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午夜之刃 第754节
我对他点点头。
“好吧,去哪呢?”凯普林掐灭烟斗,理理自己的帽子,如是问道。
“朦胧星域,班卓星系。”我说。
我猜我说话时候的表情一定非常苦闷,否则凯普林不会看我一眼就突然笑起来。老头摇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什么也没说,但也把什么都说了。
我给他一个手势,告诉他我现在其实心情还行,然后转身就走,我可不想和一个老海军比拼谁更精通所谓的‘战术手势’。
我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回到我女主人的办公室门前,其中最起码有一半时间都浪费在了某扇舷窗前观察外界。
我们停泊的地方有个空间站,叫做黑钻石。名字不怎么样,但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里有法律,可以限制好人和普通人。也有规矩,用来告诉某些王八蛋和杂种生出来的儿子或女儿不要做得太过分。
银河里像这样的地方不多了,大多数时候,公理这样朴素的东西都并不存在。
我希望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公理。
至于正义,我祝它好运。
我拉开赛拉诺·范·德尔莱夫办公室的大门,看见我的女主人正瘫在地上低吼。我关上门,走过去扶起她,感到轻若无物。
她太瘦了,就算在长袍底下挂上那些枪也算不上拥有合格的体重,所以她并不健康。因此,每当旧伤发作,她都得依靠药物熬过去。
我把她放在一条黑色的沙发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密码锁,拿出了三个药瓶,开始给她配药。
这些药是由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医疗协会提供的,效果非常好,只是原材料不能细想——无论怎么看,这些发着光的药片都算不上是我认知当中的‘正常’药物。
但它们毕竟是医疗协会给的,那些人是我生平仅见的好医生。
我抓着一把药走向我的女主人。
“别”她躺在沙发上,痛苦地蜷起身体,大汗淋漓地看着我。
我没理她的哀求,只是站在沙发旁边冷冷地盯着她,几秒钟后,我强行掰开她的下巴把药给灌了进去。
她不想吃它们,因为这些药其中有一种会导致她进入睡眠,而那意味着她将面对那个东西。换句话来说,她害怕那东西。
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审判官,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但我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恐惧。这没什么好羞耻的,我自认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但是,谈到面对恐惧,我非常有经验。
至少比那个已经陷入沉睡却仍然面容扭曲,肌肉紧绷的女人要有经验得多。
我握住她的手,坐在地上,从腰带里拿出一管麻醉剂给自己打了进去,睡意席卷而来。
我没用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再一次地看见了索维特上的血红天空。
兽人们正在进攻这个世界,或者,换个形容词,屠杀。难以计数的绿皮怪兽乘坐着垃圾堆一样的舰船来到了这里,然后点燃了这里。
它们没留下任何人,不管是强大的暗黑天使还是纪律井然的末日守卫们,在它们眼里都一视同仁。它们生来就是为了战斗,至于和谁战斗,为什么要战斗,它们并不在乎。
用它们的话来说,只要有架可打就行,所谓的搞哥和毛哥会对此非常开心。
但我们——人类们——对这事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我踩着滚烫的泥巴走向死人堆深处。
这里是个阵地,是索维特那燃烧丛林中的一角。末日守卫们在这里流干了血,我不清楚具体的阵亡数字,因为我无权得知。如果不是掌印者许可,我甚至不能到这里来.
赞美他的先知卓见,如果帝国有百分之二十的官员能够像他一样工作就好了。我暗自希望着这些事发生,并默念着帝皇之名,握住了腰带上的天鹰挂坠。
我知道那东西在哪,我太清楚了,毕竟我来过这里太多次。但是,找到它就意味着找到赛拉诺·范·德尔莱夫,因此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左手握住天鹰挂坠,右手则拿下了胸前的审判庭徽记,把它捏在手里,然后缓缓合拢手指,就像握着一把短刀那样走向了阵地的另一端。
我走过三个土坡,两个壕沟,然后视火焰为无物地穿过燃烧的机枪阵地,遇见了六个满面惊恐的人。
他们对我的到来一无所知,只是紧握自己仅有的武器待在这个反斜面的一角,凝视着远方的噩梦图景。
这六人是末日守卫仅存的幸存者之一,但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他叫哈依德,是个下士。
我看着他。
我希望他能看见我,这样我最起码可以和这个人谈谈话,奈何我不能。他是看不见我的,这里仅仅只是一片记忆,而且很快就要归于虚无。
我继续向前走,又穿过一片火焰.终于,我找到了我的目标。
我看见一千张不同的脸,愤怒、恐惧、哀叹与绝望皆而有之,一张张人面在虬结的肌肉上鼓动哀嚎,组成了一个高约六米左右的庞大怪物。
它正在屠杀一群兽人,以一己之力把它们打得溃不成军。超凡的战斗能力,简直难以形容。
妈的,他妈的帝皇啊。求你注视我,求你将仁慈分得我些许。
我深呼吸——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请你原谅。我不管看上多少次都习惯不了这景象,我从来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哪怕干这行已经有十二年,我也没办法做到习以为常。
亲眼目睹这种事对我来讲是一种完全的折磨,尤其是当我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折磨的程度便骤然加剧。
幸好,我的主要目标不是它,于是我强迫自己扭过头,走向一旁的丛林里。
几分钟后,我找到了两架坠毁的飞行艇,四周堆满了兽人的尸体。有的已经融化,有的还没有,无一例外地散发着刺鼻的臭气。
它们的体味本来就和毒气一样足以对人产生伤害,加以火焰淬炼以后更是突变成了一种肉眼可见的绿色瘴气。
