而后又有一套校尉甲,宇文化和宇文天显换上了甲胄。
宇文天显伸出手,将自己的护臂甲装好,他看着眼前的三千铁甲,在宇文天显出现之后,其中两百人,成为了重骑兵,一百人,成为了轻骑兵,既然已经交还给宇文天显,那么这些人将重新跨上坐骑。
宇文化压低声音,道:“叔父,我们,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宇文天显看着宇文家的子侄,道:“我知道。”
他握着兜鍪,看着眼前的这些重甲,道:“汝等是谁?!”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是后来进入的这一批武者自然的高呼道:“麒麟军!”
宇文天显再度询问,他手中的长枪敲击着前面的盾牌,道:
“汝等,是谁!?”
于是声音比起之前更为沉静。
宇文天显忽然拔出刀,只是一瞬间劈下了,旁边的一匹战马被斩首,血腥之气猛然冲出,肃杀凌冽,瞬间令这一批真正的精锐冷冽下来,宇文天显的目光冰冷肃杀,道:“汝等,是谁?”
三千人齐齐踏前半步,肃杀回应:“麒麟军!”
宇文天显道:“好。”
他看着旁边的战马尸骸,道:“厚葬。”
他将自己的兜鍪戴上,看着身后大帐里面的少年郎,沉静道:“真是一个愚蠢的家伙……李观一,但是,你既然如此信任我,那么。”
他翻身骑乘着自己的异兽坐骑,伸出手拍了拍这老伙计,提起了重枪,自语回应道:“这一次,就让我来为伱扫平前行的道路吧。”
“就当做,必然要离别之前的礼物。”
李观一率领剩下的一千重甲。
猩红色的战旗翻卷着从这里此地拨动离去,在离去的时候,少年将军忽然听到了一阵阵肃杀的战鼓声音,他微微怔住,回眸看去,看到在这只剩下后备军的地方,那行军的战鼓上。
慕容秋水亲自击鼓,音律肃杀,如当年破阵曲。
平添三份杀意战意。
李观一骑乘战马,回过头来。
麒麟军,踏上战场,于三十里外,尽数分散开来
……………………
东渡城·主城门。
河道已经堵塞住了,城门全部封锁起来,又一次用重物死死堵住了,慕容远站在城门前的城墙后面,一身铁甲,怀抱着剑器,靠着后面的箭楼睡着了。
城池之上,多有箭矢,以及墨家攻城机关的痕迹。
人太多了。
被围困起来之后,他率领在这一座城池里面的慕容家子弟,拼死往外冲击,但是纵然他们勇武,但是在大军面前,仍旧没有半点的用处,丢下了许多尸体。
这帮家伙要占据这里,是因为东渡城正是天下重要的渡口之一。
江南十八州这狭长又小的州,这渡口支撑了经济一半的吞吐量,本次被占据的话,相当于江南十八州被直接锁住了咽喉,对面的将军判断力很强,亦或者说,这是身为将领,最基本的判断力。
慕容远在这里已经七日不曾下去战场。
每日只是趁着对面攻击短暂间隙休息一下,东渡城的补给已经被切断了,慕容家的子弟和门下的弟子,还有招募来的民间勇夫保护着这里。
却已支撑不久了。
忽而有人推了下慕容远,道:“远哥,敌又来了。”
慕容远睁开眼,一双眼睛里都是血丝,他起身,看到这一次对面直接推出了三个云车,这种墨家的攻城器械足足高有十丈,士兵穿甲持盾,在城下弓弩掩护之下登上来。
他起身,肃杀凌冽,道:“慕容家子弟,结阵!”
慕容世家的子弟走在了民夫前面,他们都穿着甲胄,抬手把自己随身的江湖剑器,和长柄连接在一起,成为了宽大的长柄双刃剑器,结成了阵。
慕容远当前出剑,将前面一名持盾披甲的士卒,连人带甲劈死。
一脚踹翻,那人惨叫着落下来了,慕容远大口喘息,因为长时间的疲惫作战,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回头看去,城内一片狼藉,许多屋子都已经被墨家攻城机器砸碎了。
慕容远握着剑,忽然大吼:“慕容世家子弟,随我冲!”
“这一次,不把云车打破,我们都要死!”
他忽然一脚踏在城墙上,腾空飞腾起来。
慕容远踏在了云车的云梯上。
手持长柄双刃大剑,疯狂朝着下面劈杀,内气撕扯,剑鸣凄厉,他忽然在云梯一半的地方腾跃而起,直接狠狠落在地上,一个翻滚卸力,怒喝声中,手中的长柄双刃大剑狠狠地轮斩。
一边杀退敌人的士兵,一边破坏攻城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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