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午夜之刃 第617节
在那里,另一个亚戈·赛维塔里昂正缓慢地走出黑暗,胸腹被五根利爪刺穿,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赛维塔凝视着他们,不发一言。
那个被吊起的孩子是他的童年时期,但那个遍体鳞伤的战士又是谁呢?
他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在这片漩涡中待了多久,他的精神正在分裂,所拥有的一切都早已在无尽的撕扯中片片碎裂。
有太多互相矛盾的事情在他的记忆深处彼此咆哮,彼此战斗。他杀过艾瑞巴斯吗?还是没有?他有在和他的战斗中取得胜利吗?哪怕只有一次?
他真的拯救过谁吗?
“你有的,赛。”康拉德·科兹说。“你拯救了很多人,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赛维塔转过头,毫不意外地告诉他的父亲:“我看不见。”
“那是因为你不敢看见。”科兹温和地回答。“你在黑暗里走得太久了,久到你甚至无法忍受任何一点光亮。哪怕只是月光,你都觉得它会灼伤你脆弱的良心”
他笑了起来,露出尖牙利齿,双眼幽深,如寂灭一切的黑洞。诚如他所言,月光王冠在他的头顶开始散发光芒。
那真是微弱到不足以被称之为光源的光,却让赛维塔感受到了灼烧般的疼痛。他的皮肤在盔甲下开始溶解,他的存在亦是如此。
如此剧烈的痛楚,赛维塔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看着他的基因之父,想得到一个答案。
“答案是——”科兹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额头。“——没有任何死者责怪于你,你毫无罪孽,完全清白。亚戈·赛维塔里昂。”
在他身后,在那燃烧着的大殿之内,亚戈·赛维塔里昂颤抖着抓住了亚戈·赛维塔里昂。他的胸腹被五根利爪刺穿,他吐着血,眼睛却明亮如两颗昼星。
他的声音开始和康拉德·科兹合二为一。
“就是这个时刻.”他,或者说他们,轻轻地开了口。“你将在这个时刻记起一切。”
雷鸣声大作,白骨神殿就此消散,漩涡最后一次将他裹入其中,康拉德·科兹的声音却始终在他耳边回荡。
夜之王的声音穿透了黑暗,刺破了一切障壁,仿佛他昔日握在手中的尖刀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赛维塔的大脑,在他的颅骨中震耳欲聋地回荡。
“杀了他。”
谁?杀了谁?
答案昭然若揭。
黑暗退散,灼人的月光却始终伴随。周遭是一片废墟,数不清的亡灵站满了每一个角落。他们在生前曾经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名字,现在却没有人再去在乎此事。
赛维塔有心分辨,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个影子保持着清晰,或者说,一个血淋淋的人。
那个人的皮肤上满是扭曲的经文,他大张着嘴,失去了眼皮的眼珠盯着漆黑的夜空。光洁的牧师长袍已经被鲜血彻底浸透,或许不止如此,这身衣服其实已经成了他的皮肤。
他的皮被人剥了下来,却又紧密地贴合着身体,不至于真的掉落
而且,他还在呼吸。
亡灵们发出一阵沸腾的咆哮。
赛维塔明白了,然后他笑了。
求之不得啊,真是求之不得。
他走向他,每一步都比迈出的上一步更加坚定,更加沉重。他走近躺在地上的艾瑞巴斯,然后举起了右拳。垂直地举起,肌肉完全紧绷,每一个关节都彻底锁死
赛维塔看着他,然后挥下手臂。惯性、力量与锁死的关节将他的手臂变成了一把货真价实的尖刀,深深地砍入了艾瑞巴斯的身体。
自号为命运之手的纯粹邪恶之物吐出一大口鲜血,浑浊的眼睛竟然在此刻变得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赛维塔,习惯性地露出了一抹嘲笑:“你终于来了,亲爱的亚戈”
赛维塔闭口不答,挥动手臂,只是这次稍微放松了一些关节的锁定。
他的手臂仿佛一条鞭子般深深地嵌入了艾瑞巴斯的身体,这记鞭挞是如此疼痛、残酷和血腥。就连艾瑞巴斯都为之惨叫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被强迫放大后的痛觉在这一刻完全摧毁了他的思考能力,让他变成了一滩瘫在地上的烂泥。赛维塔冷冷地俯视着他,心中并无半点快意。
还不够,对于艾瑞巴斯这样的一个东西来说,这样的刑罚还不够。
他仰起头,看向那些亡灵。他们站满了这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看上去没有具体形象,只有模糊的概念。
他们曾经是平民、士兵、阿斯塔特,是男人、女人、孩子,也是父亲、母亲、儿子、女儿.他们是帝国战报中被忽视的一个部分,是冰冷且无人在意的数字。
而现在,他们货真价实地站在赛维塔面前。
他眨眨眼,于是他们的形象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你们等了我多久?”赛维塔问道。
“很久。”亡灵中的一个答道。“但是,这份等待是值得的,艾瑞巴斯之死。”
赛维塔微微一笑。
如海潮般的亡魂们蜂拥而来,畅通无阻地穿越了废墟,也穿过了赛维塔的身体,走到了艾瑞巴斯身边,将他围拢,然后,他们伸出了手。
有的手瘦弱枯槁,苍白到仿佛退化。有的手穿戴着铁甲,强壮无比,一手便能握碎人的骨头.携带着无边仇恨,这些手臂一只接着一只地搭上了艾瑞巴斯的身体,开始撕扯。
最开始是皮肤,然后是血肉与骨头。他的鼻子和眼睛被握在手中,牙齿与舌头则被践踏在脚下。他不可能拥有如此巨大的质量,能让此处的每一个亡魂都分得一杯羹,但事实就是如此。
艾瑞巴斯曾经残害过的每一个人如今都握着他的心脏,唾弃着他的面容。他们将久负盛名的黑暗使徒高高举起,将这位可敬可怕的命运之手踩在脚下,然后开始咆哮。
以人类和复仇的神圣名义,对亚空间咆哮。
只是单纯的咆哮,没有语句,其中愤恨与快意却在瞬间扩散到了混沌浪潮中的每一个角落。
猩红屠杀中的怒者,瑰丽水晶中的巨鸟,搅动汤锅的肥胖老者,捧着一块宝石沉思的雌雄共体之神以及祂们麾下的每一只恶魔,都听见了这声咆哮。
然后是艾瑞巴斯的惨叫与求饶。
“放过我吧!”
