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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k:午夜之刃 第680节

  刀刃切割,深入,把他最深层次的渴望统统摧毁。他渴求的正义,他在军团中接受的教导,他在原体回归时的罕见喜悦以及后续难以描述的巨大失望

  所有的这一切都被摧毁了,那把刀好像一头永远不知满足的贪婪恶兽,它已经吞吃了费尔·扎洛斯特心中最深处的一切,却依旧渴求更多。

  费尔无力阻止,只能以哭泣般的声音恳求停止。他没有得到回答,只有更为剧烈的痛楚。

  他在黑暗中痛得嘶吼,惨叫,犹如泰拉地下监牢中那些已经完全退化的无心智的怪物一样疯狂,但是,那把刀是对的,它不停下来的理由是正确的

  在某个瞬间以后,在刀刃所能切割的血肉达到了终点以后,它切进了一片空白里。

  然后,一些被藏起来的事物开始浮出水面。

  首先到来的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丑陋,白发像是杂草一样毫无章法地散落。这个人穿着一身锈迹斑斑的动力甲,已经褪色,但右肩上仍然挺立着鹰翼。

  他面容疲惫且十分痛苦地站在另一个人面前,此人比他要稍微高大些许,正背对着费尔。

  他们大概正在交谈,但所有的声音听上去都像是从水面上传来似的那样失真且模糊。

  费尔竭尽全力,也根本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只能观察,只能将那张伤痕累累的丑脸记在心底.

  但这并非结束,因为另一个谈话者也转过了身。他有一张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脸,平凡到了极致,根本谈不上具备任何特征。

  这个人走到费尔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而这一次,费尔听清了他说的话。

  “继续克隆,拜耳,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空白猛地消弭,刀刃抽出,伤口愈合,费尔·扎洛斯特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他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正在从脑海深处向上浮起,记忆像是尸体一样肿胀而惨白。

  他忍不住呕吐出声,漆黑的粘稠鲜血洒落一地。他的兄弟们围拢前来,有人担忧,有人暴怒,还有人仍然警惕。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比不过另一个声音,它平和且低沉,远称不上洪亮,语气柔和到了与耳语无异那正是午夜领主们平日里互相交谈最常见的语气。

  “你们并不存在。”

  费尔恍惚地抬起头,看向说话之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根本看不清后者的脸。纵使他竭尽全力,也没有办法看清。

  他沉默着站起身来,脑海中的记忆还在上浮。那个纯白之所逐渐产生了变化,墙壁与四周变成了阴沉的铁灰色,然后是他的视角,犹如泡在水中向外凝望一样.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但他并不悲伤,反倒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好几步,直到他抓住那人的肩膀。

  “你说——”他喘着粗气。“你的意思是——”

  他咳嗽着吐出更多血,双眼却愈发明亮。

  “所以我们并不存在?”他隐含期待地问。“所以这一切挣扎,这些所谓的背叛、要求以及吾等原体的疯狂行径,都是假的?”

  卡里尔看着他,以及他身后那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午夜领主’,在长达数秒钟的沉默后,他点了点头。

  一个梦境从他眼中悄然绽放,在这个梦中,没有愈发堕落的新兵,满是尸体的旗舰,甘愿沉沦的兄弟和疯癫无比的基因原体。

  第八军团不是血腥的屠夫和以折磨为乐的虐待狂,他们仍然是帝皇塑造他们时的那副模样,是审判的利刃,最后的慈悲

  这个梦境迅速扩散,将这寥寥十五名自以为是‘泰拉裔’的可悲灵魂囊括其中。他们倒在地上,呼吸变得平稳。

  他们的双手未曾染血,这份从偷来的记忆或许是假的,但它赋予他们的人格是真的。

  卡里尔握紧刀刃,走向他们,一个孩子却瑟瑟发抖地将他拦下。

  “您要杀了他们吗,大人?”他害怕地问。“您可以不这样做吗?帝皇教导我们要心怀善意,他们保护了我们。有好多人想进来,他们都没有允许。”

  卡里尔沉默地看着他,数秒后,他点了点头。十五人飘荡而起,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孤儿院的大门。它依旧未曾染血,战火好像与这里无关。

  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出很远,直到梦境里的大远征在最辉煌的时候结束,方才挥下手中利刃。

第573章 91黑暗远征(十八,法罗斯与贝利撒留考尔,一万一)

  当最后一个入侵索萨的‘午夜领主’也死去的时候,战争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但瓦尼翁·塔西亚德并不想承认这件事。

  在他的世界中,战斗机仍然在天空中呼啸,那声音近得仿佛能够震碎他的耳膜。刺鼻的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弥漫在城市里,入目所及皆是支离破碎的尸体,说不清生前到底经历了何等苦难.

  在这一切的总和中,他正忙着用肩膀撑起一块倒塌的废墟。

  就算以阿斯塔特们的标准来看,它也是块巨大的碎片。因此瓦尼翁做起此事来并不容易,他毕竟少了只手。他单膝跪地,用右手撑着边缘,然后将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里曾经是一个公共观星台,那些对星空有志向的人们会来此使用天文望远镜观察群星,年轻的男女们也喜欢来此渡过一段美妙的时光,而现在,它仅仅只是一片废墟。

  瓦尼翁站起身,完全撑起碎片,并将扔至一旁,一对灰尘仆仆的夫妇就此映入眼帘,他们佝偻着身体抱在一起,手上的婚戒满是灰尘。

  用不着目镜告诉他,瓦尼翁也知道这两人早已失去生命多时。意识到这件事让索萨骑兵内心中的一部分再次痛苦了起来,他伸手,想将那对夫妇从废墟底下移出来。

  他想,索萨会在战后得到重建,所有遇难者都将被埋葬,因此你们——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在那对父母紧紧拥抱的怀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看他。

  瓦尼翁再次单膝跪地,如山岳般庞大的躯体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与此同时,他努力地放低了声音,想使其变得温和。

  “孩子,你叫什么?”