我能闻到这种气味,虽然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我还是屏住了呼吸,走向了那两架巨大机械的残骸当中。它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穿梭机或运输机,而是比那更上一层楼的战争机械。
在二十年前,有五位审判官和他们各自的护卫团乘坐着这两架飞行艇在索维特之战的最后关头尝试着想要抵达地面,他们是为了一个预言而来到这里。
我不清楚预言的具体内容,那涉及到另一个保密事项。但我知道,足以让五名审判官一起出动的预言绝对非同小可
他们成功地突破了兽人舰队的封锁,抵达了地面,并和这些太空怪兽开始了战斗。我不认为他们是来这儿和兽人作战的,但他们的确被拖住了,甚至于伤亡惨重。
出现在索维特上的兽人属于哈迪兰星系内诞生的一个所谓军阀,它的势力一度大到快要将整个哈迪兰吞入腹中。
帝国对它开展了围剿,但这狡猾的畜生居然带着自己的大军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哈迪兰,开始在朦胧星域内乱窜,走到哪便把屠杀带到哪里。
它们实力很强大,每一个单独的个体在体型上都十分骇人,因此我完全能够理解审判官们的失败
就算对于他们来说,这银河也依旧残酷。
非常残酷。
我停住脚步,盯着我的女主人沉默不语。她正蹲在熊熊燃烧的残骸中央,看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人浑身鲜血地爬出废墟。
这女人和她很像,只是脸上没有那五道伤疤。她左手握着一把爆弹枪,右手则抓着一把近乎完全锈蚀的短刃。那东西让我感到眼眸刺痛,于是我移开视线,看向我的女主人。
她未卜先知地看向我,终于露出了我所熟悉的表情,再没有半点软弱存在。
她严厉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我耸耸肩。
“你会为此被处死的。”
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她对我低语,那个年轻的女人还在喘息,而她的声音听上去却异常冷静。
“如果掌印者知道你知道了这一切.”
我没告诉她掌印者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微笑,然后再次耸肩。我的态度引起了她的反感,她开始瞪视我,但也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不到。
随后,她竟然轻笑了起来,五道疤痕丑陋的在那张脸上堆积,让一切都变得非人,唯独那双眼睛依旧。
“我会和你一起被处死的。”她说。
我嗯了一声,以表我的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吗?我想你知道答案。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左手,带着她在原地等待。三分钟后,那个年轻的女人浑身鲜血地离开了这片废墟。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左脚的膝盖处白骨森森。
她在半分钟前给自己打了医疗针剂,但仍然无法完全免除疼痛的影响。我们跟上她,赛拉诺的呼吸开始转变,从平稳变得急促。
我捏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于是她开始尝试。那个女人则忽然摔倒在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棕色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可悲伤依旧如影随形。她强撑着站起身来,握着枪与锈蚀的短刃走向那片战斗阵地。而这个时候,那个存在,已经将兽人们杀光了。
它身上的一千张脸——或者一万张,我没数过——仍然在哀嚎,每一双眼睛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绝望。
女人走向它。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描述起来很简单。她封印了它,用右手的短刃,以及五道伤疤带来的力量将它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是的,我的女主人赛拉诺·范·德尔莱夫是个灵能者,因此她能做到这件事。但她封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是恶魔吗?如果是的话,它又有多么恐怖,能让审判庭付出如此大的牺牲?
带着这些每次都有的疑问,我睁开眼醒来,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姓名?”我的女主人严肃地问。
“伦塔尔·黑貂。”我说。“你苦命的仆人。”
她放下枪口,湿漉漉的脸上一片平静,那五道伤疤还在放光。
它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在我心里藏了十二年,一开始,我觉得它是个恶魔。但是,当我越来越多次地进入到那片记忆当中,我便不由自主地转变了想法。
我已经见过很多恶魔了,它们那超自然的臭味与形体始终盘旋在我的脑海深处,对我而言,它们是许多种噩梦。
但那个东西不是,我很清楚它不是。
你听过‘英灵’这个单词吗?
我想你应该是听过的,英灵——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国教的牧师常常使用它来形容那些英勇战死的士兵或是虔诚者们的灵魂。
他们会说,英灵们飘荡在人们的头顶,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有的善良都将在帝皇升天节得到回报,同理,所有的恶行也将会在那一日被审判
信不信由你,但我不信。
我为审判庭工作了十二年,我见过的尸体足以塞满一整艘船,我处理过三十六起与恶魔相关的案子,我曾经和一个邪教头子共进晚餐,但我没见到过半个符合他们描述的灵魂。
所以我想,要么是这些英灵真的如他们所说,在距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打一场非常艰难的仗,要么就是他们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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