他毫无形象地尖叫起来,声音破碎到了数字的尽头。他无法保持任何仪态,甚至没办法对现在的情况感到耻辱,他的思维能力被剥夺了,只剩下原始的求生欲望。
他是一个纯粹的邪恶之物,不懂创造,只知道应该怎么去毁灭和腐化那些美好的事物.他本该烂在泥巴里,却因为这份扭曲的欲望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他对诸神放声惨叫。
“请拯救我!”他痛哭流涕地喊道。“请出手吧,众神,请拯救你们卑微的信徒!让他脱离苦海!”
怒者冷哼一声,为他的懦弱冷声斥责,随即大步离去,毫不留恋。
巨鸟嬉笑着收回自己的力量支撑,让他的碎片从血肉变作烂泥,羽翼扇动,快乐无比。
肥胖的老者看也没看他一眼,仍然专注地搅动着汤锅,仿佛从未听到过他的声音。
只有那雌雄共体,俊美异常的欢愉之神微笑着摇了摇头,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你太丑了。”祂嫌恶地说。“我才不要碰你这种丑东西。”
于是神恩尽碎,被抽离,被磨灭。艾瑞巴斯的神智在下一秒便被亡魂们彻底抽离。他的血肉还被他们紧紧地攥在掌中,他的神智和那再无保护的灵魂却被绑在了一根立起的石柱上。
他的形象渺小至极,丑陋无比,披着白袍扭动的模样看上去和蛆虫无异。他惊恐地看着四周的亡灵,想要求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些昔日被他根本不放在眼中的渺小存在,这些他甚至懒得投去过多关注的庸碌灵魂.他们因他而死,而现在,他们来找他了。
曾经高高在上者如今低声下气地尖叫求饶,然而,那些曾经也求饶过的人,真的会放过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将在这里经受永恒的折磨,且一直保持清醒,直到最后一个被他残害过的人也再无怨气。
赛维塔终于轻柔、和缓且舒畅地发出了笑声。
——
卡里尔伸出右手,用两根手指刺穿了一块滋滋冒油的格拉克斯肉排。他低着头,仔细地端详着这块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汁水的肉排。
无论这块肉曾经属于哪只格拉克斯,它生前一定都热爱运动,否则它不会拥有这么紧实鲜嫩的肉质。然后是这些椒盐,虽然被冠上了泰拉之名,但也的确是一种便宜货。
它们卡在肉与肉的缝隙之中,被高温烘托出了香气,这香气又和油脂混在一起,共同形成了某种令人难以忍受食欲的美妙气味
卡里尔轻轻地叹息一声,用肩膀带动了右手的活动,将这块肉排移动到了一个突然从铁床上坐起来的人面前。
“很久不见了,亚戈。”他说。“你要来块格拉克斯肉排吗?”
那人摘下面具,将它甩在一边,张开僵硬的下巴,一口将肉咬进了嘴里。他的吃相好似一头野兽,正低着头,用双手捧着肉块,不断地啃咬、撕扯、吞咽。
汁水飞溅,某种更加晶莹的液体也在此刻顺着颧骨缓缓落下,在夜幕号的冰寒中变成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冰滴,最终落在地面,摔成粉碎。
“慢点吃吧。”卡里尔轻声说道。“费尔只是不喜欢吃肉排,可从没说过他恨它们。”
赛维塔停下咀嚼的动作,咽下最后一口肉,顺势跳下了铁床。他站直身体,冰霜从盔甲的缝隙中不断掉落,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卡里尔。
“你也有份吗,教官?”他忽然问道。
“如果我说没有的话,你大概不会信我,毕竟你已经知道了一切.”
“是啊。”赛维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低头看了眼那张掉在地上的面具。
“只是我没想到这张面具居然还拥有分裂佩戴者记忆的功能,我在过去的一万年中在荒原里到底和多少人见过面?为何我忘记了那么多次?”
卡里尔摇摇头,说道:“你在问一个最不可能知道答案的人,亚戈。至于它我认为,分裂记忆并不是它的功能,而是一种副作用。”
“无论如何强大,它也终究存在于物质界。要让它发挥作用,你必须付出些什么。刚好,你心中最强烈的一种情绪便是憎恨,只是——”
“——我憎恨的是我自己。”赛维塔说,他似乎笑了笑。“真有趣啊,教官,这种一脉相承的自我厌恶到底是从谁那里蔓延下来的?”
他盯着卡里尔如是问道。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那么,您能否回答一下呢?”
“众所周知,我不算什么哲学家。”卡里尔说,牵动手指,招来了黑暗,就此走入其中。
那张面具飘荡而起,飞入了他鼓荡的衣角边缘。赛维塔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地被黑暗吞没,忽然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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