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午夜之刃 第576节
莫兰家族如今的掌权人眯起眼睛,稍有不悦地伸出右手,抢在那团口水落地以前接住了它。紧接着,他抬起右手,将湿润的掌心覆盖在了女孩的脸上。
他修长的五指微微张开,将女孩的整张脸都囊括在内,指甲甚至已经嵌入了她的血肉之内。鲜血缓缓流出,女孩却不吵也不闹,仍然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楚帕尼对她微微一笑,忽然用力挥手,伴随着某种撕扯般的响声,他兴奋地扑了上去,女孩倒在地上,盯着一盏闪闪发光的吊灯,不时会抽搐两下,瞳孔已经涣散。
对她来说,今夜已经结束,她的生命亦是如此。但是,对于楚帕尼·莫兰来说,今夜还很漫长,他还有很多时间来品尝更多鲜美的滋味
至少,在他的窗外响起惨叫声以前,他是这么想的。
他还太年轻了,并不知道黑暗中除了怪物,还有其他东西在窥伺。
——
图杰阿已经很熟悉杀戮这件事了,虽然他杀的人并不多,但是,如果一个人长久地走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那他就一定看过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
图杰阿自然也是如此,他见过许多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死法,如果要挑出最可怕的一种,他大概会选择AX-I-32型神经毒素,这种毒素的受害者会在短短数分钟内哀嚎着变成一滩融化的血水。
对于那些真正需要在大庭广众下进行刺杀的刺客们来说,这种武器显然并不如何实用,因此它在某个世界的制式武器竞选中落于了下风。
它的制造者对此非常不能理解,于是他发了疯,把这种毒素倒进了下层巢都的水循环系统。
图杰阿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于是这件事便只能草草结案。在回程向长官汇报的路上,他连续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因为他亲眼看见人们在街道上尖叫着融化。
在那些梦中,他永远只能看着他们死去,并被鲜血一点点淹没他已经见过了这样可怕的地狱之景,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寻常的杀戮场面有所动摇,他错了。
因为那个自称为泽尔的阿斯塔特所做的事就不是杀戮,而是屠杀。
他没有用枪,没有用刀,只是在黑暗中不停地穿梭。图杰阿甚至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只能通过接连不断的尖叫声来判断他的合作者现在到底身处哪个方向,然后追过去,看见一地尸体。
进行过改造手术,配备有重火力、自动炮塔和重型护甲且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躺在他们自己的鲜血中一动不动,图杰阿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紧握着枪跑过他们,追寻下一声尖叫。
他已经将思考这件事完全抛开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奔跑机器。哪里有惨叫声,哪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对现状一头雾水?没有关系,跑过去就是了。
不明白这个泽尔到底想做什么?没有问题,奔跑就可以了。
想不到半夜闯进一个贵族的领地并大开杀戒会带来什么后果?没事,最坏的结果也就只是死而已
图杰阿气喘吁吁地爬上一节楼梯,扶着白色的墙壁,冲到了一个有着雕塑与喷泉的小广场上。
他总算是赶上了一次,这里的战斗还未结束——或者说,即将结束。泽尔已经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莫兰家族护卫提在了手中。
那人艰难地挣扎着,启动了夜视功能的全覆式头盔泛着白光。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总算是清晰地看见了那个以急速杀戮他们的怪物的真容。
而这并未带来半分解脱,反倒唤起了更深的恐惧。数秒钟后,他头颅歪折地被泽尔扔在了地上,图杰阿生怕他又瞬间离开,赶忙开口挽留。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诛恶。”泽尔说。
他站在原地,轻轻地甩动着双手,好让鲜血能从那尖锐的手甲上离开。图杰阿盯着那刀刃般的十指,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里。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泽尔的话,诛恶?他当然知道这个家族有问题,可是,至少也要讲究一点证据吧?
他没有把问题问出口,但他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泽尔轻笑一声,像是一阵风般吹过了他身边,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句略显冰冷的话。
“有些事情是不会留下痕迹的,调查员。换句话来说,有时候,你必须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一点。”
“但如果你的直觉错了呢?你不能仅凭直觉来办案!”图杰阿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
“我不会错的。”泽尔说。“是死者在对我讲话,而非我的直觉”
另一阵尖叫再度响起,图杰阿终于愤愤不平地咒骂一句,转过身,开始攀爬另一座楼梯。他真的无法理解,为何莫兰家族的人要在他们的领地里设计这么多楼梯。
在他头顶,月光穿透了生态穹顶,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他的身边,也带来另外四个高大的黑影。他们站在莫兰家族的‘山巅’顶峰,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血腥。
“找到他。”其中一个影子沙哑地说。“让他悔改。”
第492章 10罪血(二)
图杰阿必须承认,他仍然抱有疑虑。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一阶台阶,好巧不巧,一阵带着浓厚血腥味的夜风在这时扑面而来,将他试图呼吸到寻常空气的想法瞬间掐灭。
图杰阿难以忍受地咳嗽起来,他的肺部正在造反,痛斥他今夜的行为。
如果它们能说话,大概会怒骂图杰阿,并十分不解地询问他为何要像是个疯子一样在黑夜中追寻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实际上,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做这件事。
与此同时,大量的鲜血却顺着台阶蔓延而下,浸湿了他的手,带来一阵冰冷的黏腻。那些血已经失去了所有温度,就像它们主人的体温。
图杰阿疲惫地爬上最后一节台阶,毫无形象地用膝盖触及地面,扶着一面倒塌的白墙缓缓站了起来。他咳嗽着环顾四周,被寒冷割伤的喉咙带来了一阵痒意,然后,他看见一地尸体。
啊,好极了,另一场屠杀。我还能期待什么呢?