  在父母的尸体中,一个声音说:“诺拉。”

  “好的,诺拉。我是帝皇之镰第一连的瓦尼翁·塔西亚德,你知道我们吗?”

  “妈妈说你们是骑士。”

  “是的,我是索萨的骑士。”瓦尼翁朝她伸出手。“我曾宣誓保护索萨和她的人民,你就是其中之一,诺拉。你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一只手从尸体中伸出,瓦尼翁小心地将她拉出,并第一时间将她抱了起来,并侧过了身,用自己的身躯遮住了那两具尸体。

  他看着这个孩子,观察与分析的本能告诉他,她不过四五岁左右。她的脸上满是干涸的鲜血,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她穿着一条碎花裙,乱糟糟的头发上残留着一個银色的发卡。

  瓦尼翁伸出一根手指,以完全不符合他这个体格的温柔将这些血痂慢慢地蹭掉了,孩子接受了这件事,尽管它会带来少许疼痛也没有反抗。

  这或许是出自因信任而诞生的顺从,但也可能是一种麻木.

  一阵微风吹拂而来,瓦尼翁希望这是因为前者。

  “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死了?”

  “.是。”

  孩子并不意外地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眼泪却忽然地滑落。

  “他们说过这件事的,他们说,我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瓦尼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他读过许多本书,他的见识和经历是眼前这个孩子的数千倍,但他依旧无法回答这句话。这无关于知识多寡,而是另一种层面的事。

  第一连的副官压抑住他内心的苦涩,转过身,看见了一辆驶过战场的紧急医疗车,一名药剂师就坐在驾驶室里。

  他用断肢还算完整的那部分撑住怀中正在哭泣的孩子,然后举起右手,朝那辆车招了招手。它立刻转弯开了过来,并停在不远处。

  它的后舱门缓缓升起,多达三十几人的医疗人员从中挑出,迅速撑起帐篷,并布置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无菌手术室。

  瓦尼翁朝他们走去,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他们,自己则走到了一旁,开始和药剂师交谈,并接受后者的治疗。

  “我们获胜了。”药剂师说,他正用一整套完整的工具在瓦尼翁的断臂处忙碌。

  副官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移开了视线,他凝视着不远处燃烧的大街和崩塌的居民楼,看着救灾车来来往往,推算着机仆的数量.

  直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从左手肘部关节处传来,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回答药剂师的话。

  他恼怒地看向他。

  “大人——”药剂师叹了口气。“——拜托你别那么看着我,我才是那个应该指责你的人,伱知道你的这只手现在的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吗?”

  “最坏也不过只是换一条机械手。”瓦尼翁瓮声瓮气地说。

  药剂师冷静地且刻薄地摇摇头。

  “那是有先决条件的,无法安装义肢的人在我们之中也大有人在,不要将机械教的技术当成万能的解决方案,他们中有些人甚至没办法解决自己原装肉体的排异反应。”

  “据我观察来看,副官大人,你的这条手臂很有可能要经历多达十几次手术才能将紊乱的神经调整至和机械义肢匹配的程度。而且,如果这个方案不奏效”

  瓦尼翁看着他,准确来说,是瞪着他以及他胸甲右侧的那个标识。

  然后,他问:“你们古兹曼医疗研究学会的人难不成只有这点水平?”

  “你可以去找别的医生。”药剂师眯起眼睛,轻飘飘地说。“实际上,我认为,除了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本人以外,其他所有经验丰富的医生都会对你的这条手臂做出同样的诊断。”

  “当然了,你也可以去找钢铁之手的兄弟们,他们说不定会对你这个疑难杂症很感兴趣,然后出手帮你。”

  瓦尼翁转过头,用索萨本地方言吐出一个词。

  “混蛋。”

  药剂师继续低头忙碌,开始取出瓦尼翁断臂处的碎骨,他自己的声音则依旧保持着平静。

  “我不否认这点,我知道我是什么人。不过,回到重点上来吧,副官阁下。战争的确已经结束了,你知道这场仗一共打了多久吗?”

  还不等瓦尼翁回答,药剂师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三个小时又二十九分钟。”他说,语调近似叹息。“我们的帮手残暴异常且效率极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明白。瓦尼翁想。我又不是没看过他杀人。

  而且,搞不好,我是唯一一个近距离看过的。

  药剂师后退一步,收回他的医疗臂。他拍拍瓦尼翁的左肩,说道:“一天半以后记得来找我,这是留给你处理事情的时间。我会在协会驻地等待的,你还有很多场手术要做,大人。”

  “知道了。”瓦尼翁说。

  他没有说更多,只是侧头看着那个坐在医疗帐篷里抱着杯装纯净水小口啜饮的女孩沉默不语。

  十二分钟后,通讯频道内传来了战团长的呼唤,要求他和所有高级军官全部前往法罗斯山。

  又过三十三分钟,他乘坐着一辆临时征召来的运兵车抵达了目的地,然而,当他抵达法罗斯山山脚下的防御营地内部办公室时,他并没看见多少人——至少和他预期的人数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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