图杰阿慢慢地放下手臂,枪口自然而然地垂向了地面。
离他不远处,一个失去了头盔以及一条手臂的男人躺在血泊中,满面恐惧,他的脸扭曲成了一种难以形容或描述的可怕漩涡,所有的情绪都在其中被绝望毁灭殆尽。
但是,图杰阿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折磨的痕迹。他穿在身上的重型装甲和制服甚至仍然算得上是完好,如果不去管那条消失的手臂.
等等,他是怎么死的?图杰阿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走向这個男人,开始仔细地观察他。一具尸体则在他身后从旗杆上慢慢地滑落了下来,软绵绵地触及了地面。
图杰阿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那张扭曲的脸,数秒钟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男人的死因不在于被扯下的右手,他是被吓死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
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你来晚了,调查员。”
图杰阿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强硬地控制住了身体,没有让自己转身,而是慢慢地直起了腰,表现得很平静。
“你怎么不说话?”泽尔问。
“.你很喜欢在别人的背后突然出现吗?”图杰阿慢慢地问,他这时才转过身。
盔甲仍然整洁干净的巨人正低头凝视着他,双手抱胸,本该染血的双爪却看不见半点尘埃。他这样的姿态本该呈现出一种疏离而冷漠的高高在上感,可图杰阿却诡异地看出了一种期待和耐心。
他皱起眉,本想说点什么,泽尔却恰到好处地在他讲话以前便开了口,语气十分柔和地打断了他。
“我只是单纯地在检查你的警觉性。”
“我看不出这种测试的必要性。”
“为何?难道一个调查员不该时刻保持警觉吗?”
图杰阿再明显不过地叹了口气。
“你是一位阿斯塔特,泽尔大人。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调查员,你将你们的标准套用在我身上,这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泽尔似乎笑了起来,他的头盔将这声轻笑变成了一种低沉的回响,在夜风中缓慢地逸散。
“很快就不是了,图杰阿大人。”
图杰阿愣住了,他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是该先反对一名阿斯塔特称呼他为大人,还是追问‘很快就不是了’这句话的具体意思。
然而泽尔并未给他这个机会,他自顾自地转过身,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在他所选择的那条路的尽头,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宅邸正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等待。
图杰阿赶紧快步追上,表情仍然显得困惑。今夜发生了太多事,他都无法理解。就算再怎么强迫自己去无视其中的疑点,他的理性也还是会在心中低语。
最令人恼火的一点在于,每当他试图思考,就会出现一些新的事情阻止他进行这件事。比如泽尔的出现,他的屠杀,以及那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的尖叫。
然后就是现在。
图杰阿忽然止住脚步,他捂住胸口,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他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臭味。他起先还未曾发觉,直到现在。这种可怕的臭味几乎完全摧毁了他的嗅觉,他的鼻腔已经被它彻底占据。
图杰阿痛苦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了空气,仿佛溺水。泽尔悄无声息地转过头,朝他投来了两抹阴森的黄色光辉。
黑暗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霍斯特说他很有趣.现在看来,这个评价似乎要被更正一下。如果仅仅只用有趣这个词来形容我们的调查员先生,似乎有失偏颇。你认为呢,泽尔?”
泽尔摘下头盔,享受般地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他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说道:“我认为伱话太多了,大人。”
“我不这么想。”伴随着这句话缓缓落地,另一个高大的影子就此缓慢地走出了黑暗。他同样没带头盔,双眼一片漆黑,不见半点白色。
“其他人呢?”
“追迹。”‘大人’缓慢地回答,双眼已经转向了还处于痛苦中的图杰阿。
“追迹?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吗?”泽尔惊讶地问。
“哦,我们的确知道了一些东西,但都不算新鲜,我的兄弟。不过只是官僚贵族互相勾结,混沌大敌暗中作祟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呢?哪次不是这样?”
‘大人’微笑着回答,似乎并不以为意。他还是看着图杰阿,调查员却没有半点反应。他已经跪倒在地,正艰难地捂着脖子,尝试呼吸。
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他的耳朵里全是一种细密的嗡鸣声。视力倒是还算清晰,可他根本没有心情去观察他们。
图杰阿现在只想呼吸。
他艰难地做着尝试,每一次吸气都比上一次更加用力。一个人在面对生死存亡时所迸发出的力量是他们自己也难以理解的,至少图杰阿从前就不觉得他有这么渴望生命.
他一次次地尝试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耳边的嗡鸣终于退去了,他吸入的空气也不再满怀臭味,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空气。哪怕它还带着血腥味,图杰阿也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却被人立即拉了起来。
泽尔猩红的义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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